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卧聽風吹雨，山雨欲來風滿樓，何其壯哉，何其悲哉！

清晨，被轟隆的雷雨聲驚醒，酣夢驟停，一陣惱意過後，內心卻滿是平靜。關上窗子，靜靜地看那雨水沖刷著玻璃，忽然就想起這兩首詩來：

一上高城萬里愁，蒹葭楊柳似汀洲。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唐 許渾《咸陽城東樓》

每每登上那萬丈高樓，我的心就滿懷愁苦。舉目眺望，那蒹葭蒼茫遍地楊柳之處，像極了我遙遠的家鄉汀洲。忽而天色驟變，烏雲滾滾，好似從那溪水邊一涌而出，落日漸漸消逝，最後的餘暉也沉落到樓閣之後。滿樓皆是穿堂風聲，山雨就要來了。

鳥兒四驚，飛落至雜草叢生之地，昔日金碧輝煌的秦漢宮苑，如今只剩下一片荒涼。深秋黃葉凋零，幾隻秋蟬在的落葉間悲鳴，似乎也在感慨萬千。過往的行人莫要再問起當年之事，繁華早已散盡，物是人非，都城依舊，只剩下浩浩湯湯的渭水不停東流。

這首詩先是勾勒了烏雲、落日、穿堂風、山雨等諸多意象，又用雜草、枯葉來渲染，營造出一種凄涼蕭瑟的氛圍，後借秦苑、漢宮的荒廢，來抒發對家國衰敗、物是人非的感慨。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

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宋 陸遊《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

孤寂的鄉村夜晚，我躺在冰冷如鐵的破舊木床上，寒冷使我的身體漸漸僵硬，難以動彈。如今這樣的處境，我都沒有感到悲哀，只是因為我的心裡還想著保家衛國的大事，渴望還能再為國效力。 不知不覺間，夜已深了，我卧在床上聽那風吹雨聲，雨聲讓人好眠，不一會兒我便進入了夢鄉。夢裡我竟又回到了戰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我身披戰甲騎著戰馬跨過那一條又一條冰封的河流，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

曾經最愛這句「夜闌卧聽風吹雨」，只是覺得無比愜意悠閑，這是需要多麼好的心態才能靜靜地躺著，聽窗外的風雨之聲啊。然而，下句的「鐵馬冰河入夢來」，卻令人陡然心驚，原來詩人本意並非安然，更多的都是辛酸與無奈啊！所思所想不在於風雨，而是家國之事，這又是多麼地可欽可敬啊！

作詩之時，陸遊已六十八歲，年歲的增長，絲毫沒有磨滅他內心的愛國情懷，他仍然心懷收復國土的壯志。他渴望能保家衛國，然而他戰場殺敵的願望卻只能在夢中實現。何其壯哉，何其悲哉！

文 | 三度&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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