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學體育的悖論：沒錢發工資，有錢建奢華更衣室

《華爾街日報》一篇專欄文章指出了美國大學體育聯盟NCAA的矛盾之處：大學體育盈利能力很強，但學校不能給學生運動員發工資，只好將大筆資金用來打造毫無意義的豪華更衣室和健身房。懶熊體育將文章編譯後縮減篇幅，分享給大家。

今年八月初，我在體育媒體網站The Players Tribune上看到一個有意思的視頻，該網站由紐約洋基隊隊長德瑞克·基特（Derek Jeter）建立，是運動員們的線上專屬樂園，這一次網站放出了德克薩斯大學橄欖球隊的隊員們首次造訪他們經過全新改造後狂拽酷炫一級棒的……更衣室。

在視頻中，今年剛上任的總教練湯姆·赫爾曼（Tom Herman）站在更衣室門外。「孩子們，第一天上任的時候我就跟大家承諾，我們會照顧好你們每一個人，永遠以運動員為先。」他說，「現在要呈現給你們的只是第一步，盡情享受吧！」說完後，他動作誇張地開啟大門，隊員們激動地蜂擁而入，更衣室內的景象也的確讓人驚喜——房間以明亮的橙紅色為基調，平板顯示器、不鏽鋼設備、時尚燈具……在我看來，這個更衣室比我自己的第一個公寓還要好。比起過去那種擺著幾條木製長凳的更衣休息室，這個房間的配置堪比《星際迷航》電影中的企業號星艦了。

這個奢華的更衣室是為提高球隊競爭力而打造的。所謂提高競爭力，就是滿足現有球員，吸引新球員，讓大學橄欖球隊能夠在這個動輒數十億美元交易的橄欖球和籃球世界中保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如果你不為球員們提供這些東西，你的對手很有可能利用這些硬體設施優勢挖走他們。（據說，在實際名單揭幕之前，球隊就向候選球員展示了他們的更衣室，這就相當於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事實上，得克薩斯大學並不是第一個打起更衣室招牌的大學球隊——德克薩斯理工學院剛剛花費160萬美元對校園設施進行了升級，與之相比，校園裡一個小小的更衣室並不起眼。幾年前，俄勒岡大學的建成的橄欖球綜合館包括了一家理髮店，一間新型的農場直送餐廳和一個教練專用水療池。整個綜合館共花費6800萬美元，但其擁有優質的巴西木地板和巴塞羅那進口的桌上足球設備，也算物有所值。

最近，中佛羅里達大學宣布啟動「運動員村」計劃，其中包括打造一條水上樂園中常見的娛樂設施——懶人河。

是的，一條懶人河。

這一計劃聽起來的確奢侈，特別是對於我們這些大學時床上鋪著二手被褥、三餐都吃泡麵的人來說，簡直荒謬到可笑。想想比爾·布萊恩特和薄·辛巴克勒這樣殿堂級別的橄欖球教練對著The Players Tribune的鏡頭表演更衣室揭幕，或是帶隊員參觀校園中的懶人河，這樣的畫面實在有趣。但是，這些也許能夠幫助他們在2017年賺到近千萬美元，誰知道呢？

時代變了，我們也必須跟上它的腳步。

「公眾或許會問了，這些高昂的花費對高等教育來說有什麼用？」俄克拉荷馬大學助理教授傑拉爾德·古尼（Gerald Gurney）說，他在校內的體育部門工作了近二十年，現任德雷克社團總負責人，該組織從商業化大學體育的腐敗方面入手，一直致力於捍衛高等教育的學術性和純潔性。

古尼說：「當一座座自帶理髮店和奢華更衣室的綜合場館在校園裡矗立的時候，」古尼說，「這裡就不再像是高等教育的學府了。」

與價值上億的電視節目邀約和教練聘書一樣，這些豪華體育設施對於大學時期的大學體育運動的經濟狀況基本歪斜。大學體育的職業化程度非常高：大學運動隊賺的外快有時比職業俱樂部還多，一流大學教練員的薪水與NFL和NBA教練員相當。但是，學校仍然沒有為真正做實事的群體——運動員們開支票發工資。

「這種做法真虛偽，」前大學籃球明星奈傑爾·海斯（Nigel Hayes）說，他從威斯康星大學畢業後被紐約尼克斯隊簽下。「學校總說沒有足夠的錢來給球員發工資。然而他們卻有錢來建造這麼奢華的場館設施，這樣一來他們可以讓球員對學校更加死心塌地，為學校賺得更多利潤。」

無論人們是否贊同海斯的話，經濟學家都對他的觀點表示支持。如果大學體育組織一直這樣無視運動員意見的話，這個盈利系統遲早會崩潰。

史密斯學院經濟學教授、作家安德魯·齊巴爾斯特（Andrew Zimbalist）在與古尼和美國體育基金CEO唐納·羅皮亞諾（Donna Lopiano）的聯合著作中寫道，「正常的市場情況下，最應該拿到錢的是球員本人，而現在的大學，讓他們在哪裡花錢都可以，就是不給球員發工資。」

學校雖然沒有直接給球員發工資，但是球員身為學生可以領到獎學金，要知道，四年制的大學的全額獎學金最高可達20萬美元。

但是在當今時代，網站每年三月都要花費近10億美元來轉播NCAA大學生籃球聯賽，大學橄欖球也發現了商機，將業務擴展至季後賽，獎學金的概念在飛速向商業化發展的大學體育中顯得有些過時。NCAA及其下屬協會聲稱頒發獎學金於法於情都是合理的，但這些傳統的言論從那些整日炫耀自己的現代綜合館和高價教練資源的大學口中講來的確格格不入，很難讓人信服。

毫無疑問，這些豪華的更衣室和綜合館是對球員的一種補償形式。學校不願意和球員分享利潤，但又想吸引他們加進球隊，因而把錢轉化為其他形式的誘惑。

芝加哥大學經濟學家艾倫·桑德森（Allen Sanderson）認為，校方不能直接向球員付錢，至少在明面上不可以。 「所以他們才會在硬體設施上大力投資，打造最大最豪華的場館設施。」

這就是為什麼德克薩斯大學的更衣室視頻讓我覺得有些荒謬。我絲毫不懷疑赫爾曼教練對球員的喜愛，但是他打開更衣室的方式儼然是將它當做了一份禮物，而並沒有把它看作是球員應得工資的代替品。

「很多人把這樣的支出稱為『鍍金』支出，他們這麼做是因為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福特說。這些高端的設備就像是校方高高在上的訓誡：你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別不知滿足了，你們這些被寵壞的孩子！

今年夏天早些時候，就讀於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經濟學專業的橄欖球四分衛喬希·羅森（Josh Rosen）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從事流行的大學運動項目的運動員們現在會發現自己很難兼顧好自己的學業。

「橄欖球和學業很難兼顧，」羅森告訴Bleacher Report的記者馬特·海斯（Matt Hayes）。 「學習和訓練就像是兩個同時進行的全職工作，有些人學習成績一塌糊塗，但他們還是待在這裡，因為這裡是通往NFL的道路。」

羅森繼續說道：「一天的時間只有這麼多，在教室里多花一分鐘，就意味著在球場上少練一分鐘 。等意識到學業跟不上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有的時候，學校必須更多的為球員考慮，幫助他們在橄欖球以外的方面取得同樣的成功。「

羅森的言論在社會上引發了深刻地討論，人們紛紛議論著成為一名大學生運動員究竟意味著什麼——我逗你玩的，事實上他被罵慘了。

羅森被大學體育組織群嘲，說他懶惰又不知感恩，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學生，因而自己平衡不好作為學生和橄欖球運動員的生活。但這樣的批評似乎站不住腳，正如CNBC的傑克·諾瓦克（Jake Novak）所指出的那樣，國家勞工關係委員會發現，目前的大學生每周在橄欖球比賽上花費40到50個小時，這個時間長度相當於全職工作了。除此之外，大學運動有關部門也因為學生運動員所承受的課業負擔而一直備受詬病。

如今，「逼近嘴巴，乖乖比賽」仍然是學校面對大學生運動員意見的唯一回應——乖乖簽字，繼續學業，把你的反對意見都吞回肚子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好的，記者先生，你這麼擅長指出系統的缺陷，那你能說說該怎麼改進嗎？ 我認為任何革新辦法都是複雜的，並且一定會產生副作用，可能還會需要法院的參與。

但是來自芝加哥大學的桑德森（Sanderson）表示，真正的解決辦法可能比我想像的要簡單得多。他說：「正確的解決方案就是直接付錢給孩子們。讓市場來主導。哪個學校出的價錢高，就可以得到最好的四分衛。」

如果社會大眾不能接受這種自由市場化的做法，桑德森也提出了另一個解決方案，需要招納球員的學校可以通過建立共有基金為每位球員開戶儲存等額資金。球員在畢業後可以用這筆資金做些小生意或是支付自己的醫療賬單。

與此同時，學校無疑會繼續斥巨資進行場館設施建設，但是我認為運動員們不會一直沉默下去，畢竟這樣的失衡現象太明顯了，德克薩斯的更衣室視頻就很能說明問題。今年早些時候，該網站發表了一篇奈傑爾·海斯寫的題為《不要再閉緊嘴巴，乖乖比賽》的文章，其中海斯拒絕了運動員保持沉默並引用詹姆斯·鮑德溫的言論：「教育的悖論正是這樣：一個人在接受教育是開始擁有自我意識，開始反觀考察他所受教育的社會。」

現如今，想要考察體育在一個大學中的位置如何，你甚至不必去教室或體育場，去更衣室就夠了，那是個神奇的地方。

聲明：本文為懶熊體育編譯自《華爾街日報》，原文作者為Jason 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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