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南方的涼茶風靡大街小巷。你是否知道，北方的人們也喝「茶」，夏日裡采一種名叫「冬凌草」的山間草藥，做成「冬凌茶」喝到四季又輪迴。冬凌草，是我家鄉的特產，也成為豫北人親切的童年回憶。

酒洲 | 文

豫記微信號：hnyuji

山間的冬凌草，是奶奶認定的「好東西」

遠處的山就是依偎著院子的山，是秋黃春綠的太行山脈，相較於旅客眼中的風景，自小我便對它有一種熟識的情感，冬凌草便孕育在這樸實的山間，在濟水之源。

仲夏，院子被清涼的夜包裹，鳥兒在安睡，只有知了還在吱吱地叫著，晃動著入夜後的空氣。這曾經熟悉的場景雖已模糊，而曾經熟悉的味道，卻依然鮮活在記憶深處。

夯土塊壘成的房子里，暗紅色的木製櫃桌早已被手掌的紋路摩擦得褪了色，微涼的氣息從土石混合的地面散發開來，帶著泥土的溫度。

記憶里，爺爺看著桌角的黑白電視機，看一會兒，便拿起一旁老舊的暖水壺，倒出一杯茶水。嚕嚕的水聲，漂著葉梗，滌盪著植物的顏色，長滿老繭的手端起杯子，靠近散落著胡茬子的嘴唇，滿飲一大口，然後是一串長長的舒氣聲，無比暢快。

我記得，那時爺爺的胡茬子，還是黑白色相間。而那時的我，總是不願聞到茶水呼出的苦澀氣味。

一旁的奶奶說：「這冬凌草解渴、去火，是好東西。」

童年時灌輸在頭腦里的東西總是令人印象深刻，在我的潛意識裡，默默認同著這一種神奇的草藥。

冬凌草是一味草藥，採摘晾曬，驅散疲勞

山頭遍布綠色的時候，人們便去採摘這種草藥，儲備為夏季的飲品。本地人喜歡用草來稱呼它們。慚愧的是，直到如今，我仍然無法清晰辨認出它的樣子，只記得是多邊形的薄樹葉模樣，有點像桑葉。

採摘草藥的過程是一次愉快的旅行。雖然祖祖輩輩在這裡生活多年，而大山始終神秘。

我們帶著草帽，從繁茂的綠色中分辨出冬凌草的面龐，把它們採摘下來，放到編織袋裡。太陽快落山時，再一步步踏著田間趟出來的路，回到自家院子，把它們放在竹篾編成的簸籮里。

第二天，只需一個小板凳和一下午的光景，便能把冬凌草身上多餘的枝枝蔓蔓去除掉。然後就讓它們在簸籮里睡覺，在太陽底下蒸發汗水。

當來自山上的野性與農家院子的氣味徹底融合了以後，它們便蜷縮了起來。這時拿起一片冬凌草，湊近鼻子一聞，看似乾枯了的身體仍有草木的香氣。

冬凌草就這樣變成了「茶」，在大山與自家院子的行程中，它們曾遠遠看著季打場的火熱景象，看著風吹麥浪和玉米杆子，然後到了秋天，貪婪呼吸著耕地的氣味，最終心甘情願，成為人們口中甘苦交融的飲品。

把晒乾的冬凌草儲存起來，放置於乾燥處，可以長年品嘗到它們的滋味。比如在田間的勞作之餘，坐在地頭的樹蔭下，擰開軍綠色鋁製水壺的蓋子，片刻，冬凌草的甘苦便能漸漸驅散身體的疲勞。

布施甘苦的冬凌草，是我童年的味道

之前的我，只知道冬凌草解熱降燥的功效，直到看了學者的研究，才知道原來它有如此多的益處：它們的物性微寒，能活血止痛、抗腫瘤、抗菌，有助於緩解風濕骨痛的癥狀，對咽喉炎、扁桃體炎效果尤其好。

所謂的苦口良藥，常年飲用，對身體益處良多。

我想，對於爺爺、奶奶來說，對於世世代代與冬凌草打交道的莊戶人來說，即使他們一輩子不曾看過學者的論述，他們，也依然是最了解冬凌草藥性的人，這是一代代人經驗的傳承。

如今的冬凌草已成為市場上的一個品牌，被人們稱為冬凌茶。印著商家標籤的盒子里，白色外衣包裹著被流水線上機器篩選的細碎茶葉，我拿起一包，想嘗嘗童年的味道，然而略有苦味，力道卻減弱了五分。

自然孕育了生命，同時創造出百草，讓生命吸取草木的精華。就像從院門口向遠處頂峰看到的山廟，大山的守護神里，住著人們精神的寄託。

大概從一個遙遠的年代開始，它就在為鄉民布施甘苦味道。

也許正是廟的情感融入了山的恩惠，才在南北如此廣袤的土地上，只有太行山脈生長著這寶貴的草藥，只有濟水之源才是冬凌草的樂園。

大概，「冬凌茶」沒有經歷過從大山到莊田農家的生命體驗。它們是溫室里的茶葉，而不是山間的綠草，不是小時候的我所抗拒的那個味道。那時，我觸摸它們，卻並不了解它們。

聽人說，帶著野生性格的茶葉，已被採摘得很少了，就像我無法拽回來的童年一樣，已成為難以找尋的過去。但我記得，冬凌草是家鄉的特產，那裡有泥土的味道。以「冬」之名，哄著我，做一個夏天的夢。

（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酒洲，濟源人，河南科技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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