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的計謀與拳法

（燦爛海灘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魯提轄在酒樓聽完金氏父女對鄭屠的控訴後，氣得當時就喊著要去打那「腌臢潑才」。雖說被史進、李忠勸阻，但要打鄭屠的想法已定。回到家中，「晚飯也不吃，氣憤憤地睡了」。但如何去打鄭屠，步驟已初步形成：用「激將法」去激怒對方，然後再給予懲處，做到「有理有據」。

第二天一早送走金氏父女後，他便直奔狀元橋肉鋪，找鄭屠麻煩去了。一到肉鋪，看見鄭屠正在櫃檯坐著，看夥計們賣肉。人家都尊稱鄭屠為「鄭大官人」，魯達便偏要叫他「鄭屠」，這是一激。面對魯達如此之不禮貌，鄭屠不但不怒，反而滿面賠笑，又是請魯提轄「恕罪」，又是「請坐」，謙恭之態可掬。這第一激達不到目的，魯達便使出了第二激：他明知鄭屠是經略相公的鋪戶，卻拿「經略相公鈞旨」來壓人，提出要十斤精肉不見半點肥的，十斤肥肉不要見半點精肉，並且提出要鄭屠親自動手。魯達的有意刁難，鄭屠是有所察覺的。他多次提出派人將切好的肉送去，就是想支開魯達，派人去府上問個究竟。而魯達回答是：「送什麼？」本來就是有意找鄭屠麻煩的，不是真來買肉的，當然也不要送。當詢問切十斤肥肉剁成肉末何用時，魯達睜著眼道：「相公鈞旨吩咐洒家，誰敢問他？」其實魯達自己也不知作何用，要肉是假，有意滋事是真。鄭屠之所以要說要問，目的是在於討好，更重要的是試探，心中有火又不敢發，小心謹慎，避免衝突。直到魯達提出再剁十斤軟骨，還要細細地剁成肉骨末，上面還不能有肉，鄭屠終於忍不住了，但還是賠著笑臉說魯達是「特意來消遣我」的。到此為止，鄭屠那獻媚的奴才相、市儈的小人氣已勾畫得淋漓盡致了。魯達如此發難，鄭屠還是有氣不發、有火不怒，這就逼的魯達不得不使出最後的一激，說出了自己是有意來消遣的，並且首先用手將已切好的肉末朝鄭屠臉上打將過去。在魯達這三激之下，鄭屠才忍無可忍，持刀相拼。

魯達乃經略府提轄，鄭屠不過區區一屠夫，自不量力，以為手持砍刀就能打贏魯達的赤手空拳。魯達僅一腳三拳，就送鄭屠一命歸西了。關於這三拳，論者頗多，又多以三拳如何繪聲繪色去介紹。其實除此之外，還有談論之點。

比如這第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這是從人物的視覺、嗅覺入手來描寫的，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一拳的效果的。油醬鋪貨物五顏六色，這是從人們眼中所見的顏色。正因為是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當然都有。這一比喻形象逼真，貼切生動。

第二拳打在眼眶梢上，「打得眼稜縫裂，烏珠迸出」，可見這一拳打得有多重。因為重，才出現「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的：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這是從視覺入手來寫的。眼稜縫裂，不用說也知道出了不少血，再加上眼內烏珠都打出來了，眼白也出來了，紅的是血，黑的是眼珠，白的是眼白，紫的是眼邊的淤血，這不恰似個彩帛鋪又是什麼。

第三拳打在太陽穴上，「又只一拳，太陽上正著，卻似做了一全堂水陸的道場：磐兒，鈸兒，鐃兒，一齊響。」這是從聽覺來寫的。兩人搏擊必有響聲，這拳頭的打擊聲、剔骨尖刀落地的聲音、鄭屠倒地的聲音、魯達對打中發出的吼聲，這些聲音匯聚在一起，不正是全堂水陸道場的聲響么？

這三拳的描寫又是用通感修辭來突出人物性格、藝術效果及鄭屠外形變化的。不僅如此，這三拳還透視出魯達及鄭屠情緒的變化。第一拳打的鄭屠「掙不起來」卻還嘴硬，說「打的好」，這句話有點不服輸、挑釁的味道，就像如今生活中兩人吵架一樣，一人硬是衝上前去喊「你打！你打！」這必然更激怒對方。魯達此時罵道：「直娘賊！還敢應口！」於是又打下第二拳。第二拳打下去，鄭屠只得討饒，口也軟了，這更是火上加油。剛才還嘴硬，這麼一會兒就求饒，使人覺得必是裝的，顯出一副可憐的熊樣。所以魯達此時喝道：「咄！你是個破落戶！若只和俺硬到底，洒家便饒你了！你如今對俺討饒，洒家偏不饒你！」於是就有了這第三拳。第三拳下去，鄭屠已「挺在地上，口裡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動彈不得」。這三拳的細緻描寫，又把人物外形變化巧妙地糅合在一起。這三拳還含有奚落、調侃之意，鄭屠原來開的是肉鋪，現在一打又似開了油醬鋪、彩帛鋪、全堂水陸道場，終因惡貫滿盈而亡命，諷刺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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