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誠：德國「雙元制」及歐洲應用技術大學建設經驗對我國的借鑒意義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職業教育與繼續教育研究所所長孫誠研究員（右）

德國「雙元制」模式

CAETT（中國教育智庫網）:德國發達的製造業得益於完善的職業教育體系，尤其是「雙元制」模式。您認為我國在借鑒「雙元制」模式方面實施如何？

孫誠研究員：上個世紀80年代初，德國的「雙元制」模式為我國所借鑒，率先在華東、東北等工業發達地區推廣。這個模式以「突出技能」為特色，強調社會、企業、學校、個人的融合合作關係。該時期，計劃經濟還未完全被市場經濟取代，職業學校與就業企事業間是「公對公」的關係，所實行的就業政策是國家分配，不存在失業問題。在當時企業生產科技變化不大的情況下，職業技能教育對社會職業和企業生產的 適用周期比較長，突出技能訓練（特別是制式訓練）所起的作用明顯，對當時生產條件下的職工技能培訓和教育起了重要作用。

雖然我國在借鑒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中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仍存在一些問題。如傳統文化的影響、經費投入問題、校企合作問題、缺乏制度保障、改革立場容易動搖、師資力量不足等。

CAETT（中國教育智庫網）:您認為導致這些問題的原因有哪些？

孫誠研究員：之所以會出現這些問題，主要原因有幾個方面：

「雙元制」職業教育不是單個孤立的事物，它的發生和存在有它特定的歷史及文化背景。在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中，儒家文化遺址被統治者奉為正統的文化形態，重視腦力勞動，輕視體力勞動，「學而優則仕」，重視學歷教育，輕視職業教育。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對外文化交流的擴展，代表西方文化價值的教育理論、模式等也通過經濟這根樞紐進入了國門。「雙元制」職業教育模式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引進了，國內許多職業學校進行了試點。顯然，在借鑒和吸收德國職教發展的成功理論與經驗時，傳統文化中的消極因素的影響，是我們面臨的一項長期、艱巨的任務。

缺乏制度保障，改革立場容易動搖。中國借鑒德國「雙元制」由於缺乏法律保障，導致困難很大。資料顯示，在我國實行「雙元制」教學比較成功的項目，往往都有德國的背景和當地政府的支持。如在山東平度市，將推廣實施「雙元制」作為一種政府行為，下發了若干個相關文件，保證了「雙元制」進入實質性操作階段。而在其他地方，由於政府的認識尚未到位，校企合作還屬於學校和企業個體的自發性行為，偶然性很大，所以改革難以深入，改革的立場也因此容易動搖。在一些學校，雖然校企簽訂了協議，也進行了卓有成效的「雙元制」合作，但也有一些人認為，這種協議的約束力畢竟有限，雙方的合作能走多遠是個未知數，從而信心不足，改革立場容易動搖。

經費投入問題。我國目前的經濟實力與對職業教育的投入不可能在較大範圍內創造所需的教學和培訓條件。要強化學生的實踐技能，加大實訓比例，培養高質量的技術工人，相應的投入是必需的。因此如何解決投入大而經濟實力又相對薄弱這一矛盾，便成為這以模式能否被普遍接受的關鍵。

校企合作問題。我國傳統的技工教育同樣也十分強調校企合作，但這只是在具體的辦學形式（如企業自辦技工學校）和教學組織管理方面的較低層次的合作，而沒有響應的一整套規範而嚴密的法律制度來保護。

師資力量不足。這也是影響「雙元制」實施的因素之一。

CAETT（中國教育智庫網）:您認為如何才能解決這些問題？

孫誠研究員：針對本國的國情和實際情況，積極探索「雙元制」模式在我國推廣的可行性極其規律，堅持漸進性、科學性、可行性和系統原則，設置「雙元制」管理機構、制定培訓條例和相關法規，構建起「雙元互動，校企雙贏」的運作機制，改革現行投入模式，加快建立企業培訓師隊伍，依法加強對學生參加企業勞動培訓的保護工作，法規監管技能，確保培訓質量。

國外應用技術大學建設經驗

CAETT（中國教育智庫網）: 國外應用技術大學的發展過程有哪些特點？

孫誠研究員：歐洲應用技術大學在其發展過程中呈現以下特徵：

（1）在新的工業革命和產業變革中，十分注重教育結構與經濟產業結構之間的適切度與匹配度，能夠及時從高等教育的層次和產業等方面進行調整，使高等教育對社會經濟發展和國家競爭力提供了有力的支撐。

（2）在多元化擴張階段，歐洲政府對高等教育的改革主要側重於增加招生人數，擴大辦學規模。

在橫向整合階段，側重推動高等教育機構的橫向合併與重組，著力發展應用型大學，優化教育結構；在縱向整合階段，側重於強化綜合性大學和應用型大學之間的聯繫，促進二者之間的融合，共同發展。

（3）歐洲應用技術大學改革的主導力量是中央政府，目標是提高高等教育機構的管理效率、有效性和對經濟社會發展的服務能力。

CAETT（中國教育智庫網）:目前歐洲應用技術大學有什麼特徵？有哪些可供國內大學借鑒的地方？

孫誠研究員：歐洲應用技術大學在辦學定位、體系構建、師資隊伍建設、人才培養、科學研究及培訓標準等方面進行探索與創新，值得我國借鑒學習。尤其是在發展中國的應用技術大學過程中，充分研究與借鑒歐洲應用技術大學發展歷程中的經驗，如辦學定位、教育層次、師資隊伍建設、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等，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辦學定位明確，服務區域經濟發展：歐洲應用技術大學辦學定位十分明確，即培養具有良好理論知識和文化基礎，同時具備專業技能和實踐能力的高層次應用型人才，為區域社會經濟發展服務。其學制設置、專業設置、課程設置及畢業考核緊扣社會與學生需求，突出應用型、實踐性和靈活性。其靈活的學制適應學生的多元化需求，如英國「新建大學」的學生可以採取全日制或工學交替兩種方式，也可以參加夜校、脫產培訓班以及其他各種類型的部分時間制課程；其專業設置緊扣社會經濟發展需求，具有顯著的應用型和職業導向，如奧地利的應用技術大學注重學科專業設置與區域產業結構對接，人才培養與社會、經濟和就業市場培訓需求對接。

層次以本碩為主，重視「立交橋」建設：歐洲應用技術大學以舉辦本科和碩士層次教育為主，擁有學士學位和碩士學位授予權。一些國家的應用技術大學可與研究型大學聯合培養博士，這使得學生在本科畢業後可以擁有接受更高層次專業教育的通道，滿足了社會經濟發展對人才越來越高的要求，也增加了職業教育的吸引力。此外，歐洲國家十分重視「立交橋」建設，應用技術大學與研究性大學具有溝通渠道，如荷蘭每年約有10%的應用技術大學學生轉入研究型大學學習，更好地滿足了學生的個性化、多樣化需求。

立足聘任與培訓，重視教師隊伍建設：高質量的教育離不開高質量的教師，歐洲在發展應用技術大學過程中格外重視教師隊伍的建設。首先，學校重視教師的聘任與培訓。在聘任方面，如德國規定，除擁有博士學位外，擔任應用技術大學的教授還必須擁有相關領域不少於五年的實踐工作經歷，並且其中至少有三年是學術性機構之外的工作。除了學歷和工作經驗門檻，歐洲應用技術大學還普遍重視專職教師的在職培訓。如奧地利的教師每年暑假都會參加各類研討會，其講師來自大學、行業協會和公司等，一起進行專業進修、教學方法等探討。其次，學校大量聘任兼職教師。許多國家的應用技術大學大量聘任來自企業界或其他社會單位的具有豐富實踐經驗的專業技術工程師、研發人員和管理人員等來校兼職授課，將企業的技術發展狀況、新產品的研發動向、市場的需求等介紹給學生。在很多學校，兼職教師的數量甚至遠遠高於全職教師。如，在德國應用技術大學中，專職教授僅佔40%，而兼職教師比例佔60%。

注重理論實踐結合，培養解決問題的能力：歐洲應用技術大學的專業設置具有顯著的應用性特色和職業導向，並且與研究型大學注重基礎性和學術性的專業設置形成良好的互補。應用技術大學開設大量實踐性課程和案例課程，即使是理論性課程的學習也注重聯繫實踐，強調學生應用理論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學生的畢業設計也與實踐應用密切結合。如，德國應用技術大學有60%-70%的學生選擇在實習企業中完成自己的畢業設計或畢業論文，選題通常就是企業中的一項具體工作或一個具體問題的解決方案，具有非常強的實踐性。在完成畢業設計的過程中，除了得到大學方面相關教授的指導外，學生還會得到企業相關領域專家、技術人員的輔導。在畢業設計或企業論文的評價過程中，是否有助於解決實際問題是一項重要的評定標準。

拓展研究功能，開展應用性研究：除了承擔人才培養功能，今年拓展研究功能已越來越成為歐洲應用干技術大學的重要使命，如瑞士應用技術大學的經費支出中，68%用於本科和碩士學位課程，19%用於應用性研究和開發。應用技術大學積極開展面向中小企業的應用性研究、提供相關成果的轉化及後期服務與技術支持，為企業難題提供創新性解決方案。通過科研，學校和企業獲得「雙贏」：應用性研究為企業解決實際問題，並提供創新研究成果，拓展企業業務，給企業帶來實際收益；應用性研究為學校獲得科研經費，提升科研能力，鍛鍊師資隊伍，培養創新應用人才。如，荷蘭應用技術大學的教授和研究隊伍將教育、專業實踐和實踐導向的研究聯繫起來，並讓學生參與到這些研究中，研究隊伍與公司、機構在地方、地區、國家乃至國際層面保持合作關係，開展應用性研究，共享知識和開發新知識。

目前，我國的大量技術技能人才主要由普通本科院校和高職高專院校培養，總體基本停留在專科層次，這樣的層次水平已不能滿足社會經濟發展對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大部分普通本科學校中雖然有部分學校已經樹立培養技術技能人才的意識，但仍有大量學校沒有明確自身的發展方向，一味追趕世界一流學術型大學，卻在學科專業設置和學生培養模式上忽視社會需求，教學方法陳舊，缺乏實用性。特別是一些普通本科學校中的新建本科學校，其科研積澱不如老本科學校，不適合走研究型大學的路線，學生培養定位又不如高職高專院校明確，使得學生就業面臨更大的困境。因此，推動新建本科學校進行轉型，培養本科乃至碩士層次的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開展應用型研究顯得十分必要。

點擊展開全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