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系列

這是我的第六個故事

往期：【隔壁老王系列】一個年代的背影

（一）

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事。

當時在農業社，有本事的人當主任、大隊長、會計等；身強力壯能幹活的人，當隊長、組長啥的；有面子的人就能當記工員、飼養員、保管員什麼的；面子不大但稍微有點面子的，就看護莊稼，比如看護豌豆、苜蓿，或在稻田吆麻雀，都是些輕省活。

王老漢那年三十齣頭，以上條件都不具備，但他聰明好學，從小愛好醫學整天書不離手，刻苦專研，邊自學邊向專業醫學請教。到了這個年齡，不管是給鄰居鄉黨誰看個小病，還是針灸按摩，都能得到大家的好評。

在那個年代，他頭上有一個榮耀的光環——赤腳醫生。

當了幾年赤腳醫生，他也從中摸到了竅道，因為所謂的赤腳醫生，不是國家編製，沒有工資，說白了也和社員們一樣，整天下地掙工分，只有誰病了，才用得上他，不掙錢，掙工分，就是人隨便點，輕省些。

他不愛下地幹活，嫌從早到晚把日頭從東背到西，到年底分不了幾個錢他就給駐隊幹部說，草藥完了，要上山採藥，駐隊幹部考慮要支持新生事物，就爽快地答應，還告訴記工員，按下地出工算，照常記工分。可是久而久之，隊長發現他下地幹活的時間太少了，不是說挖藥材，就是晾曬加工藥材，總之就是不幹活，還照常記工分。

隊長是他姑婆女兒的孫子，也算沾親帶故，掛撘親戚，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二）

實際老王有他的小九九，他不想沒黑沒明地乾重體力活是真的；他愛大山，愛巍峨秀美的高峰，愛清澈彎曲的溪流，更愛青松翠竹；隻身融入大山的懷中，享受著天然氧吧，他心曠神怡高聲吶喊、歌唱、朗誦毛主席詩詞。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採的藥材，大部分都賣到藥材收購站，經濟收入可觀，還記工分，一舉多得。

後來村上駐隊幹部換人了，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青年，他和以前那個幹部不一樣，他對老王這個赤腳醫生看不上眼，特別是看不慣他動不動不上工，經常要上山採藥。

他找老王談了幾次話，要他好好珍惜赤腳醫生的名譽，不但要干好赤腳醫生的本分事，還要不斷的學習馬列、毛主席著作，把下地勞動作為改造世界觀的首選，不能走「白專」道路，要「又紅又專」，老王每次都點頭答應，表示一定聽從幹部的管理和提醒，決不辜負領導期望。

實際老王一點都看不起那個駐隊幹部，假假不幾，留個洋樓頭勢，年輕輕沒多少文化，整天胸口衣服上插個鋼筆，手裡拿著毛主席語錄本，大家幹活休息期間，還要抽查，讓背毛主席語錄，特別是不識字的貧協主任，他說：「千萬甭忘記階級鬥爭」。

這意思本來一樣，沒啥，可那個小洋樓硬說他篡改毛主席語錄，把人家六十多歲的人，當著眾人面批評來批評去，假慫呢，你不是你先人有面子，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三）

這天下午，老王採藥回家背著背籠剛進村，就看到全村人在開大會，戲樓下黑壓壓一大片人，他知道這是批林批孔運動，開大會是經常的事，發言是領導幹部的事，與自己無關就不瞅不睬往家走。

可是坐在大會主席台中央的小洋樓發現了他，他認為這個赤腳醫生目中無人，看他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想捉弄一下他，出出他的洋相，丟丟他的人，殺殺他的傲氣，就急忙從主席台下來，攔住老王說：「批林批孔正深入高潮，今天你也發言，表示一下態度，上台控訴林彪孔老二反革命集團的罪狀。」

全台下目光都集中在他倆人身上，台上的主任不知就裡也說：「好，就讓咱們的赤腳醫生也聲討聲討」。台下一片掌聲，老王沒思想準備，不由自主地放下背籠，跟著小洋樓上了檯子，他被推上了台中央的麥克風前。

說實話，他從小到大，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講過話，心跳個不停，滿臉通紅，腦子一片空白，眾目睽睽之下不知說啥，太突然了，不知從何說起，當他看到小洋樓得意的眼神時，明白了這是小洋樓在故意丟他的丑。

他鎮定了一下，穩了穩神，清了清嗓子，然後拿起麥克風旁的水杯，一飲而盡。

他走了三十多里路，確實渴了，台下一片笑聲，那水是剛才公社主任講話時，小洋樓給倒的，主任沒喝，倒叫他喝了，小洋樓有點不高興，老王抹了一下嘴講開了。

（四）

只聽他說道：「大家都在批判林彪孔老二，我就想不明白，林彪你是啥人嗎？你當歪大的官，在過去就是丞相，難道你沒錢買大衣，偏偏要披人家馬列主義的外衣，馬列主義的外衣有多好咱不知道，反正再好也是人家的，你們說對不對？」台下頓時沸騰了，有大笑的、有吹口哨的；他看了一眼小洋樓又說：「也怪馬列主義，把自己的外衣沒管好，讓林彪披去了，人家官大，又不敢要，眼看冬天了，你只能受冷」。

他停頓了一下，斜眼看了一下小洋樓，見他滿臉怒氣，就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咱是個農民，在噴霧器上沒講過話，講出去的話都是豬嫌狗不愛的……」。

主任皺著眉頭：「這講的啥嗎？」小洋樓感覺不對，衝上前，對著麥克風大聲說：「聲討階段到此結束，下面由大隊長總結講話」。

老王在一片笑聲中下了台。

會後小洋樓給公社主任打小報告，說老王是故意破壞批林批孔，要求開他的批鬥會，公社主任想了想說：「咱們貧下中農就是這個水平，素質有待提高，這是基層幹部的責任啊，別動不動就開批鬥會，要幫助他們提高覺悟嘛」。

有人說赤腳醫生光會看病，沒水平講不了話，惹人笑；也有人說他是故意，到底咋樣，過了四十多年。

王老漢現在快八十了，你去問問他只有他知道。

徵稿啟事

沉思時刻：

老王的經歷，是很多人經歷過的！

為

農

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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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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