30歲才做藝術家，逃避不能抵禦世間的噪音，執著才能

時尚 08-18

藝術家艾格尼絲·馬丁

30歲意味著什麼？趨之若鶩的家庭和事業？對於女性而言，30歲又會讓多少人擔驚受怕呢？馬丁在30歲之時，終於發現自己希望成為一名職業藝術家。在耄耋之年，她的作品才被大眾認識，最終她成為身價過千萬的藝術家。

在2016年佳士得戰後及當代藝術拍賣中，藝術家艾格尼絲·馬丁（Agnes Martin）的作品以1069.3萬美元（約合人民幣6968萬元）的價格成交，打破了她的作品拍賣紀錄。艾格尼絲·馬丁《Orange Grove》，182.9×182.9cm，1965年COS 2016年的系列中，設計師讓淡藍色、灰色和白色與時尚融合，將馬丁畫布上的顏色和理念製成了「行走的藝術」。

30歲前的迷茫與徘徊

1912年，艾格尼絲·馬丁出生在一個遠離人煙的加拿大小農場。對新生兒來講，出生的過程本應是完全模糊的，但是她卻對自己出生的那一刻歷歷在目。她曾回憶道：「我拿著一把『小劍』來到這個世界，我以為我可以斬除生活中的荊棘，獲得一次次的勝利，但是這一半的勝利在我被抱到母親面前時就隨之消失了。」藝術家艾格尼絲·馬丁

在馬丁3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母親一直很厭惡她。母親的緘默像一把刀刺痛著她，讓她總覺得自己不受歡迎。但是母親嚴厲的態度給她灌輸了一種極強的自律性，這也造就了她怪異的性格。《艾格尼絲·馬丁》一書中馬丁的筆記

每次放學後，馬丁不和朋友一起走，甚至不和自己姐妹一路。她的年少時光里只有獨影孤行，沒有任何人的陪伴。她刻意地避免來自外界的干擾，只專註在畫畫和游泳上。艾格尼絲·馬丁《Buds》，1959年

馬丁一心想成為一名游泳選手，曾經也想加入奧林匹克運動隊。不斷的練習讓她獲得大學為游泳優秀學生專設的獎學金，但是她中途輟學，開始全身心投入教學中，隻身一人前往偏遠地區當老師。

馬丁不僅當過老師，還做過服務員、網球教練、木材公司的聯絡員等。她刷過盤子，還曾為一位不知名的導演當過司機。直到30歲，馬丁才認清自己最想做的事情，這卻是常人看似更加離譜的職業——藝術家。

她一人來到繁華的紐約，面對這個碩大的「熔爐」不知所措。她在哥倫比亞大學的教育學院學習藝術教育，先後獲得了本科和碩士學位。在這15年中，馬丁幾乎沒有保留過一件作品，因為她認為沒有一幅達到她的要求。1947年，馬丁筆下的新墨西哥州的陶斯小鎮。

馬丁在讀書期間，偶然聽到日本禪宗大師鈴木清順的演講，從此痴迷於東方哲學。這讓她的作品流露出強烈的禪宗氣質，她內心的平靜和自身的剋制力也都展現在畫布上。馬丁一直保持著反觀自省的狀態，她曾說：「我的畫是從世間的思慮中產生的一種自由。」艾格尼絲·馬丁《無題》，1949年

不知天命，只知自由

在45歲的時候，她終於接受藝術品經銷商Betty Parsons的建議，決定在曼哈頓的Coenties Slip定居下來，只是因為這裡有一群年輕的同性戀藝術家。他們不像第九街的抽象表現主義畫家，只會在雪松酒吧里談論著他們的「大男子主義」。艾格尼絲·馬丁《書》，1959年在畫室的馬丁和埃斯沃茲·凱利

儘管馬丁比其他人年長許多，但是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也結識了勞森伯格、埃斯沃茲·凱利和賈斯珀·瓊斯等人。他們的工作室雖然簡陋，但是他們都有共同的想法：遠離社交，追求自由。此時的馬丁還被精神分裂症困擾著，帶給她的痛苦是斷斷續續的幻聽、焦慮和抑鬱。她腦海中的聲音時而是話語，時而是音樂。馬丁和好友們在屋頂上閑聊

作家Nancy Princenthal在為馬丁撰寫的文章中提到：「儘管她的聲音沒有告訴她如何作畫，但是它們好似駕馭著她的作品。她筆下的圖案完全來自靈光一閃，並且表現了一種聲音和圖像之間的關係。她聽到並且看到其他人所無法經歷的世界。」馬丁在紐約的工作室，1960年。她經典的「網格畫」靈感來源於樹，因為樹的純真讓她感到自在，網格的想法也隨之躍入腦海。

病情加重時，馬丁會自己一個人遊盪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是誰，身處何處。當朋友找到她將她送到精神病院時，她甚至需要接受電擊治療才能恢復到正常狀態。艾格尼絲·馬丁《Nigh Sea》，1963年

1967年，一個悶熱的夏天，馬丁正式宣布完全放棄藝術，因為她臨河的畫室即將被夷為平地。由於機緣巧合，她榮獲一筆獎金，便決定買一輛皮卡。此時，她得知好友艾德·萊因哈特（Ad Reinhardt）去世的噩耗，加上自己的戀情已走到盡頭，她幻覺中的聲音甚至也告訴她是時候離開紐約了。馬丁的好友艾德·萊因哈特（Ad Reinhardt）雕塑家Chryssa曾和艾格尼絲·馬丁相戀

馬丁收拾起行囊，瀟洒地離開了藝術界，開著皮卡消失了，沒人知道她的下落。時隔18個月，她的身影出現在了荒無人煙的新墨西哥州的一家加油站，決定在這裡落腳。在離高速公路20英里的地方，她自己動手建房子。周圍沒有人煙，更沒有水、電，甚至沒有電話，只有她自己建造的一座磚房和一間破舊的木製工作室。馬丁在新墨西哥州住所的入口

重返藝術界

1971年，她終於再次拿起畫筆，只是這次筆尖留下的不再是網格，而是粗細相間的線條，顏色也有所改變。作品的名字帶有一股稚氣，例如《可愛的人生》《我愛全世界》等。這些讓人感到充滿愛的作品不是來自安逸的生活，而是源於馬丁的孤寂和她生活中的不安。艾格尼絲·馬丁《我愛全世界》，1999年

新墨西哥州陶斯小城的生活，讓馬丁學會如何承受虛無，她徹底地脫離了世俗，而這種外人看似受虐的狀態也造就了馬丁獨一無二的風格，她讓精神完全佔據了創作過程。馬丁的生活里沒有電視、唱片，也沒有小貓、小狗的陪伴。她每天只吃一些自己腌制的番茄，搭配一些核桃和硬乳酪。

終於在1974年，馬丁邀請佩斯畫廊主——格里姆徹參觀她的工作室。由於她的工作室在人煙稀少的地方，馬丁為了不讓他迷路，隨手畫了一張地圖，底下寫著「帶些冰來，謝謝。艾格尼絲」。格里姆徹從紐約飛到新墨西哥，在千辛萬苦的旅途後，馬丁也只為他準備了羊排和蘋果派。艾格尼絲·馬丁《無題8號》，1974年

這時的馬丁不再堅守固有的「網格」畫，為他展示了最新的五幅作品，畫面中都出現了粗線條。淡淡的橫豎色條依舊能看出她內心的平靜，也讓她換了另一種繪畫方式。她在後來的幾十年間一直保持著這種風格。

自然的呼喚

馬丁的貧苦生活在晚年告一段落，因為她開始融入社會，增加了社交活動，資金也逐漸充裕。80歲的馬丁決定搬到陶斯的退休養老院，但是她並沒有過著像大眾想像的安逸生活，也沒有頤養天年。馬丁繼續堅持早起，每天開著車去畫室，保持著創作的激情。高齡的馬丁依舊堅持創作

她對自己作品的要求依舊苛刻，只要她認為有瑕疵的作品，都會果斷棄之。她上顏色的速度很快，但是她只要發現畫布上有污點或者任何差錯時，馬丁就用刀將畫布割破，或者直接扔出畫室。所以，當大家看畫的時候，看似隨意創作的極簡風格其實都是經過長時間的深思熟慮，馬丁做到了讓每一筆都具有意義。艾格尼絲·馬丁《無題5號》，布面丙烯，1998年

在馬丁去世前的一個早晨，她的朋友兼經紀人阿恩·格里姆徹去看望她，馬丁說道：「畫室里有三幅作品是新畫，牆上的那幅已經完成，你需要毀掉地上的那兩幅。」在陶斯的艾格尼絲·馬丁畫廊

2004年，馬丁終於放下了畫筆，躺在床上迎接「新的旅程」，家人和好友都圍在她的床邊。格里姆徹握著她的手，為她唱著他們一起唱過的《Blue Skies》。此時的馬丁感到幻覺中的聲音慢慢消失了，她也離開了人世，找到了最終的寧靜。她要求不設立任何墓碑，只求再也沒有人來打擾她。馬丁和格里姆徹在新墨西哥州的公路上，19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