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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可訪煙花巷,官員不可挾妓行

如果你走在宋朝的城市,妓女是隨處可見的,東京的大酒店,「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妓女數百,聚於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喚,望之宛若神仙」;臨安的酒樓,也有妓女攬客,她們生得「娉婷秀媚,桃臉櫻唇,玉指纖纖,秋波滴溜,歌喉婉轉,道得字真韻正,令人側耳聽之不厭」;茶坊也有妓女,「莫不靚妝迎門,爭妍賣笑,朝歌暮弦,搖蕩心目」;元宵佳節,諸酒店的妓女更是「群坐喧嘩,勾引風流子弟買笑追歡」。

一般來說,這些妓女都是「賣藝不賣身」,只陪酒不陪睡的,跟今人理解的「娼妓」並不一樣。以前我們說過,宋代京師「妓中最勝者」,都「能文詞,善談吐,亦平衡人物,應對有度」,是很知性的女性;次一點的妓女,也是「絲竹管弦,艷歌妙舞,咸精其能」,是才藝型的女性。品質最差的妓女才出賣色相,這些妓女一般在「庵酒店」。「庵酒店」有個醒目的標誌:門口掛紅梔子燈,不論晴雨,都用竹笠蓋著。暗示裡面「有娼妓在內,可以就歡,而於酒閣內暗藏卧床也」,嗯,是不是有點像今日西方城市的「紅燈區」?

那時候嫖娼是比較沒品位的做法,風流子弟一般更願意追求那些高層次的妓女。宋代高檔妓女的居處,「皆堂宇寬靜,各有三四廳事,前後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經右史,小室垂簾,茵榻帷幌之類」,布置得很是清雅,吸引了大批京城士子及膏梁子弟經常帶著僕人、良馬前來拜訪,邀請妓女游宴。

有些「五陵年少及豪貴子弟」,在瓦舍勾欄中看到表演的妓女「有妖艷入眼者」,待演出結束後又「訪其家而宴集」,給她們做紅燒肉,大獻殷勤。霸王硬上弓那是不行的。

在這些追求妓女的風流子弟中,有赴京趕考的士子,有未授官的新進士,有「膏梁子弟」、「五陵年少」,就是沒有在職的官員。為什麼?因為按照宋朝的立法,官員是不允許召妓買醉的。宋朝青樓對所有的市民開放,只要您掏得出錢,但官員不可以涉足,官員自己也明白「身為見任,難以至妓館」,他們若眠花宿柳,一旦被人揭發、彈劾,便可能受刑責或者丟了官職。

宋神宗熙寧年間,兩浙路有三個官員,僅僅因為「赴妓樂筵席」,便遭黜責。當時乃王安石當政,王氏不愛女色,卻有點貪戀權勢,為厲行新法、打擊異議,他曾不只一次用「掃黃」的辦法來收拾政敵和異己,順他者昌,逆他者嫖娼。

王安石有個同僚,叫做祖無擇,是一位鯁直之士,有點「公知」的臭毛病,口無遮攔,曾得罪過王氏。宋仁朝時,祖無擇與王安石同為知制誥,替皇帝起草詔書。依宋制,知制誥草詔是有稿費的,當時叫「潤筆」,王安石堅決不收潤筆,將錢掛在翰林院的樑上,以示清高;但這筆錢卻被祖無擇毫不客氣地取下來花掉了,「安石聞而惡之」。

熙寧初年,王安石當政,推行新法,自知民怨沸騰,便做了一首《詠雪》詩,來自我辯解:「勢大直疑埋地盡,功成才見放春回。村農不識仁民意,只望青天萬里開。」祖無擇聽後大笑,出言相譏:「待到開時,民成溝中瘠矣!」因此王安石對祖無擇懷恨在心,「乃諷監司求無擇罪」,即暗中吩咐當檢察官的親信搜尋祖無擇的罪證,務要將祖無擇這個人搞倒、搞臭。

一些惟王安石馬首是瞻的御史,便想方設法搜集祖無擇的罪證,終於給他們找到一條:「祖無擇知杭州,坐與官妓薛希濤通」。意思是說,祖無擇在杭州當太守時,曾鬧出嫖娼的醜聞,那個妓女叫做薛希濤。王安石當然不放過這個收拾祖無擇的機會,馬上安排人將祖無擇關押起來審問,那個妓女薛希濤也被抓了,要她指證祖無擇嫖娼。

薛希濤雖是風塵中人,卻比許多男人都硬氣,任憑辦案人員嚴刑拷問,就是不肯指證祖無擇,最後,「希濤榜笞至死,(仍)不肯承伏」。對祖無擇的指控都查無實據,無法定罪。王安石一派只好雞蛋裡面挑骨頭,以祖無擇曾使用公酒超標、乘船越製為由,「謫忠正軍節度副使,不簽書本州公事」。不久宋神宗又恢復了祖無擇集賢院學士之職,但祖無擇為避開王安石,自請分司西京(洛陽)御史台,臨行前,還寫了一首詩,詩的題目就叫做「誚王安石、乞分司西京避讒而去,因以述懷詩」。

王安石對付祖無擇,當然有不可告人的「整人」用意,但我們也不能說祖無擇受了冤屈,因為他在杭州時,確實與妓女薛希濤有「不正當關係」,而按宋朝法律,官員如果與妓女有私,也確實是要受責罰的。只不過祖無擇很幸運,薛希濤對他一往情深,寧死也不出賣他。

如果祖無擇不是官員,而是一介平民,那麼即使他風流成性,天天狎妓買醉,夜夜眠花宿柳,官府也不可以此為把柄整他。在祖無擇那個時代,就出了一個有名的風流才子——柳三變。這個柳才子生性放浪,愛逛青樓,居京華時,「暇日遍游妓館,所至,妓愛其有詞名,能移宮換羽,一經品題,聲價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資給之」。東京的名妓對柳三變非常仰慕、崇拜,「妓家傳出幾句口號,道是:『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中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也沒見官家找他的麻煩。

不過,柳三變在參加科考時則遇到了麻煩——宋仁宗批示不可錄用他:「此人風前月下,好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詞去。」柳永於是乾脆自稱「奉旨填詞」,在煙花柳巷繼續過他的風流生活。後來柳三變更名柳永,年近半百才獲賜進士出身,當了幾年小小的「屯田員外郎」。

我覺得宋仁宗與柳永的做法,都有他們的道理。柳永放蕩不羈,喜為狹邪游,頂多只能算是私生活不檢點,官家不應該橫加干預;但是,這種生活作風多少有違公序良俗的浪子,即使再有才情,也不適宜當為民表率的官員,所以宋仁宗叫他「且填詞去」,別來考國家公務員了。柳永呢?也不覺得自己的活法有什麼見不得人,大大咧咧宣稱「奉旨填詞」,不改放浪的本色。

說到這裡,我們可以發現,中國古代的禮法,其實是存在著一個「雙重標準」的,即所謂「禮不下庶人」與「春秋責備賢者」。按傳統的倫理道德,尋花問柳顯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小人(平民)之德草」,老百姓可不受太嚴格的禮法約束,這便是「禮不下庶人」的涵義;而官員,身為社會精英,當為萬民表率,「君子(官員)之德風」,則應該接受更苛嚴的禮法束縛,此即「春秋責備賢者」之義。所以,宋朝政府對平民宿娼,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禁宿娼」的立法只針對官員。

那麼,這樣的「雙重標準」在今天看來是不是很陳腐呢?不是。現代法治社會依然講究「雙重標準」——2008年,美國民主黨明星政客、紐約州州長斯皮策被曝出召妓醜聞,美國社會輿論大嘩,70%的受訪者認為斯皮策應該辭職,紐約州議會的共和黨領袖強硬地宣稱,如果斯皮策在48小時之內不辭職,將提出彈劾案。最後,斯皮策召開記者會,向公眾道歉:「我做出了有違對家庭義務、有違我個人或任何是非觀念的行為。」並在48小時內提出辭職。如果斯皮策只是一名普通富商,那他的緋聞,不過是小報上的一則花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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