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若夢，浮生如斯——去日本的衚衕采一縷風華｜日本·生活

時尚 08-06

無論是影視劇中的浮光掠影，還是書刊雜誌上的匆匆一瞥，又或是短暫旅途中的走馬觀花，日本給你留下了怎樣一種印象？我想，或許就是霓虹笙歌下的浮華之都，富士櫻花里的美麗古城。喔，還必須要加上購物狂們熱衷的掃貨天堂。

那些高樓大廈終歸雷同，優美風景也大都無異，你來到任何一座城、一個國都有讓你驚嘆的美景。這些景緻雖有所不同，給人的感受卻大抵相似，數月之後翻翻相冊，你可能還會驚訝——「咦，原來我還去過這裡啊！」

但是，那些鮮為外人知的深街小巷，雖不起眼，卻往往能在記憶中留下最為深刻的印記。不為景，只因人。這裡或許破敗、或許雜亂，卻是市井平民一生過往的凝聚縮影。哪怕一塊招牌、一盞路燈、一處水井，可能都在訴說無數經年往事。那些值得探尋的、想要記住的，恰恰是在飛速發展的世界中，仍然默默靜立的這些角角落落里的百味人生。

早在1996年出版的《散步達人》創刊號特輯——「深街小巷的誘惑」，就已經給了日本之旅一個新的可能性。

即使20年一晃而過，漫步在這些不起眼的衚衕間，也能一窺其間奧義。這些奇蹟般存活在市中心的、被人忽略的窄小巷子中，在演繹著怎樣的故事和情懷呢？

創刊號特輯的序言寫著「衚衕空間正在從都市中急速消失」。在2017年的現在，又豈止東京如此呢！

說起來「衚衕」這個詞本意為何？廣辭苑對其的註解是「人們住家之間狹窄的道路」。今天我們要細說的衚衕，不是店鋪連綿、居酒屋並立的橫丁（與大街相連的小路，日語寫作「橫丁」）等地，而正是被定義為住宅之間狹窄的「生活道路」。也即是處處滲透出生活點滴的道路。

圍著白鐵皮的房子鱗次櫛比，主婦們可以無所顧慮地晾晒衣物、小孩子可以無憂無慮地跑跳玩耍……這樣的景色已經如同珍惜動植物般稀少了。準確地說，應該是「道路」本身依然存在，但是住宅的改建、再開發等已經使得周圍的風景截然不同了。閃閃發亮的建築物，悄然改變了小巷之趣。

然而，無論如何都希望有人可以記住那些破落小巷裡曾有過的鮮活生氣，今天向大家介紹的，可以說是奇蹟般殘留在如今這個時代的深街小巷。玉林寺兩旁的道路和當年創刊號刊載的景色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荒川區、台東區、墨田區等城東·城北地區仍有衚衕巷子健在。令人意外的是，品川等城南地區也殘留了一些。

散步在這些深街小巷中，到底意趣何在？也許不會收穫像景點蓋章本這樣的紀念品。但是發現像衚衕這樣的「縫隙」正是散步的奧義所在。而這也正是那些人人都可以蓋戳的紀念冊所無法比擬的。

例如，谷中的富士見坂（可以看到富士山的小坡）附近的小道，眼前是此路不通，兩邊是一戶挨著一戶的樸素房屋。在這裡，你可以感受到寧靜而親切的氛圍，它彷彿與喧鬧的東京格格不入，卻又真真切切地存在於此，周始著每一個平凡又偉大的日升日落。斑駁的石板小道上，不時可以看到散步的老夫老妻、蹣跚學步的小孩，還有懶洋洋的貓咪……在這裡，連時間的步伐也悄悄地慢了下來。茂密的青松銀杏佇立兩旁，默默守護著鬧市中的這一方靜土。

位於荒川區南千住的三岔路。雖然很少會有人提及，但實際上荒川區有很多這樣的三岔路。這大概是以前農用道路的殘影吧。和安靜整潔的富士見坂相比，這裡的小道就稍顯雜亂無序了。如同蜘蛛網一樣凌駕半空的電線、貼著海報的破舊電線杆、老舊的房屋等等，處處流露著並不富裕的下町風情。

漫步在這裡，你可以感受到一群樸實的人們為了生活而努力向上的現實寫照。既沒有瑰麗的風景，也不是什麼高樓大廈，正是在這樣平平凡凡的小角落裡，演繹著日本人最真實的生活。

還有，走在小巷中不時浮現的疑問，那些想讓你探究的細節之處，不也是一種莫大的樂趣所在嗎？

就像墨田區東向島1丁目的小巷。這裡的很多房屋都建有貼著花磚的柱子。你不會好奇這是為何嗎？然後，你了解到這是紅線建築的餘韻。那麼，紅線建築又是何意？噢，原來是賣春禁止法頒布前公認的賣春區域。從這些殘存的花磚柱子中，仍可以一窺往昔燈紅酒綠、摩肩接踵的紙醉金迷。儘管它已被法理取締，在那個年代卻仍有存在和發展的根基。

正是像這樣——產生疑問、找到解答、再出現更深疑問的往複，無限放大了沿街散步的趣味。在散步的過程中，了解這條街的歷史，感知其間的千情萬緒。如果能因此讓你對生命、對歷史、或其他任何事情生出一線思緒，發現想要思考的問題，不正是散步最大的奧義了嗎？

向著足立區柳原的方向走去，進入昏暗的商店街，可以看到懸掛在木製燈柱上的傘罩街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

走在這裡，你會對日本人的刻板疏離有更深刻的認識。和中國小巷的人聲鼎沸、家長里短迥然相異，日本的小巷大都出奇地安靜，以至於讓你懷疑這是否是一條空巷。獨自一人彳亍在這安靜而又整潔到一絲不苟的巷子里，會令你不由地感受到一種徹骨的孤獨。沒有哪一刻能像此時一樣，讓你充分感受到，脫離了繁華都市的日本，本質上就是一個冷漠又孤寂的國度。

位於港區高輪、朝向保安寺的台階。從這裡可以遠眺遠處品川車站周圍的大廈群。綠意盎然的古樸小街，與現代摩登的高樓大廈，在同一個視覺空間形成強烈對比。高速發展的經濟成果與悠久歷史的人文剪影所激發的巨大碰撞，看似衝突，實則相輔相成。在這座城市裡，發展是必然的道路，但歷史的深邃卻仍然偏居一隅，凝固在了這些歷經歲月長流的深街小巷——那一塊塊斑駁破舊的牆磚里。

標誌性的「神保町　ラドリオ」（LADRIO）、「ミロンガ?ヌオーバ」（ Milonga Nueva）招牌歷經風雨，已經成為這條神保町小巷的象徵之一。

ラドリオ（LADRIO）

ミロンガ?ヌオーバ（ Milonga Nueva）

這裡的人們雖然固執地死守著一成不變的刻板生活，卻也在無比平凡的日常中尋覓到了生活最大的意義。

從谷中銀座的「肉のサトー」向右拐，便畫風一轉，從熱鬧非凡的商業街來到了寧靜的小巷。老式的自行車、零零落落的盆栽、行人稀疏的小道，這一切都令你感到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次元。

走進北品川2丁目、舊東海道的背面，便是水井遍地的小衚衕。

從汲水器壓出地下水成為了孩子們樂此不疲的小遊戲。黃昏下的小衚衕，安靜地注視著奔跑玩鬧的孩子們，這些天真無邪的笑臉，成為了這個巷口最美麗的風景。

等候在南千住1丁目衚衕里的頑皮少年，是庶民區特有的風景。或許他們有一對為了生計終日奔波的父母，也或許他們是在等待一起玩耍的小夥伴。誰知道呢？

因為未知、因為有無數種可以猜測的可能、因為是你我生活中隨時可能遇到的相似一幕、因為……有太多的「因為」可以成為你愛上這些深街小巷的緣由。繁華的都市是這個世界想要展現給你的精彩未來，深巷衚衕卻是歷史想要留給你的一抹追憶。或許有一天，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高樓大廈的相繼拔起，這些殘存的小小巷子也終將湮滅在時光的滾滾巨輪下。

也許，花費時間精力走在這些或許雷同的衚衕里，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意義。你用腳步丈量的也僅僅只是這一段段路程。它不會讓你博古通今，看過了感嘆完也留不下隻言片語。但是，人生不就是一直在做毫無意義的事情嗎？在你漫長的一生中，可以條條整整寫下「有意義」的事情又有多少呢？或許，在哪一天深夜，這些沿途的風景會在你心底剝開一道小小「縫隙」，讓你得以窺見你的人生奧義。

如今的日本仍保存有形形色色的衚衕，每天上演著在平凡中孕育出生命之偉大的篇章，等著你去一探究竟。一個國家的人文歷史要在人跡罕至的角落裡發掘，而人生的有意之處，唯有在「縫隙」中方可探知一二。繁華忙碌的都市就像你做的一場美夢，而藏匿在繁華背後的平凡巷路，才是我們人生最真實的模樣。

註：文

章譯自《散步的達人》雜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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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W譯者：aprilxbmm

綜合：孫佳星

編輯：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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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均為譯者編譯，僅反映譯者個人水平，文字的準確性由譯者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