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關於曖昧的命題作文

本文作者「曼仔」，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大概以前也講過，王菲的專輯裡，我最喜歡的是Di-Dar. 「曖昧」是出自這張專輯，但其實，整張專輯，幾乎都是關於「曖昧」的命題作文。看林夕寫的這些詞，真的想感慨，一個人陷入無望的愛情時，會產生多少無用而美麗的想像啊，上窮碧落下黃泉而偏偏又能具體而微。

「曖昧」這一首自不必說，陪著你天天在兜圈，那纏繞怎麼可算短。（但林夕後來又在給張敬軒的「春秋」里寫，我沒有為你傷春悲秋不配有憾事，你沒有共我踏過萬里不夠劇情延續故事，想心酸還可以，想心底留根刺，至少要見面上萬次。這個時候大約已經看清楚，陪你兜圈這種層級的纏繞，只怕根本不配被寫進感情的春秋紀事，若自覺這叫痛苦未免太過容易。）

「迷路」這首，除了東京雪，路燈黃，也在講，用往日你背影，貼著我眼睛，繼續懷念你，動作、話語、時間、情境，是四月那雪景，八月那雨聲，念你念到迷路，沉淪在茫茫思想旅程，為何是非黑白，絕不分明。——什麼是「曖昧」，這就是啊，是非黑白，絕不分明。

「或者」這首，第一次聽就驚艷到我，王菲的「以冷淡唱執迷」的確激發了林夕，他給這張專輯寫的詞，完全放飛自我，於最幽暗晦澀處開出了最凄艷的花。須腳（即鬢角）代表了敏感，黑髮代表想親吻，一切或者全無關，你令我顛倒這雙眼。憎你代表對你好，拋棄代表想得到，補救代表難彌補，你沒有知道，你糊塗。——幽怨又嗔怪，其實是在撒嬌，但對方或許笑笑而並不接，於是傲嬌里分明儘是酸楚。「或者」里的曖昧，是口是心非，千言萬語無處訴，而你竟不知道，是你糊塗。

「享受」這首呢，在我看來，與王菲的一首國語歌「矜持」是花開並蒂。「矜持」里寫，我曾經想過在寂寞的夜裡，你終於在意在我的房間里，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不說一句緊緊抱我在懷裡。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於我和你。「矜持」這首歌特別的地方就在於它既不寫求不得，也不寫已失去，而是在幻想中已經得到了，「享受」這首歌也是，整首都在幻想中和你每日共度，霸佔你的全部。你的溫暖只暖著我，你的禱告只關於我， 你的手臂只抱著我，你的心也只為我安坐。最好將你困住捆住，你的一切都被我撫摸。最好天地毀了，兩人不熱吻做什麼，在這自私的愛河。關於你的甜或苦都想擁有，好的壞的都要佔有。——我以前寫過，林夕用情，春蠶到死，蠟炬成灰，開弓沒有回頭箭，往而不返極盡纏綿，在這首里大概能得到非常清晰的體現。其實這裡的感情觀會讓我想到《天龍八部》里的阿紫，她想把蕭峰毒成殘疾，這樣她就能一輩子守著他、照顧他，他也再離不開她。這種偏執的感情觀，放在現實中非常可怕，但呈現在虛構作品裡，自有它妖異凄厲的美感。

而「我想」這首，大約是我近期的最愛。整首歌講的是不成氣候的愛意，可能是，但是未成事。幾乎是，但是未曾是。假如是，亦是自然事。等於是，但是若無其事。就像電影「甜蜜蜜」的英文譯名，Almost a love story. 怡微寫「甜蜜蜜」，有的愛就是很確鑿，就像出生地一樣確定，而有的愛，則幽暗低回，幾乎是了，差不多算是了，就快要是了，但始終是留不住的水，握不住的燭光，轉瞬即逝。當然是，月夜在提示。感情事，就像象形文字。怎麼可以耐心解釋你知，又不歪曲意思。是，亦不可制止。是，亦不講與你知。——林夕真的是才如江海情如絲，那麼曲折的心意，寫的既兜兜轉轉，又明明白白。曾是寂寥金燼暗。其實只差親口說出你名字。

有時候我疑心，那些所有確鑿的愛，確鑿的恨，確鑿的感情，都帶有一些自我選擇的成分，倘若人對自己的感受絕對誠實，怎麼會體會不到感情的流動不定、變幻莫測呢？而關於「曖昧」之所以有這麼多可以講可以寫的，也恰是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曖昧」才是感情的常態吧，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情生情滅都在眨眼那一霎。而最有張力的時刻，便是我們趨近著、渴望著、幻想著、停留在對彼此充滿期待的那一刻，而一切將至未至。

就要是一個愛情故事了。但是。但是。

(全文完)

本文作者「曼仔」，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52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曼仔」關注Ta。

點擊展開全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