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小仙女的背後，都有一個摳門又俗氣的媽

文 桃樂茜

01

莉莉說，她童年最不忍回顧的悲慘經歷，就是跟媽媽一起買東西。

去菜市場買菜，莉莉媽橫挑鼻子豎挑眼，一會兒嫌菠菜不新鮮黃瓜太蔫，一會兒又覺得西紅柿太紅艷，怕是轉基因蔬菜。

那時的莉莉還小，對大人的世界一知半解。聽媽媽這麼說她轉身要走，莉莉媽卻偷偷掐了她一把，暗示她靜觀其變。

一番言語交鋒之後，算賬時，莉莉媽堅持要讓老闆抹去三毛兩毛的零頭。如果不成，那也得送兩根大蔥，一頭蒜，或者兩根香菜半塊乾癟的姜。

莉莉那時已經有了小女孩的羞怯和自尊，覺得為了這點蠅頭小利跟人討價還價很丟臉。她勾著頭，假裝若無其事地把地上的白菜幫子踢來踢去。

初二那年，莉莉開始發育，媽媽帶她去內衣店選文胸。

踏進燈光璀璨、滿眼鵝黃淺綠粉紅的內衣店，莉莉不自覺地抬頭挺胸收腹，裝出一副見過世面的小大人的模樣。她偷偷從鏡子里瞧了自己一眼，嗯，不錯。

然而，從試衣間里出來之後，莉莉卻尷尬到了極點——

摳門的莉莉媽，又在跟人討價還價。原價199的文胸，莉莉媽非讓人99賣給她。

「唉喲，小孩子家家穿的內衣，怎麼能那麼貴？！我知道你們的套路，標價高但是會打折的……你給我算便宜點我下次還來。」

店員懶得多費口舌，只是抱歉地笑笑。

莉莉臊紅了臉，「媽，人家這是專賣店，不講價的。」

媽媽對她的尷尬視若無睹，繼續跟店員軟磨硬泡要折扣，甚至拿出在批發市場常用的招數，拉著莉莉轉身做出要走的架勢。只是店員沒有像小攤上的精明女老闆一樣，在最後關頭做出肉疼的樣子挽留她們。

莉莉媽嘟嘟囔囔地走了幾步，還是回過頭，給莉莉買了人生當中第一件內衣。

02

莉莉的故事，讓我想起豆瓣小組「父母皆禍害」里，兒女痛陳父母給自己留下的童年陰影和持續一生的傷疤。我問她，「你怨恨你媽媽嗎？」

莉莉搖搖頭，「不，我只是心疼她，不能跟同齡人一樣知性優雅。」

沒人喜歡自己為了一點錢跟人唾沫四濺，討價還價的俗氣樣兒。如果可以，誰都想做個體面優雅的母親，跟女兒打扮得如同姐妹花，牽手逛街喝咖啡。遇上喜歡的東西，第一件事不是偷偷看價簽，只要喜歡就開心地買下來。

可是啊，這世上有太多的不易，有太多的世道艱難。

年少清高，只覺得跟人討價還價的樣子俗氣不雅，卻不知道，對很多人來說，光是養兒育女，好好活著就得用盡全力，哪裡顧得上姿態雅不雅？長大後，始知柴米貴，才明白媽媽的愛有多厚重。是生活，把她們光芒璀璨的愛裹上了一層晦暗庸俗的外殼。

她們的俗氣和摳門的確該被嫌棄。但俗氣摳門的她們，應該被愛，也值得被愛。

莉莉回想小時候，媽媽跟菜販錙銖必較，但她的頭花、裙子、舞蹈課，卻是一樣不落。

莉莉媽給自己買衣服，從來都是批發市場的便宜貨。但為了給少女莉莉買人生中第一件內衣，一身粗衣的她卻帶著女兒走進自己從未光顧過的內衣店，精明又笨拙地跟人講價。

「我之所以努力賺錢，就是想讓媽媽活得更優雅，不用再跟人討價還價。」

03

閨蜜琳琳經常找我吐槽她媽媽，摳門兒，自以為是，大嗓門，愛跟人攀比炫耀。

平時買水果都要選超市的打折貨，過年走親戚的時候，琳琳媽卻披掛一身，金項鏈金戒指金耳環羊絨衫羽絨服全部上陣，聊到激動的地方揪著打底褲給人家看，「這是我女兒給我買的，我不讓買她非要買……羊絨衫也是她買的，你摸摸，可舒服了。」

摳門又愛顯擺的琳琳媽前段時間去香港旅行，本以為以她的持家程度，絕對不會被黑導遊忽悠。沒想到，她還是扛著大包小包回來了。

給琳琳的玻尿酸，「你天天對著電腦臉色難看，就該用這個。」

給琳琳的手鏈，「導遊說了，裡面有什麼什麼元素，戴在手上能夠排毒助睡眠。不信你聽嘛，搖一搖還有聲兒呢。」

給琳琳老公的剃鬚刀，給琳琳兒子的電動玩具，還有什麼乳膠枕、彩金項鏈攝像機，以及一大堆所謂的進口零食。

她像個孩子一般跟女兒顯擺邀功，琳琳在旁邊拿著手機默默地查品牌搜價格，恨不得把這堆冒牌貨砸到黑心導遊臉上。

平時買幾塊錢水果都要思前想後的琳琳媽，如今卻花了幾千上萬塊，買了一堆她認為對女兒好的東西。琳琳心疼得吸了一口涼氣，最終還是沒忍心告訴媽媽真相。

隔天，她給媽媽打電話，說玻尿酸效果超級好。媽媽在那頭拍著大腿哈哈大笑，嗓門一如既往的洪亮，「人家導遊說了，用了能年輕好幾歲呢。」

琳琳把媽媽一頓誇，叮囑她以後別買了，自己網購能便宜不少錢。

04

人無完人，這世上，沒有完美的母親。

她們或許俗氣，或許小氣，或許話多愛嘮叨，又或許蠢蠢笨笨，跟不上時代的變化，常常吃虧上當。她們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點，想想都令人嫌棄。

可是，這些「缺點」並不妨礙她們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的兒女，甘願為孩子奉獻一生。滿頭青絲時，她操心我們過馬路、做作業；風霜爬上鬢角，她擔憂我們成家立業。

同樣，媽媽的缺點也不妨礙我們好好愛她。

為人子女，可以嫌棄媽媽的缺點，但永遠不能嫌棄她。

她摳門小氣，你就發揮所長幫她買買買。

她人老話多，你就聽著，時不時應一聲「知道啦。」

她愚昧易上當，被人騙了也請你別責怪她。把網路上的騙局列出來，像她小時候教我們過馬路一樣，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教導她。

她的世界或許很小很狹隘，但她眼裡前途遠大，無所不能的你，可以為她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作者-

桃樂茜，90後川妹子，英漢翻譯，自由撰稿人。愛種花愛烹飪，偶爾煲碗毒雞湯，喝下舉世皆醉唯我獨醒。文章首發剽悍江湖（piaohanjiang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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