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走在南塘里,就像人走在大地上
雪花盛開的時候,村莊閉一隻眼,南塘睜一隻眼,村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雪覆蓋村莊時,村莊就睡了。但南塘醒著,南塘里烏黑的淤泥醒著,淤泥里雪白的蓮藕醒著,蓮藕里的七竅九孔醒著,藕眼裡的三魂七魄醒著。時光也醒著,從不會結冰。
村莊睡著時,村莊的夢在南塘睜著眼。村人睡著時,村人的夢在南塘趕著路。
摸藕時,村人會把淤泥里的腿誤認為藕,把自己掀翻。半夜裡,村人會把懷裡的腿誤認為藕,把他/她咬醒。看《封神榜》,哪吒竟是蓮藕之身?村人深信不疑。洗去泥污,一條腿和一段藕,沒有多少區別。村人生活在村莊里,荷生活在南塘里,也沒有多少區別。
村人奔波時,荷也奔波著。人要把整座村莊,都種下自己的印跡,才生而無憾。荷要把整個南塘,都刻下自己的足跡,才死不足惜。我「荷」你,心「蓮」心呢!
村人歇息時,脫掉衣褲,光著身子,繼續在血脈里行走,日夜兼程。荷歇息時,褪落莖葉,光著腳丫,繼續在淤泥里行走,風雨無阻。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可以為夢。
所以,人做夢時,會夢見自己變成荷;荷做夢時,會夢見自己變成人。
大雪封門,但沒堵住路。雪白的被褥下,兩個蓮藕似的人,傾覆著、糾纏著。漆黑的淤泥里,兩節人似的藕,依偎著、呢喃著。生命的孕育充滿神秘,狂野而靦腆,奔放而隱蔽。
驚蟄的雷聲,叫醒青蛙。青蛙的叫聲,喊醒蓮藕。蓮步輕移,在水面上眯著眼。
孩子說,荷葉是南塘的耳朵,村莊的風吹草動,他都能聽到。
老人說,南塘是村莊的耳朵,大地的一舉一動,他都能聽到。
夏日,孩子游泳時,經常摸到村莊古老、傷殘的部位。比如鏽蝕的盆、殘缺的石碾、腐朽的木輪、先人的骨骼、宋朝的裂瓷碗、明朝的碎青瓦、清朝的破矛爛刀……孩子在荷葉間追逐嬉戲,一個猛子紮下去,水花四濺。白天,撈出唐詩宋詞;晚上,撈起秦時明月。
孩子潛水的地方,不久就長出荷葉。步步生蓮。活了那麼久,老人都不明白,荷葉是孩子的腳印?還是荷藕的?不管是誰的,他們都長得一樣飛快,一步一步,一茬一茬……
塘東的孩子說,荷葉越長越寬大,越走越遠,就像老爺爺,越活越老邁。
塘西的孩子說,荷葉越長越高大,越走越近,就像大哥哥,越活越年輕。
當孩子懂得羞,把身體裹嚴實,就長大了。當荷花嬌羞,把心事裝滿蓮蓬,就深秋了。
算命先生說,荷是人的前世,人是荷的今生。當荷走進村莊,一生就走到了終點。當人走出村莊,一世就走向了盡頭。一根荷走在南塘里,就像一個人走在大地上。
作者/麥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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