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邑狀元府故事之二：掛冠歸田

文史 08-07

掛冠歸田

——平邑柴狀元的故事

作者：徐安泰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這話是「史書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史記》的作者司馬遷先生說的。我們就不管什麼「輕」「重」了，反正大家早晚都死一回就行了。

死之前，還有一件大事要辦，就是先退出權力的舞台，現在一般都叫退休。這裡，我們先說說平邑走出的狀元柴成務是怎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怎麼退出來的呢，很簡單，說不幹就不幹了，掛冠而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至道三年(997年)，宋太宗駕崩，他的三兒子趙恆登基，也就是宋真宗。柴成務等皇帝的陵墓封土成林之後，就去出任揚州知府了。初到揚州任上，就一舉偵破了十年的積案。揚州百姓奔走相告，自然將其奉若神明。怎麼破的案呢，皇帝老兒宋真宗也想知道。這是後話，我們暫且摁下不說。

宋真宗這會兒還真沒閑著。他在想啊：「十年沒破的庫銀失竊案，柴成務怎麼前腳剛著地，後腳就給破了呢？果然是我大宋的棟樑之才，果然不愧為狀元出身，果然是……聰明如我。」轉念又想：不行，似這等智商沸騰的人才，放在揚州做一個小小的知府，可能有點講不過去。

為什麼就講不過去呢？大家可能也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兩句話，就是我們這位皇帝發明的。如今當朝確有一位智慧盈天的主兒擺在那裡，皇帝老兒就不能不做出一些求賢若渴的姿態。於是一道聖旨，傳柴成務即刻返回京師復命，官拜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是個多大的官呢，至少相當於現在的司法部長甚至政法委書記，就是掌管全國司法和刑獄的大臣。而柴成務的日常工作，則主要是負責全國死罪的複審及官員冤案的昭雪。宋真宗是怎麼想的呢？你不是很會破案、斷案嗎，現在「本朕」就給你一個「專業對口」的機會。官升兩級，從正四品升到從二品。這時候的全國人民誰不說我慧眼識珠、任人唯賢呢？那讓他們都去山呼萬歲吧！

吾皇聖明？嗨，聖明不聖明我自己還沒吃准哪！

柴成務回到京師，謝過隆恩，即刻便到刑部衙門履新。一路上處處有人額手稱慶，自是不在話下。第二天升堂坐殿、理政問事，命令手下各司依次彙報手頭的案情。一時間兩廂坐滿了大小官吏，唯獨執掌贓罰庫的小吏劉能未到，柴成務遂命人去催。未經片刻，差役即回來稟報說：

「劉庫頭目下正忙，無暇前來聽命。」

柴成務未加思索問道：「是劉庫頭自稱正忙，還是你眼見他正忙？」

差役囁嚅道：「回大人，是自稱。」

柴成務頓時面露不快：「再去傳，若還不速來，本堂必當問責。」

半根香的功夫之後，劉能才跟著差役走進大堂。一副漫不經心、目中無人的神態，沖著牆角極不情願地勉強磕了一個頭，口中並不吐一個字，算是見過了刑部尚書。

柴成務強壓著心中的慍怒：「本堂招你稟事，為何不肯前來？」

劉能乜斜著冷笑道：「上任大人從不找咱問事，贓罰庫一應事等全憑在下自決。新任尚書還望好自為之。」說罷轉身就走。

柴成務勃然大怒：「豎子大膽！不識大體、傲慢無禮不說，居然如此藐視朝廷命官。左右，棍棒伺候！」

左右面面相覷，沒人應答。劉能停下腳步，甚至擺出了「誰敢動老子」的橫勁。場面極度尷尬，有人偷偷笑出聲來。柴成務愈加氣憤，大聲吼道：「當值！給我拿下！賞他二十大棍！」

當值，就是當天值班的衙役。一聽老爺喊「當值」，這回不敢怠慢了。一擁而上，將個大膽妄為的劉能摁倒在地。

劉能沒想到老爺真敢對他動刑，也是怕受皮肉之苦，聲嘶力竭地咆哮道：「狗官，若是打我一棍，定敲登聞鼓告你的御狀！信也不信？」

柴成務將臉一沉：「柴某求之不得。如此惡吏，打！」

二十棍下去，儘管當值的不是十分下力，狂徒劉能還是嚎得聲震天地。

第二天早朝，劉能在家人的攙扶下真的去敲了登聞鼓。登聞鼓是什麼，就是找皇上告狀敲的響器。咄咄怪事，當朝天子宋真宗還真的受理了這個案子，滿朝驚訝，柴成務也是愕然。

宋真宗為什麼要受理這個案子呢，那還得從劉能為什麼可以膽大包天說起。

宋真宗有個愛妃叫劉娥。宋真宗做太子的時候，劉娥還是太子府銀匠的妻子。銀匠和妻子劉娥時常在府里走動，這劉娥就和太子勾搭成奸了。此事傳到老皇帝宋太宗耳朵里，便將劉娥逐出了太子府。

宋太宗死後，太子繼位可以為所欲為了，便把劉娥從民間找回封了個「四品美人」，還準備日後母儀天下。後來也是個果然。

「山有木兮木有枝」「春風十里不如你」，這本來是一個非常美麗的愛情故事，可惜他的弟弟劉能十分不給長臉。驕橫跋扈，平地里惹出了許多禍端。

再說皇帝宋真宗接了劉能的案子，還要調查處理。柴成務就想了，我就是負責全國司法工作的最高長官，你還想叫誰來調查處理呢？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這一把還沒點著，就已經被彈劾了。不由喟然長嘆道：「長官杖一胥而被劾，何面目據堂決事耶!」什麼意思呀？就是說做大官的杖責一個小小的小吏而受到彈劾，還有什麼臉面坐在大堂上處理公務哪！罷罷罷，這個官兒不做也罷！

於是掛冠而去。從此歸隱田園，不再出仕。這時的柴成務已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了。

試想，一個如此昏庸的皇帝怎麼可能治理好一個國家呢？後來與遼國簽訂了喪權辱國的「澶淵之盟」的，也是這位著三不著兩的主子。

據說，後來真宗皇帝多次要求柴成務出山，都被這個倔強的老人一笑置之了。

又據說，那個叫做劉能的小吏也並不姓劉，更不是劉娥的什麼兄弟或叔伯兄弟，他只是那個銀匠——人家劉娥的前夫哥。

就怪不得人家脾氣大了，皇帝老兒搶走了他的老婆，你讓他脾氣再好還能好到哪裡去！換個別人，也許早拚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