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邊緣》：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

看完世紀三部曲的最後一部《永恆的邊緣》時，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從第一部《巨人的隕落》到《世界的凜冬》，直到《永恆的邊緣》，時間跨度之大，從戰爭到和平，從和平到冷戰，世界中發生的那麼多變革，在福萊特的筆下，彷彿都歷歷在目。在世界這個大舞台上，幾個家族的命運都變得微不足道，隨時有可能在風口浪尖被吞沒，隨即消逝，真真是應了「世事無常」這個詞。現在回首看第一部，我最喜歡的黛西那對不顧家人反對也要結合在一起的情人，在時間與空間的追逐中，終是老了去了，年老的黛西仍然有著不被歲月摧殘的精神，從曾經的主角變成了第三部中可有可無的配角。每一個人作為個體，在歷史的長河中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永恆的邊緣》又是新生命們摩拳擦掌的時代。美蘇冷戰全面爆發，德國的柏林牆開始建立，一個國家的同胞們被迫分離，這一次讀者比任何時候都要靠近權利的中心，彷彿赫魯曉夫和肯尼迪就近在眼前，可以窺探到他們最深層的內里，那裡是虛漲的慾望與脆弱的野心，曾經掩藏的醜聞與秘密也被拿到檯面上「近距離」地觀賞。福萊特的每一個特寫，都是在對歷史由描繪步入一種全新的解說里。

與此同時，讀者也能看到愛這個主題在第三部中發生的蛻變。愛的專一性或者說多元化的譴責在減少，與之相反，愛的多元隨著多元化的世界得到印證。曾經貴族小姐黛西一意孤行般的私奔，一生只為了一個人，到了貝麗卡的眼前，靈與肉則被分離，她在東德愛上了自己的同事伯納德並與之一起逃亡西德，卻在西德面對男歡女愛，又愛上了別人，而伯納德甚至鼓勵她去追求對方，儘管自己依然愛她。你不能說這是一種自我犧牲，但更像是一種成全。第三部是沉悶的，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冷暴力，人們只能驚恐，不能爆發。

在前兩部中我看到的最精彩的冒險是九死一生後還能擁抱彼此，是在冰冷的世界中犧牲自我的痛楚，而這一部最令我過癮的卻是貝麗卡穿越柏林牆的那一段歷程。她和伯納德在樓房裡穿梭，他們將驚恐壓抑在心裡，可依然需要紓解，需要承受，否則心就會被壓得變形，人會痛苦。於是熱愛搖滾樂的瓦利愛上了毒品的味道，於是德米卡會在娜塔亞和尼娜之間徘徊，愛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降臨並且折磨著一切，低氣壓中充滿著世俗的陰謀，而每個人都無法倖免。

很多人說最後一部的感覺沒有前兩部好，這是事實，但這不是福萊特的錯，他的筆下依然有張力可尋，每一個他筆下的家族，你都能看到激情的烙印從未退卻，生命依然以它應該存在的方式熱烈生長。只不過，目光變得更遠，那其實是一抹人類的曙光。這讓人不由地想起托爾金《指環王：中土之戰》中的豪言：「也許有一天，人類會眾叛親離、一無所有，也許有一天，邪會勝正，人類會被毀滅。但那一天，不是今天。」

今天的我們，依然可以擁抱整個世界。歷史依然如同奇蹟一般在緩慢流淌。昨天的九死一生、驚恐萬狀，不過是今天的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一個鮮為人知的傳奇，我想多年以後，當別人問起我們這代人，或者我們之前那麼久、那麼多代人所經歷的一切，我也不會忘記福萊特這個華麗史詩最後的結局——

「親愛的，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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