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聽感的差異——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

在進行音樂賞析時，聽友對於一張唱片好壞與否的判斷可能由主觀的聽覺感受決定，但實際上，從作品類型、樂手的演奏表現力到前期錄製、後期混音、母帶製作，再到唱片載體，聽音環境和重放設備，每一個環節都會成為影響我們聽覺體驗的因素。今天，我們先不去談不同音樂風格和作品類型，而主要分析不同唱片帶來的聽感上的差異。

這次選擇的是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第一首第一樂章前奏曲（Prelude），作品編號BWV1007。這首曲子曾被眾多大提琴演奏家演繹過，也是大家相對熟悉的曲目之一。相傳這首作品寫於1717至1723年間，也就是巴赫擔任柯登的宮廷樂長期間，據說能找到的最早樂譜還是其續弦安娜的手抄本。選擇這個作品進行分析的優勢在於，相比起分析大樂隊需要先分辨不同樂器組的音色、在水平和縱深上的位置等等，單件樂器更易入手。

首先說下最直觀易感的區別——信噪比。

大家可以聽一下Casals的版本，在第一個音出來之前，就能夠聽到明顯的底噪，並且這樣的雜訊是伴隨著整個樂曲的，甚至有些時候會分散掉一部分的注意力，這種情況就可以稱作「信噪比低」。信噪比顧名思義，就是信號與雜訊的比值，當我們需要的有效信號相同大小時，雜訊越大，則信噪比越低。

從封面就能夠看出，目前這張出版於2000年的唱片，實際上是對於1936年的錄音進行修復的版本。由於1936年的錄音技術遠遠遜色於現在，當年的載體也決定了記錄下來的版本無論在音色還是動態上都會有所欠缺，加上隨著時間而形成的損耗，這一切導致了即使經過修復也仍然難以改善的低信噪比。然而衡量唱片好壞的標準不是單一的，這張唱片雖然在信噪比方面有著明顯的劣勢，但樂手對於曲目深刻的理解以及優秀的演繹，仍然使得它成為很多人心目中首選的版本。

在沒有其他樂器的情況下，大提琴在水平方向上居於正中，這毋庸質疑。那麼在縱深上呢？筆者建議大家嘗試聽一下匈牙利大提琴家Csaba Onczay的錄音版本，相比起德國大提琴家Maria Kliegel的錄音版本，Csaba Onczay的錄音會明顯更人感覺大提琴更遠，這就是在縱深上位置的不同。

影響到我們對於遠近的定位常見的兩個因素分別是聲壓級大小和混響效果。通俗地說，如果大提琴聲音相對比較小，基於「近大遠小」的簡單邏輯判斷，我們從聽覺的直觀感受能夠推斷出大提琴可能距離我們是較遠的。

另外，想像一下將耳朵貼在大提琴上，此時我們聽到的聲音乾澀且單薄，對於很多聽友而言，這與我們認知中的大提琴音色有著天壤之別，而這種區別就是混響帶來的。我們所熟悉的聲音，不僅有聲源直接傳達到人耳的，還有許多經過複雜反射之後的聲音信號，這些聲音信號也因此包含了不同房間的聲場環境特性。人耳對於聲音的定位原則其實很簡單：在一定範圍之內以先聽到的為主，簡單地說，當直達聲的比例比混響聲大很多，也就是所謂的「聲音較干」的時候，我們容易感覺到樂器距離近。

如果要分析曲目之間混響的區別，有一個簡單的方式是聽樂曲的尾音。比較一下Torleif Thedéen的錄音以及Alexander Rudin的錄音版本，在結尾的部分，區別是比較明顯的，有空間大小的區別，也有發送量的區別。

事實上，混響不僅能夠影響到聲源在縱深方向上的定位，還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最終聽到的聲音的音色。大家應該都已經很熟悉，頻率與音色有著密切的聯繫，比如高頻可以對應「明亮的」或是「刺耳的」，中頻對應「豐滿的」「厚重的」，而低頻可能對應「有力的」「壓抑的」等等。在自然聲場中，聲音從近處向遠處傳播的過程中，由於空氣阻力的存在，會導致自然衰減。而高頻的衰減相對低頻會更快一些，因此混響聲中高頻的分量相對會更少，也因此在有些情況下，增加混響的量可以改善高頻的刺耳感。當然，萬事總有正反兩面，混響的量過多也會導致聲音聽起來模糊不清、缺乏細節等等。

當然，審美是非常個人化的事情，即使混音師在進行製作的時候出於不同的考慮進行參數的調整，我們也無法明確地說某一版本就比另一版本更好。筆者在此僅希望通過簡單的分析幫助大家選擇更適合自己的樂曲版本，以資交流。豐滿迷人的大提琴，緩慢悠揚地鋪墊在聲場的氛圍里，分弓起，頓弓落，一切分析都是為了更好的欣賞，希望大家能夠享受這一首經典的無伴奏大提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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