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魚。

恐怖 08-24

不知道是幾歲那年，小漁村被瘟疫籠罩。我並不記得那是關於什麼瘟疫，甚至也沒有見到有人因為瘟疫而死亡。或者發生了我也不知道，但是，小漁村當初的一種行徑卻讓我印象頗為深刻，以至於我想起了後面的故事。這個故事是關於二堂哥，阿祥。

大概過了一年時間，瘟疫的警報終於解除了。人們再也不放粉末到水井裡了，我也不需要再吃到那股臭哄哄的味道了。事實上不止我對那股化學味道反感，似乎所有人對那股味道都帶有一股怨氣。

鄰居們同樣對井水表示憤慨，這破水嚴重污染了他們的味覺與嗅覺。鮮美的魚兒煮出來像死魚一樣的味道，這是哪個吃魚長大的人都不能容忍的事情。於是，他們商量著一項重要的決策。

把帶有異味的井水抽干。這個重大的工程說干就幹起來了。我爸這個狂熱的積極分子拿出了他工作買的水泵，接上軟管通了電，嗚嗚地就從軟管那頭流了出來。井水直接抽到水溝里放掉，好不浪費。

井水從早上七點抽到中午便抽完了。我爸朝井裡一看，已經能看見井底的沙石已經一些垃圾。包括打水不幸落在水底而打撈不上的小塑料桶，還有不知道是誰的帽子等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他看著井底的東西不禁皺上了眉頭，這東西還得下去清理才行。

誰下去清理呢？這是個問題。按照村裡的規矩，只有童子才能下井底清理。童子乾淨嘛！我家隔壁的魯伯還問我要過童子尿用來煲葯呢。大人們就開始抓童子啦！當時，我也被抓住了，可是看到黑黝黝的井底我就害怕，哇哇大哭。我爸看我給他丟了人，對我又打又罵。他越是打我，我就越哭得凶。現在想想，小時候的我還真是鬼精鬼精的啊。後來，大人們就把二堂哥阿祥給抓來了。

阿祥比我大四歲，膽子自然也比我足。說到下井撈東西，阿祥很開心很激動，說是要到井底尋寶啦！說著還朝我擠眉弄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我哭，故意逗我玩的還是他真的很開心，反正我是有點兒後悔了，尋寶啊多麼刺激的事情。

阿祥的腰部纏了兩根粗大的麻繩，三個大人拉住繩子，井口還系了根。阿祥手裡抓住繩子慢慢被往下放。水井大概只有十米深，阿祥眼看就要到了井底。突然，井底傳來哎喲一聲，是阿祥的聲音。纏在阿祥身上的繩子竟然開了，而且還是兩根同時脫掉了。阿祥就這樣掉到井底，還好此時他距離井底的位置不高，只是嚇了一跳。

「阿祥，有沒有受傷啊？」大人們在上面問道。

「沒事啦！嚇到我啦！」井底傳來阿祥帶有金屬迴音的罵聲。

大人們從井口吊下簸箕讓阿祥把垃圾放到簸箕上。井底很小，很快就把垃圾給清掉了。接著便是用鐵鏟清理沙石，我趴在井口看阿祥在井底尋寶，心裡酸酸的好不是滋味。特別是阿祥那張嘴，一會一個尖叫，又唬人又讓人好奇。

「哇！誰把拖鞋丟井裡啦？」

「喲！這破布怎麼這麼像二叔的內褲啊！」

「嘿，這井底好臟啊！」

如此來回了兩三遍，接著又發生了詭異的事情，裝滿沙石的簸箕吊到一半草繩突然掉了下去，還好沒有砸到阿祥。不過大人們是一陣心驚，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起初繩子脫落算個意外已經很難說得過去了，畢竟是兩根繩子同時脫落，現在好端端的簸箕也掉了下去，還好沒砸到阿祥，如若砸到頭，估計阿祥得改名叫阿傻了。

「阿祥，趕緊上來。」大人們讓阿祥上去。

阿祥重新系好簸箕，對上面喊道：「先把這簸箕吊上去先，還有一簸箕就完啦！」

大人們覺得也不差那麼一簸箕，就趕緊拉上去，又重新把簸箕放下去。

「阿祥，搞完這簸箕就上來啦！」　

「哦！」阿祥在井底應承道。

阿祥開始鏟最後一點沙石，他鐵鏟朝沙石里鏟進去。接著，所有在井口圍觀的人都看見了驚人的一幕。

一個黑影從沙石里騰空而起，直接拍在阿祥的臉上，然後掉回井底的沙石上。阿祥嚇了一跳，他捂住被撞擊的臉驚恐的看著地上的擊打的不明物體，這東西絕大多數人都見過，是一條羅非魚。

這會，羅非魚擱淺瘋狂的扭動自己的身體，它在做垂死的掙扎。眾人一開始都被這魚給嚇懵了，不過看清它是條羅非魚後大夥都興奮不已。連連叫道：「阿祥，快用鐵鏟拍暈它。」

阿祥可不是個傻子，這麼大一條魚擺他面前他豈能放過，抬起鐵鏟就是一下。羅非魚被阿祥狠狠的拍了一鐵鏟，立馬就安靜了，乖乖的躺著，只剩嘴巴一張一合。

魚被放進了簸箕第一時間運上來。阿祥在井底嗷嗷叫道：「你們可不準動我的魚哇，那是我的魚哇。」

阿祥鏟完最後一簸箕的沙石後被大人們拉了上來，第一時間就是去抱他的魚。

阿祥宰殺魚後，發現魚的肚子里有一塊青色的石頭挺漂亮的，洗乾淨後作為自己的勝利品用紅繩串在起來戴在頸上。我見過那石頭，形似玻璃，而且我也一度認為那只是一塊玻璃。阿祥戴上那塊石頭沒多久就出問題了。

首先，是他的身上起了好多紅色的血紋。紋路似錯非錯，布滿的他的身體，而得頭卻沒有。阿祥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四伯他們帶著阿祥去醫院看，醫生問阿祥癢不癢？阿祥說：「癢倒不癢，就是感覺好像有東西要從皮膚地下鑽出來一樣。」醫生於是開了幾瓶軟膏給阿祥帶回家。

「擦擦就好啦！」醫生是這樣說的。

然而，醫生的話並不可靠。阿祥塗了藥膏後病情沒有好轉反而加劇，他開始抓自己的皮膚，抓到流血也不肯鬆手。這還了得？四伯趕緊又帶阿祥去醫院，醫生看了也直搖頭，找不出病因。以為他是過敏，就給他打了消炎針之類的吊水。

打吊水起不了作用，阿祥依舊不停的抓自己。四伯怕阿祥把自己身體給抓爛了就把他的雙手給捆住。有癢不能抓，那痛苦誰能忍受得了？阿祥求四伯給他抓癢，四伯不肯他就用頭去撞牆，可以想像得到，此時他身體與心理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何況，他還只是個小孩。

沒有辦法，四伯只好把阿祥的手指甲給剪掉了，這樣或許能好點，起碼能解解心癢。沒想到阿祥沒有了指甲竟然用手指去摳，摳出一塊又一塊的鮮紅的皮肉。四伯心想，這兒子恐怕好端端的就這樣廢了。然而，接著更令人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阿祥在自己的身上摳出了鱗片。透明的無色鱗片，聞起來還帶有絲絲腥氣。這個時候的阿祥，皮膚已經嚴重潰爛，到處全是感染而化膿的腫塊。他躺在床上，動也不會動，嘴巴一張一合的準備等死，像極了那條被他拍死的羅非魚。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阿祥要變成羅非魚的消息在小村莊里非得沸沸揚揚的，許多人都借故來看看阿祥這個倒霉鬼。這麼稀奇的事情，哪裡能放過呢是不是。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些小道消息，才救了阿祥的這條小命。

東村有個先生姓田，名字不詳。是個老中醫，專治奇難雜症。

這田先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消息說阿祥患了怪病，不請自來。田先生對阿祥又是聞又是舔的，沒錯，就是用舌頭舔。接著，他又用刀子從阿祥的身上剮下了一小塊肉，在肉裡面翻來翻去，終於翻出了一片魚鱗，他把魚鱗放在紅布里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田先生怪異的行為四伯早已耳聞，現親眼所見，果真如此。

田先生讓四伯炸出十斤豬肉備用，將阿祥脫了個乾乾淨淨放到床板上扛到門口安放。接著又親自拍了三斤老薑，三斤蒜頭，以及三把蔥花撒在阿祥的身上。田先生接著做出了令人膽寒的事情，他竟然朝阿祥身上一刀一刀的劃，那些傷口流出了黃色的膿，與鮮血混合在一起，在場的人嚇得連連嘔吐。然後，田先生做出了令人髮指的事情，他捧起粗鹽就往阿祥身上抹，傷口上撒鹽，阿祥疼得哇哇大叫，疼醒了又昏，昏疼了又醒。好生殘忍，四伯差點抹著眼淚不敢看，這回是死活當活馬醫了。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顯然沒有。田先生又往阿祥身上抹醬油，沒錯，就是炒菜用的醬油。阿祥這會是疼得連喊叫都沒力氣了，真箇身體被塗成了棕紅色。塗完後，田先生點上一炷香，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阿祥的氣息。

一炷香的時間馬上就過去了，田先生忽然對四伯道：「把鍋里的油加熱。」四伯朝灶坑裡加了柴火，沒一會熱油就冒煙了。

田先生最為瘋狂的時刻到了。他朝四伯道：「若想你兒活命，朝他身上澆油一圈。」

四伯哪裡敢下手，手一直在發抖。這可是自己的親兒子，就算是隨便一個人也不敢下手啊。

田先生見四伯躊躇不定，抓起灶頭上的水瓢勺起滿滿一勺子熱油就準備澆在阿祥身上，四伯突然抱住田先生不肯讓他澆油。沒想到田先生卻是個瘋子，竟然用牙咬四伯，四伯一疼，本能的撒手。結果，嗞的一聲，熱油倒在阿祥的身上。阿祥啊的一聲慘叫，響徹村莊。

田先生把熱油淋在阿祥身上後，用他自己帶來的滿滿一桶稀牛糞塗抹在阿祥的身上。整桶牛糞竟然塗了個丁點不剩，牛糞雖然沒有食肉動物的糞便臭，但還是有輕微的味道。而田先生的牛糞卻帶著一股甜甜的香味，牛糞塗滿後用被單將阿祥包裹成粽子一般抬回了屋裡，此時的阿祥已經只剩一口氣了。

四十九天後，阿祥奇蹟般醒來了。當四伯進來給阿祥喂稀飯的時候看見阿祥看著他喊他爸的時候，他哇一下就嚎啕大哭起來。

阿祥好了，不過身上依舊還有一些輕微的傷疤，包括刀痕與潰爛的傷口。四伯帶阿祥去見田先生謝恩，田先生從抽屜里掏出個東西對阿祥說：「這個東西你不能戴，這是魚魂，戴了它你就變成魚了，你把魚紅燒吃了，魚魂就把你也紅燒一遍復仇。」

田先生手中的拿著的是那塊從羅非魚肚子里取出的青色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