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故事】桃花劫

初戀是一首老歌，每當想起，就會吟唱，但是，永遠都不會再流行……

一、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這一年的新疆骨幹教師培訓的地點設在了四季分明的西安市。喬上花報名的時間是二月底。乍暖還寒的時候，在春風裡，還時不時能夠嗅到冬天的味道。可是，任冬天再如此的不願離去，春天還是如期而至了。三月初，西安大街上的樹木已經開始吐綠，幾乎是一夜之間，各種花卉競相綻放，櫻花開了，桃花也開了……

作為一個已婚女士，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很專註地去學習了。儘管丈夫和兒子每天都給她打幾個電話，但是對他們的擔心和思念之情並非幾個電話就可以了卻的。看著校園裡出雙入對的情侶們，喬上花的內心似乎有些躁動。

喬上花靜靜地躺著，宿舍的門開了。舍友榮雪紅回來了。

「上花，你怎麼沒出去轉轉啊？拍幾張照片留個紀念啊！」

「沒心情。」

「是不是想你老公了？」

「呵呵，主要是很想念我的兒子。」

「你不是說你兒子一直有你媽媽帶著嗎？媽媽給你帶孩子你還不放心？」

「呵呵，很放心啊！說心裡話，看著你和你老公每天雙宿雙飛，我還真的很想我老公了！」

「呵呵。那你當初怎麼不也找一個老師？」

「也不知道是受什麼影響，年輕的時候，我對男人從事教師這個職業有看法，我一直認為，當教師，過一種朝九晚五的生活，是女人的事情，而男人是應該到社會上闖蕩的，那樣的男人才有男人味。」

「其實啊，當初我也是這樣想的。可能社會上很多人都覺得男老師身上缺少陽剛之氣。」

「那你不是找了一個老師做丈夫嗎？」

「一言難盡啊！我們先不說這些了吧。上花，我們不要老呆在宿舍里，出去走走吧？邊走邊聊。」

喬上花和榮雪紅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走下樓來。

剛走出樓門沒多遠，榮雪紅悄聲對喬上花說：「你現在只聽著，彆扭頭啊！已經有好幾天了，我發現，在咱們宿舍樓下前面，一直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好像在等一個人。」

「哦？是嗎？他長什麼樣？」

「個子至少在1米8以上，長相很帥氣。他現在還在那裡，你不妨裝作很不經意地回頭看看。」

喬上花裝著整理頭髮，扭過頭去，在不遠處的，她的確看到有一個男子站在那裡。可是，由於眼睛近視，她沒有看清楚男子的長相。她轉過頭來，笑著對榮雪紅說：

「從他的身材來看，倒是蠻像我的初戀男友的。他當時也是這樣，老喜歡在我們宿舍樓下等我。一見到我下樓，他就背過身去怕我看到他的臉。呵呵。不管這個男人在等誰，我可以斷定，他一定是一個很痴情的男人。」

「天呢！他是不是就是你的初戀男友啊？難怪一看到我們出來，他就背過身去。」

「怎麼可能啊？我們現在在西安，他也在新疆工作啊！」

「怎麼不可能啊？如果他也是一個老師，他就有可能也來培訓啊！」

「絕對不可能！他不可能當老師。他那樣的人不適合當老師。」

「你太絕對了吧？」

「他學習的是化學專業，而且也不是師範畢業的。怎麼會當老師呢？況且，我覺得他可能也不願意當老師吧？」

「呵呵，看你說話一點也不肯定，這隻能說明你不希望他當老師吧？」

「其實啊，剛工作，有很多人給我介紹同行，我都拒絕了，但是，現在看來，找個教師做丈夫也很不錯啊！教師這個職業很穩定，很少出差，我周圍的很多男同事都很顧家，做飯，洗衣，照顧孩子樣樣都很在行。對於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女人來說，隨著年齡的增長，更需要有人陪。」

「我也有同感啊！」

二、過去了的美好往昔

入夜，喬上花輾轉難眠。二十年來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海，奔涌而來……

那個身材修長，第一次不敢對視的男孩，那個在黃藍色流行的時代，穿著白色夾克的男孩，那個敢於穿過人群直視自己的男孩，那個只有幾天不見，再見到時，會使自己淚流滿面的男孩，那個為自己唱歌的男孩，那個目送自己走出校門的男孩……那個封存在心底，不願，不敢再提起的人，現在何處？身居何方？過得好嗎？世界不大，但是一個人的蹤跡卻是那樣的無從尋找。想著想著，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上花，你怎麼了？還沒睡啊？」

「今天有些失眠了，睡不著。」

「你的聲音怎麼有些沙啞啊？不會是哭了吧？」

「沒有。」

「不會是白天的談話，勾起了你的回憶吧？」

「雪紅，你什麼時候開始初戀的啊？」

「上大學的時候。你呢？」

「上中學的時候。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學中文嗎？」

「為什麼？」

「因為那個初戀男孩的中文就比較好。他的作文，經常被老師當作範文來讀呢！」

「是嗎？你不是說他學化學，學理科的嗎？」

「我們是初三時在一個班，當時他的語文在班裡最好，我的化學在班裡最好。上高中之後分科，由於物理成績一直上不去，我就選擇了文科，他因為學習英語很費勁，就選擇了理科。」

「哦，你們彼此是在實現對方的心愿啊！很情投意合啊？」

「再情投意合又有什麼用？最後不是還是勞燕分飛？」

「咱們所處的那個年代就是這樣。彼此有感情，也只能放在心裡，不像80後，90後，那麼的張揚個性，敢愛敢恨，一切都掛在嘴上和行動上。」

「這麼多年，我也一直在思考這樣的一個問題：他為什麼始終都沒有向我表白？」

「含蓄的男人就是這樣。當他們沒有條件去愛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輕易把『愛』字說出口的啊！我的初戀就是在他發跡之後才向我表白。」

「是嗎？不過，我和那個男孩性格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們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我和我老公的結合，是他主動追求我。我在想，即使我和那個男孩真的在一起，也不一定就能生活的很好。很多老人都說，互補型的夫妻才過得久些。」

「嗯，我也聽老人們這樣說過。我和我老公就是互補型的。他性格內向，我性格外向。呵呵，我以前老欺負他。我問你個問題，請如實回答我，如果與初戀再次相遇，你會為他選擇放棄家庭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和我老公很相愛，我們都很愛我們的孩子。」

「我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知道嗎？我就是因為初戀，放棄了我原來家庭。可是，當我和初戀男友再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再也找不到當初的那種心動的感覺了。」

「人們不是常說嗎？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最值得珍惜，一種是得不到的，另一種是已失去的。初戀對於我們大家來說，佔據了兩者。因此呢，很多人在結婚之後，對於初戀情人念念不忘，一旦有機會，都想重續舊情啊！我也曾想過，有一天我們再次見面，我很想重溫一下舊夢，讓很多浪漫的期待成為現實。可是，時過境遷，我們已經不是當初的彼此了，我們也都是有家庭的人。婚姻除了建立了我們之間的契約關係，更多的是一種責任和義務關係。還有就是夫妻之間，生活的時間長了，不單一隻有愛情，更多的是一種親情關係。親情是難以割捨的啊！在我心裡，就是把我老公當作我的兄長一樣了。對他很依賴，也很願意接受他的呵護和關愛。」

「這次學習，每天約我出去的男人就是我的前夫，我就是因為嫌棄他是一個老師，才去找我的初戀男友，一個商人。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分開，我們發現彼此的感情更加的深厚了。學習完之後，我們就準備復婚。」

「祝賀你們啊！亡羊補牢猶未晚。好好把握你們的幸福吧！」

三、遭遇桃花劫

喬上花怎麼也沒想到，某天，當她戴上眼鏡往窗外看的時候，她居然看清楚了那個每天站在她們樓下男士的臉。儘管容貌要比20年前滄桑很多，但是神采和風韻依舊不減當年，不是他還有誰？

從化學班的同事那裡了解到，36歲的他依舊單身時，喬上花的心一下子慌了起來，縱然有千萬個心結需要他來解開，但是，此時不是時候。埋藏已久的感情，如果火山下的岩漿，有可能隨時噴涌而出。她問自己：我該如何是好？

隨後的幾天，她出門從不戴眼鏡，上完課就窩在宿舍里，她認為看不見就算沒出現。可是，很多事情是躲不掉的。一天，現代詩詞欣賞課的的老師一進門，就滿懷欣喜地向他們宣讀一首詩歌，並說這首詩是一位男士剛剛遞到她手裡的，多年前就寫好，現在才有勇氣送出。獻給我們班上的喬上花女士的。老師讀完，全班同學的眼光，都聚焦到喬上花身上。

親愛的，跟我去看桃花

親愛的，跟我去看桃花吧

這個約定我們預約了一個世紀

哦，不，應該還更久遠

是從一個塵世到另一個塵世

親愛的，擦肩而過的時候

你默默無語，我也沒有放慢流浪的腳步

可是你的幽怨，卻漸漸湮滅了我的輕狂

心有靈犀的一次回首，我從你的背影里讀出了嘆息

親愛的，不要再憎恨春天和即將盛開的桃花

這已經不是你我前世的錯過

你以為早已風乾的宿願，被我輕輕地捧起

啜飲了你的血淚，我一定要還你花蕾

親愛的，請你原諒

我也在這個媚俗的季節里牽起你的手

其實你應該知道，我只是希望用那舶來的花卉

編織一個華麗的借口，勉強掩飾我的愧疚

親愛的，跟我去看桃花吧

不要再去擔心季節或者天氣

即使又有冰雪來臨，你看我打開掌心

一定會有一朵桃花嬌艷如你

這一段遲來的告白，如果放在十年前，放在喬上花結婚之前，她一定會激動的徹夜難眠，她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和他一起去看桃花，因為從專科畢業到後工作的五年後，喬上花一直拒絕著他人，在等待著他的求婚，可是，他始終沒有出現。現在的突然出現，喬上花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非但沒有幸福感，心裡反而感到很亂。

放學後，榮雪紅陪她去吃飯，她們一道回到宿舍。

「呵呵，他真有才，寫得詩還真好啊！這首詩送給任何一個女士，都會被感動的落淚的。你好像無動於衷啊？」

「十年前他幹什麼去了？」

「看出來了，他是一個很內秀的男人，不善於表白自己吧？」

「再美好的感情，再浪漫的情懷，也只能是『過去式』啊！」

「嗯！是這樣的！你很理智，也很冷靜，這樣就比較能夠很好地處理問題。」

「好處理什麼啊？我都快為難死了！」

四、初戀是一首老歌

就在喬上花一籌莫展的時候，丈夫的到來，對喬上花來說，無疑平添了一種徹底斬斷前緣的力量。為了偵破一樁跨省的案子，丈夫要在西安呆上幾天。丈夫一在身邊，喬上花就要求他陪自己在校園裡走走，每次和丈夫一起走，她就會依偎在丈夫的臂彎里，顯得很親昵的樣子。她知道，陳家棟一定能夠看到這一切，她也相信，他一定會知難而退的。可是，當丈夫走了之後，陳家棟的詩歌又進到了喬上花的課堂。老師說：「那位痴情的男士正等在教室外面，期待著喬女士的答覆呢！」

我愛，不要……

我愛，不要這麼輕易地轉回身去

春天就在你的額角。陽光明麗而清澈

那隻要築新巢的鳥，飛過去又飛回來

看著你的花格子風衣叫了又叫

我愛，不要總是掩上你那厚厚的窗帘

即使這個春天春寒料峭，即使還有三月的雪

依在我的懷中，撫摸一下我溫暖的笑容

你會發現，滿天飄舞的雪終會綻放成一樹梨花

我愛，不要再把傷感和孤獨織成華裳

你穿起它的時候，風本來就已經很涼

你的手法那麼委婉那麼細膩那麼纏綿

如果你能織一件枷鎖給我，一定不需要任何咒語

我愛，不要再小心翼翼地細數曾經的錯過

我並不是沒有看到你的傷，超越流年

你看我伸給你的手，歲月和風霜刻蝕的道道血痕

早已被我雕成了一朵枝葉鮮活的玫瑰

我愛，春天已經來了，不要再固執地期盼著

今年的桃花還要開成往年的摸樣，你看山那邊的雲

溫柔而且慈祥。春雨如酥，沿著我們一路走過的腳印

一些種子正在孕育，一些花兒正在綻放

當全班同學都望著喬上花，希望她能夠做出一個滿意的回答時，喬上花一臉的不快，對同學們說：「他是我的初戀男友沒錯。但是我現在是一個已婚女人，他是一個未婚男人。你們覺得我該怎麼回答他？初戀是一首老歌，每當想起，就會吟唱，但是，永遠都不會再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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