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爭論歌詞算不算文學的，都沒資格評價鮑勃迪倫
2016-10-14 踢歪 虹膜
好了，鮑勃·迪倫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每個人都在談論他。
然後很多人說，他是一個寫歌詞的，那算文學嗎？
這個問題在鮑勃·迪倫眼裡大概一文不值，因為他這輩子做的最重要的事，其實不是寫歌，不是唱歌，當然更不是拍電影了。
鮑勃·迪倫做過幾次導演和演員，以及參與很多次電影音樂的創作，這裡面有一部分工作相當重要，下面的文章會詳細談到。因為如果不把這方面的工作說清楚，那麼我們沒辦法完整評價鮑勃·迪倫。
不過，音樂是鮑勃·迪倫的一種主要輸出形式，而他自始至終在做的工作本質，是將各種文學和藝術形式相互融合到一起，最終去滋養流行文化，也反饋給嚴肅文化，這時候文化與文化之間未必還存在界限。
對這樣的一個藝術工作者，歌詞算不算文學，真的無足輕重。
文 | 踢歪
鮑勃·迪倫頭像長期使用者
「女士們，先生們，請歡迎搖滾樂中的桂冠詩人。這個人曾是60年代反文化浪潮的希望之聲；可他卻把民謠音樂搞上了搖滾樂的床；70年代時，這個人在臉上塗滿油彩，然後消失在藥物濫用的煙霧之中；當他重現時，這個人聲稱找到了耶穌；到了80年代末，這個人被幾乎所有人認為已經蓋棺定論；可他在90年代又重新開足馬力，寫出了職業生涯最強的音樂篇章。女士們，先生們，這個人就是——哥倫比亞唱片的音樂藝術家，鮑勃·迪倫！」
這段話作為鮑勃·迪倫「永不停歇的巡演」（Never Ending Tour）的演出現場開場白，已經用了將近15年。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這段開場白又要加上一句：「這個人把諾貝爾文學獎也搞上了搖滾樂的床！」
就算沒有2016諾貝爾文學獎的垂青，鮑勃·迪倫也毫無疑問是20世紀以來最重要的文化現象之一。當他1961年第一次在紐約格林威治村的小酒館登台演唱，就像蝴蝶扇動了第一次翅膀。
沒用多長時間，這股文化颶風就席捲了全球，一直持續到現在。鮑勃·迪倫對於全球文化的影響不僅僅限於音樂和文學領域，他的出現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改變了電影史的走向。
1965年，紀錄片大師潘尼貝克（D. A. Pennebaker）跟隨迪倫來到英格蘭進行巡演。潘尼貝克忠實紀錄了如日中天的迪倫，留下大量珍貴的影像資料，最終集結成為1967年發行的紀錄片電影《別回頭》（Dont Look Back）。
《別回頭》是真實電影這一紀錄片派別的奠基之作。在2014年《視與聽》雜誌影史最佳紀錄片的評選中，《別回頭》位列第九。
無論是迪倫羞辱責罵《時代》雜誌記者，還是與英國民謠小生多諾萬的飆歌，或是他與Joan Baez的愛恨情仇，都是影迷和樂迷津津樂道的經典電影瞬間。
《別回頭》電影開場迪倫和詩人艾倫金斯堡共同演繹的的音樂錄影帶
1973年上映的美國西部片《比利小子》也大大受益於迪倫的參與。導演薩姆·佩金帕之前從沒聽說過迪倫，但當他在一次晚飯後聽到迪倫用吉他彈奏配樂小樣時，這位業界著名的硬漢加酒鬼當眾落淚。
他不止立即僱傭了迪倫作曲，還請他飾演了片中一個重要的角色Alias。
迪倫在《比利小子》
這時的迪倫已經經歷了多次人生的沉浮。在用一己之力改變了世界之後，他拒絕被這個世界所改變。迪倫在影片中的一句台詞很符合他當時心境：當被問到「你是誰」時，Alias想了想說道：That』s a good question.
《比利小子》的配樂可以算作迪倫的一張個人專輯，它同時也是一張經典的電影原聲。其中主題曲《敲響天堂的門》（Knockin』 On Heavens Door）被無數次重新演繹。而電影《比利小子》也得到了很高的讚譽。當還只是內部試映時，馬丁·斯科塞斯就稱讚這是佩金法在《日落黃沙》（The Wild Bunch）之後最好的作品。
克里斯·克里斯托弗森在《比利小子》
說起《比利小子》還有一個有趣的八卦，飾演比利小子的克里斯·克里斯托弗森也是迪倫的死忠粉。在60年代，作為拿到羅德獎學金去牛津大學讀書的學霸，克里斯甘願在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做一名清潔工，只為能看到小他5歲的迪倫本人。但他當時被僱主告知「不要試圖跟迪倫講話，否則會被開除。」
而馬丁·斯科塞斯與迪倫的緣分這時才剛剛開始。斯科塞斯對於搖滾樂的狂熱不止深深地影響了他的影像創作，更從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事業走向。當他還沒有被業界認可的時候，他參與了著名的1969年伍德斯托克音樂節。樂迷們肯定都知道伍德斯托克音樂節的誕生直接與迪倫相關。
馬丁·斯科塞斯與他之後合作幾十年的御用剪輯師塞爾瑪·舒梅克負責剪輯了這部著名的音樂節紀錄片，其中著名的分屏剪輯法也是出自他兩人的靈感。
迪倫60-70年代的御用樂隊The Band在1976年於舊金山做了告別演出。這時的馬丁·斯科塞斯已經拍出了《窮街陋巷》《計程車司機》等佳作。斯科塞斯把他在劇情片中所用到的影像創作手法運用到了這場告別演唱會中，鏡頭調度與剪輯堪稱演唱會紀錄片中的典範，導演了一場美輪美奐的視聽盛宴。
《最後的華爾茲》中為The Band捧場的音樂大腕包括尼爾·楊、瓊尼·米歇爾、埃里克·克萊普頓、范·莫里森，當然也少不了迪倫本人。事實上正是因為這場演出有迪倫的壓軸出場，導致了《最後的華爾茲》這部電影推遲上映。
因為當時迪倫自己也在導演一部電影——根據他的滾雷巡演（Rolling Thunder Tour）改編的虛實結合的超現實電影《Renaldo and Clara》，迪倫不願意自己的形象出現在同檔期的其他電影中。
《蒙面與匿名》
迪倫自己對於電影的創作並沒有止於《Renaldo and Clara》。他主導並參與編劇了2003年上映的電影《蒙面與匿名》。他在片中飾演歌手Jack Fate。在電影預算不多的情況下，眾多影視明星慕名加盟演出。
可以說沒有《最後的華爾茲》，也許就不會有斯科塞斯之後導演的滾石樂隊紀錄片《閃耀光芒》（Shine a Light），以及關於喬治·哈里森的紀錄片《生活於物質世界》（George Harrison: Living in the Material World），更不會有那部關於迪倫的史詩般的紀錄片《沒有家的方向》（No Direction Home）。
《我不在那兒》
最後不得不提的是那部《我不在那兒》。
就像文章開頭提到的演出開場白一樣，只要想到這位主角是一個擁有多重人生、多張面孔的文化偶像，用眾多演員飾演迪倫一人便是導演托德·海因斯的一個必然選擇了。
影片非線性的敘事豈不就是迪倫在《Blood on the Tracks》專輯中那首經典歌曲的影像化重現？而迪倫在創作時，其實也是受到了立體畫派的啟發。
所有這些藝術形式的相互融合，它們滋養流行文化，並反饋給嚴肅文化，最終文化與文化之間未必還存在界限，這就是迪倫獲得諾貝爾這個時代的夜晚給我的最大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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