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只有7秒的記憶，但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人的記憶，如果像魚一樣，只有七秒，生活將會是怎樣的？

看到這個問題，你一定會笑著說，這樣的人只存在於電影中吧，現實中怎麼會有......

可是，這並不是值得調侃的一件事，因為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

音樂家Clive便是這樣一個失去記憶的人。

他的記憶最長只有30秒，最短只有7秒。基本上每隔十幾秒，他就會徹底忘掉剛剛發生的事情，像金魚一樣，大腦里一片空白。

早先有記者去採訪他，他正好在家中彈奏鋼琴，當按下最後一個音符後，他習慣性地微笑轉身，似乎想跟聆聽者討論一番，但是突然之間，他就忘記了要說什麼，要去做什麼。

甚至看到坐在旁邊的記者們，他大吃一驚，茫然地問道：很抱歉，請問你們是誰？

記者只好說，剛剛你為我們彈奏了鋼琴，你還記得嗎？

Clive覺得不可思議，「您不會是在開玩笑吧？我彈鋼琴了嗎？」

沒錯，這就是他的正常狀態。

Clive患上的，是醫學上非常罕見的單純皰疹病毒性腦炎。單純皰疹病毒其實普遍潛伏於正常人的體內，通常只是在人體免疫力低下的時候才會出現疾病。

多數的癥狀是引起炎症和水泡，很不幸的是，這些皰疹病毒卻跑到Clive的大腦里。

病毒像風暴一樣席捲了整個大腦，不僅出現了水腫，還幾乎完全損毀了海馬體部分，而這海馬體本是儲存記憶的關鍵部位。

即便是經過緊急治療，能夠緩解大部分的神經癥狀，可是海馬體的損傷卻挽回不了。

最後Clive被醫生確診為順行性加逆行性失憶症，也就是說，他既記不得之前發生的事情，也不會產生新的記憶。

於是，一夜之間，Clive失去了所有，世界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恢復到剛剛出生的時候，一切就像從未發生過。

這真得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

患病之前的Clive，是一位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他正值音樂事業的巔峰，意氣風發。他才華橫溢，會彈鋼琴，會自編自寫曲目，還會排練歌劇。

為人開朗幽默，是當時最有才華的編曲者，甚至負責過黛安娜王妃和查爾斯王子的婚禮音樂。

然而他所熱愛的工作，在這場大病之後，不得不停止。

一切都發生得毫無徵兆，一切都來得太突然。

意識清醒的時候，Clive會說：我以為我死了，我好像什麼都記不起來。

有一次，Clive問妻子：我生病多久了？

「四個月了。」

「多少月了？是F-O-R還是F-O-U-R？」說完他笑了。

「F-O-U-R，四個月。」

「哦天吶！我竟然昏迷了那麼久！你覺得怎麼樣，像我這樣昏迷了....呃，多久來著？」

「四個月。」

「四個月！還是幾個月？是F-O-R還是F-O-U-R？」

「F-O-U-R。」

「這些日子我聽不到、看不到、聞不到、摸不到也感覺不到任何事情。有多久了？」

「四個月。」

「四個月！感覺我好像死了一樣，我完全沒有什麼意識啊。我這樣有多久了？」

......

這樣的對話，每隔十幾秒就會重複一次。在Clive的世界裡，他所有的認知和想法都會每隔十幾秒再來一次。

很難想像得到，原本一個正常的人，在失去記憶之後，彷彿陷入了無盡的深淵，每隔十幾秒，他就要重啟一下自己，然後過上十幾秒，又重啟一次。

然而，令人感到驚訝的是，Clive記得妻子Deborah。

疾病讓他忘記了全世界，可是愛，卻讓他記得自己的愛人。

他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患上這樣的疾病。每當他抬頭看看周圍，就會覺得到處都很陌生。

唯一令他心安的，就是陪在自己身邊的妻子。

只要有妻子在，他就會覺得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他知道他愛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愛人，知道哪怕全世界都拋棄了他，還有一個深愛他的人關心著他，愛著他。

所以，每當看到妻子出現，他都會大步跑向她，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激動地流下淚水，就像兩個人很久未見再次重逢一樣。

「我以為我死了」，他總是說，「但是看見你，我好像什麼都記起來了。」

有時候，Clive突然來了興緻，就會擁抱著妻子歡笑地轉個圈，然後停下來仔細端詳她的臉，「我能認出你！」

甚至於，妻子Deborah僅僅是去了趟廁所，或者出門找護士談話，離開幾分鐘後再次折返回來時，Clive都會像久別重逢一樣，給她大大的擁抱，然後深深地親吻。

這種狀態會持續很長時間，每隔十幾秒，他都會表現出同樣的剛見面時的激情和喜悅。他甚至充滿自豪感：「現在我能認出所有東西！」

妻子Deborah說，「我享受著每一次與他的擁抱和對視，我也會打量著他的臉，向他問候，同他接吻。」

要知道，這對一個失去記憶，也不會產生新記憶的人來說，真得是一個奇蹟。

Clive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位最嚴重的失憶症患者，他的表現與之前同等疾病案例大相徑庭。比如他會倒著說話，跟別人講話時通常都是倒著拼寫單詞，語速飛快，大家都聽不懂他在講什麼。

「拉博黛!（harobeD!）他會這樣喊妻子的名字，「O harobeD, I evol ouy!」

原以為他的語言功能也受到影響，想必之前擅長的音樂才能，也會大打折扣。

但是後來妻子偶然帶他去教堂，來到Clive曾經非常熟悉的舞台上。挑了幾首樂曲，唱給他聽，他居然可以用男高音與妻子合唱！

說話一塌糊塗的Clive，並沒有喪失自己的音樂才能。他的大腦依舊可以輕鬆駕馭音樂，他依舊能夠彈奏鋼琴，雙手按鍵演奏風琴，雙腳可以熟練地踩著踏板。

徜徉在歌神中的他，與原先的樣子無異，每一個節奏，每一個按鍵，每一段旋律都在幫助他找回自我，可惜的是，只要音樂一結束，他就悵然若失，茫然無措。

看到這樣的Clive，妻子心中充滿希望，她決定幫助他更好的找回自己，幫助他完成更多挑戰。

在妻子的陪伴下，Clive開始用筆在備忘本上記下前幾秒自己的狀態：

「我醒了」、「報紙到了」、「開始思考怎麼找回自己」、「第一個想法：我永遠愛Deborah」。

慢慢的，Clive能知曉一些事情：知道自己是音樂家，知道自己有孩子，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記得自己在哪裡長大，想起自己上過大學，他甚至知道咖啡杯和牛奶放在哪裡。

只是記憶不清晰，只有隱隱約約大概的印象。

有一次，妻子問他：願不願意重溫兩個人的結婚誓詞。

他回答：「真是個有愛的主意」。

於是，在復活節當天，Clive穿上西裝，妻子Deborah戴上花環，在親戚朋友的見證下，兩個人在教堂重新舉辦了一場溫馨的婚禮。

Clive的表現很出色，他記得住婚禮上的主禱詞，可以慢慢地耐心地說出自己的心聲。當兩個人跪在地上祈禱時，他緊緊握住妻子的手，與她手指相扣。

這一刻，兩個人體會到久違的心靈相通，手指相觸，就像是回到從前，觸摸到以前的溫存和熟悉。

而房間也被朋友們裝飾一新，鋪滿玫瑰花瓣，粉紅色的氣球充滿整個房間，雖然夜晚Clive還是會一次次醒來，確認一下身邊躺的人是誰，但是每次確定是Deborah，他就會再次安心睡下。

後來Clive搬到了康復中心，妻子去看他之前，會打電話給他，他就問她：你什麼時候過來？

每當妻子猶豫不決不知如何回答時，他還會安慰她，說自己一切都好，非常體諒妻子也需要自己的空間和時間。

然後再體諒地說：「你天亮了可以過來嗎？天亮的時候用光速趕過來吧。」

有一天，妻子真的選擇在黎明前出發，到達康復中心時，天正好剛剛亮。Deborah心想Clive肯定還在睡覺，不會這麼早就起床的。

哪想到，一開門便看見Clive正靜靜地站在玄關，似乎一直在等她。

見到妻子，他又一把將她摟在懷裡，跟之前一樣深深地擁吻她。

然後唱著G大調，跟妻子跳著華爾茲轉進客廳。

「我又能看見你了！」他激動地對妻子說。

兩個人開心地跳了一會，Clive還給妻子沏了一杯咖啡，居然是Deborah喜歡的口味，帶他出去兜風的時候，他都能意識到快要到家了，鬆開了安全帶和車門鎖。

而到了要分別的時刻，妻子Deborah的車正好壞了，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等修理公司到，在說了7分鐘之後，Clive突然說：「嘿，這樣至少你能多待一會兒了！」

好像這句話他準備很久，然後突然間想起來要說一樣。

後來妻子真的要走了，Clive站在門口向她道別。

「別忘了，我愛你。」妻子也向他告別。

「我怎麼會忘記呢？」他說，「我們本來就不會分離，你的存在就如同我的心跳，親愛的，我也愛你，愛你一生一世！」

這大概是世上最深情的告白了，哪怕忘了全世界，也不會忘記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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