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MO攝影為什麼這麼受大家喜愛？

如同記憶碎片的LOMO攝影 (by maria_vlachou)

我們經常可以見到LOMO這個詞，它可以指一種相機的類別，或者一種特殊的攝影風格。它起源於一家俄羅斯的光學儀器生產商。LOMO攝影中粗糙模糊的風格與傳統攝影完全不同，但深受大眾喜愛。不過，LOMO攝影為何會被稱為「攝影中的印象派」，它自身的價值又體現在何處？

LOMO是什麼？

「LOMO」這個字樣大家都應該很熟悉，因為我們經常可以看見它出現在各種攝影App的濾鏡名稱里。實際上，LOMO最初是列寧格勒光學儀器廠的簡稱，它從1914年創立至今一直都是俄羅斯最大的光學儀器生產商。由該公司生產的LC-A相機可以算是LOMO相機的始祖，但是在它問世的80年代，這台相機並沒有引起什麼反響。

LOMO生產的LC-A相機

上世紀90年代初，一群遊客偶然在俄羅斯的一家老相機店買了一台LC-A相機，他們發現這台相機沖洗出來的粗糙照片意外得很「特別」。於是，LC-A在被生產了十多年之後突然開始流行起來。

Lomography公司順勢成立，它代理了LC-A相機的銷售業務，並且自己也生產各種各樣的玩具相機，在世界各地開設分店，真正開始讓「LOMO」這個詞受大眾所熟知，並使它成為了一種攝影風格的代名詞。

Lomography公司Logo

小巧可愛的玩具相機也算潮物了

LOMO攝影是什麼？

那麼，所謂的「LOMO風」究竟什麼樣的風格？如果「LOMO攝影」指的是「使用LOMO相機拍攝的攝影作品的統稱」的話，我們很容易就可以找出許多特徵：色彩艷麗、對比度高、暗角、顆粒感等等。實際上，這些表面上的特徵可以說都是因為當初的LC-A的設計缺陷而產生的。

顆粒感、色塊 (by maria_vlachou)

以暗角為例，因為鏡頭本身的質量問題，加上L-CA的鏡頭是內縮的，所以在大光圈下鏡頭的邊角很容易出現受光不足的現象，因此在照片的四角會出現圓弧狀由深至淺的黑色「暗角」。弧狀暗角 (by hervinsyah)

高飽和度、高對比度、顆粒感強，也多半是因為早期的廉價膠片感光成像不均勻造成的；失焦畫面抖動就更不用說了，這在「傳統攝影」中顯然是照片的致命問題。那麼，為什麼有著這些「問題」的攝影作品會如此流行？LOMO攝影作為一種廣義的攝影風格，其實質究竟是什麼？抖動失焦 (by hervinsyah)

LOMO攝影和傳統攝影

也許我們可以先來看看什麼叫傳統攝影：這裡，我們姑且將其理解為「類型攝影」，比如說建築攝影、人像攝影、風光攝影等等。風光攝影，沙漠的純凈之美 (by flcl)

我們經常可以在各類網站上看到這些精美的類型攝影作品，這些作品無一不體現了與上述LOMO攝影相反的特徵：曝光、對比度、飽和度正確，對焦精準、畫面穩定等等。因為這些特徵，我們自然而然地會把關注點放到被攝主體上，比如一棟建築或者模特的臉等等。圖中的人物為視覺焦點 (by flcl)

總之，在類型攝影當中，重要的是拍攝的內容也就是被攝主體，攝影只是呈現這些被攝主體的手段。我們甚至可以說，類型攝影的價值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被攝主體，類型攝影的張力依隨與被攝主體的張力。在類型攝影中，雖然不同攝影師有著各自獨有的特點，但是他們一致的目標是在攝影作品中隱藏自己的痕迹，使觀眾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被攝主體身上。這幅作品不屬於典型的類型攝影，但是它的剋制與冷靜使我們無法在其中找到攝影師的痕迹。(by Toshio Shibata)

然而，LOMO攝影似乎是對傳統攝影的否定：LOMO攝影的價值並不依隨於被攝主體的價值——這似乎是LOMO攝影中經常以日常不起眼的事物作為拍攝主體的原因。日常 (by hervinsyah)

LOMO攝影師的目的也不是在攝影作品中隱藏自己，而是極力使用各種攝影手段彰顯自己的存在：過度飽和、強烈反差、虛焦抖動的畫面會呈現出類似色塊拼貼的效果，這與我們的日常視覺經驗相差甚遠，因此觀眾在觀賞這類攝影作品的時候關注更多的是作為整體的攝影作品，而不是其中的被攝主體。光潔的地面、柔軟的桌布、還有記不清面孔的老婦人。 (by Andrei Tarkovsky)

實際上，這類畫面與我們腦海中的模糊記憶所呈現的畫面很相似。試著回憶一件年少時對自己產生過很大影響的事情。因為太過遙遠，我們顯然記不清事件發生的每個細節，但是我們往往記得某個具體事物的細節：比如一個玻璃杯冰冷「堅硬」的反光（父母離婚？），或者咖啡杯溫暖粗糙的表面（初戀？）。閃爍的松針讓人感覺異常尖銳 (bymaria_vlachou)

我們記不起來這些事物具體的樣子，但是我們熟悉它的質感和色彩，它們很容易讓我們重溫當時的情感。而這兩點也恰恰是LOMO攝影作品的核心。因而我們可以這樣說：LOMO攝影是一種著重於表現攝影師私人心境與情感的攝影風格。

LOMO攝影與藝術史

也許我們可以用繪畫中的印象主義與之類比。印象派一開始也是對傳統繪畫（現實主義浪漫主義等等）的否定——印象派強調如何畫，而不是畫什麼。因此，早期印象派作品中的主體都是日常生活中不起眼的事物，比如草堆、池塘之類。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畫中的主體通過光和眼睛映射到畫家腦海中的印象。Camille Pissarro《Boulevard Monmartre in Paris》, 1897年

而到了後期印象派（實際上類似於表現主義），畫家除了直接呈現自己的視覺感知以外，還強調自身的情感。因此，他們的用色越來越大膽，畫中的主體也被扭曲、異化。他們呈現的是自己內心中感受到的主觀的印象。Henri Rousseau《A Carnival Evening》，1886年。亨利·盧梭沒有接受過正統繪畫訓練，他質樸幼稚的風格似乎恰好可以與LOMO攝影強調的自由隨性聯繫起來。Kandinsky Wassily《Impression III (Concert)》，1911年。康定斯基是抽象表現主義的代表人物，他用純粹的形狀和色彩來表現自身的「內在需求」。如果把LOMO攝影的風格發展到極致，大概畫面中就也只剩下分辨不出形體的線條和色塊了。

LOMO攝影與當代藝術

與抽象表現主義一樣，LOMO攝影也強調作者的主觀情感。因此，在帶有表現主義傾向的當代藝術家中，我們可以找到許多使用LOMO攝影風格進行創作的藝術家：荒木經惟、森山大道等攝影師的許多作品中都帶有強烈的LOMO風格。色彩飽和的慾望之花 (by Araki Nobuyoshi)

阿彼察邦的許多影像藝術作品直接使用數碼LOMO相機拍攝，這種粗糙模糊的風格恰好與他一直以來偏愛的母題——記憶與神秘，完美地融合了起來。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Memoria, Boy at Sea》， 2017年

如何拍出優秀的LOMO攝影作品？

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些實際問題。顯然，LOMO攝影中最重要的是攝影師自身的「心境和情感」，這是LOMO攝影中一切的出發點。窗外的孤獨風景(by Moriyama Daido)

那麼，假定我們此時此刻已經有了某種亟待表達的情感，我們如何通過LOMO攝影將其呈現出來呢？請注意以下幾點：

構圖方面

第一人稱視角有很強的主觀性，有助於營造私人氛圍。在畫面中構建畫框會使人產生眺望的感覺，有助於創造第一人稱視角；直接從窗戶向外拍攝並保留一部分窗框，是最直接的做法。或者，攝影師可以藉助現實中各個物體的邊緣來搭建一個虛擬的畫框。

貫穿上下的欄杆既是現實中的「窗框」的一部分，又分割畫面構建了畫框，加上有點傾斜的構圖，營造了極佳的主觀感。(by hervinsyah)

色彩方面

使用濾鏡有助於呈現出誇張的色彩。根據拍攝的主題選擇不同風格的濾鏡可以直接渲染畫面的情緒。一般來說，以藍色為主的冷色調往往傾向於靜止、壓抑；而以黃色為主的暖色調則往往傾向於運動、活躍。

綠色濾鏡強化了畫面中的粘稠與污濁 (by maria_vlachou)

質感方面

體現畫面質感最直接的方法是突出光的存在。逆光拍攝會帶來最強的反差，它遮蔽了被攝物體的同時也突出了光的存在。長曝光、多重曝光、畫面適當抖動、虛焦可以模糊被攝物體的輪廓，從而直接呈現光線。

長曝光(by hervinsyah)

逆光(by hervinsyah)

不過歸根結底，上述方法只是一些小技巧，在進行LOMO攝影的時候不必拘泥於這些技術性的細節，畢竟最關鍵的還是在於攝影師的內在情感。正如康定斯基所說的：「色彩是琴鍵，眼睛是鎚子，而心靈則是鋼琴的琴弦。」LOMO攝影是自由的。

物體輪廓模糊(by flcl)

文中部分攝影作品來自hervinsyah與maria_vlachou。hervinsyah是一位來自印尼萬隆的攝影師，maria_vlachou是一位來自希臘卡斯托里亞的攝影師。攝影作品的使用均得到了他們的許可。

hervinsyah的lomography主頁：http://www.lomography.cn/homes/hervinsyah,；

maria_vlachou的lomography主頁：http://www.lomography.cn/homes/maria_vlachou；

裡面收集了兩位攝影師許多優秀的LOMO攝影作品。

其他部分圖片來自本文作者 (flcl)，其餘圖片均來自網路。

[編輯、文/王佚凡]

[ 監製/齊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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