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種地老農民 網紅的背後

《南方農村報》講了一組「農民網紅」的故事。「今天我來一段『播種』＋『直播』，我是個種小米的，我們村多為山地及丘陵，很多農民都保持著傳統農耕的方式進行穀子的種植。用水主要依靠自然降雨或者山泉，由於沒有大型工業企業，灌溉水源基本不存在污染問題。在種植過程中，我們都習慣用當地的羊糞做底肥，化肥和除草劑等進入不了農田……」

這是山西省武鄉縣上司鄉嶺頭村農民魏寶玉發在網路平台上的農產品廣告，推銷產品是小米，核心概念為「無污染」。它有三個鮮明特點，或者說三個成功要素：其一，廣告人、直播者是真正的農民；其二，形式新穎，將作物種植、管理過程搬上網路，邊幹活邊介紹，不採用表演或其他表現方式；其三，出自欠發達且被關注地區，直播畫面反映山地環境和大氣質量，對潛在客戶的實際傳播效果，是將落後態劣勢化作「原生態」之優勢，而太行山「革命老區」，可成為官方傳媒予以特別關注的理由。

南農的報道標題《種地老農民成網紅，一手拿鋤頭一手敲鍵盤》，已經將故事的價值與「賣點」一網打盡了。標題後半句，對大齡人口而言似曾相識，歷史上有句話叫「一手拿槍，一手拿筆」，表現角色文武雙全，能寫文章能打仗，很是威風。而今改造老話用到種地老農民身上，表現力依然強勁，寫實性分量十足——「鋤頭」和「鍵盤」之間，隔著代際鴻溝，好大的時代差。

「一手鋤頭一手鍵盤」，畫出了一個典型場景，這幅「歷史畫面」，即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小農經濟」。

在我這裡，小農經濟從來都不是一個貶義詞，作為一種生產與生活架構或生產組織方式，它是中性並且是適當的，國情使然的歷史必然。鋤頭，代表的是舊時代落後的小農經濟，而鍵盤，則是當前時代農民的應有之物。我所預期的新農業、新農民狀態是這樣：小農經濟和「大農」們並存共榮沒問題，但「小農」並不意味著必須應用落後的生產工具和技術，眼下與鍵盤對應的那個鋤頭，可以是方向盤、操縱桿，甚至是遙控器。

農民成網紅不容易；種地農民成網紅，更不容易。所謂「農民網紅」本有一批，有些個網紅的粉絲還以百萬計，或者有個幾十萬，可那農民網紅做的事和農民身份無關。那些網紅經策劃、排練，造噱頭、出洋相、擺怪招，或者乾脆自虐、自黑、胡吃亂喝，時而表達個自己不知其所以的「民族主義」，其表演鮮有文化、技術含量。而他們的粉絲，用時興的話來講多「低端人口」，看「農民網紅」就圖個低端娛樂。

「表演型農民網紅」，當屬致力於身份轉型或「華麗轉身」的一群——從底層農民轉型為底層藝人。他們的想法是，即使當個隨時可能落幕的「網上演出人」，也比務農和搬磚有奔頭。

「生產型農民網紅」，每一位都經歷過艱難的學習過程。情況就是這樣：真農民有效上網的瓶頸，最終還是文化、教育和政策安排問題。我們承認其成名之難，為他們點贊，概因他們突破了自身固有的文化藩籬與教育水平。

我注意過淘寶的分區業務數據，發現越是貧困不發達區域，越能從電商和移動互聯網機制中獲益更多。「真農民網紅」應該更多些，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條件，其中最強勁的促動力，即出自現有的「種養網紅」。

種地的生產型農民，成網紅就等於發家致富，還等於身份轉型，從小生產者變為亦農亦商的生產經營者——這種現身說法和示範效應了不起。

別忘了種地農民網紅成功背後最根本的支撐條件——此處山水不污、家園未臟，而別處的人們擔憂食品安全，各自尋求「民間特供」。啟示是：一時落後沒關係；再好不如生態好，再重要也不比環保更重要。

眼下「真農民網紅」的做法、方式還有明顯缺陷，比如品牌問題，還有更重要的誠信保障問題等等。無論如何，祝福他們，願未來的「山西小米魏」、「xx地瓜王」、「xx玫瑰華」等農民網紅順風順水，與時代同行。

2017年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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