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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汀的目標是成為歷史上最優秀的前三名、前四名

雲中的知乎Live——昆汀的七種武器和六大絕招即將舉行,我們先來預熱一下!


我敢擔保,這是你在中文互聯網上,能讀到的關於昆汀最深入的訪談了。


這篇訪談由《電影手冊》記者艾曼紐爾·布爾多(Emmanuel Burdeau)和西里爾·奈哈(Cyril Neyrat)完成,原文標題是《我用左手什麼都幹不了》(Je ne sais rien faire de la main gauche)。


昆汀的目標是成為歷史上最優秀的前三名、前四名



翻譯 | 周星星(台灣影評人)


《電影手冊》:很明顯您設計了很多女性的角色,為什麼您一直被女性角色所吸引?塔倫蒂諾:跟男人比起來,我比較容易信任女人,這是天生的,而且我的生活經驗也告訴我更加如此。有些男人實在傷過我的心,所以我就更容易對女人放心。

跟男人在一起,我是用那種單獨的關係相處,就是「一對一」的方式;但我更可以主動地跟一群女人混在一起──即使針對部分女性朋友我也是用「一對一」的方式跟她們相處。在我身邊,我有一些「女哥兒們」(girl-posses),她們的種族、出身非常複雜,我常常跟她們一起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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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汀和梅拉尼·羅蘭


我們去泡吧,做一些蠢事,我們一起看《美國偶像》(American Idol)。同時我也認為女生們對我有些感覺,應該是因為我的人格的關係:她們其實有點想保護我。在我的影片裡面,女性角色之所以有這麼重要的地位,全是因為我所過的生活。

《金剛不壞》(Death Proof, 2007) 這部片有一半的故事發生在奧斯汀這城市,奧斯汀正是我常常跟女生朋友們在夜間出去玩樂的城市。影片中的酒吧的確就是我常常去的酒吧……為了回答你們的問題,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愈來愈被女性角色吸引,而且更不知道是不是在好幾部片下來存有一種發展(的變化)。我會在接下來的一部片再回到一堆男性的角色。


《電影手冊》:您是怎麼樣把您自己認作是要重塑女性的話語?塔倫蒂諾:我有兩種答案。第一是我永遠都會給出來的答案:我是一位作家,如果我不知道要怎麼做的話,那我又會是什麼?另一個答案:每一位作家都是一塊抹布,是一個在十年內、十五年內、二十年內等等一直都在作觀察的人。


我不知道我是否信仰上帝,但如果我很意外地擁有一種神聖的天賦,那就是我能夠編寫對話。這種事它自己就在自行運作。你們不可能一方面不喜歡我的對話但又同時說喜歡我的影片,這就好像跑去看田納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 的劇作但又嫌他實在有夠啰嗦,這是很荒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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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比爾》


不過,常有人指責我過於叭啦叭啦太多話,但同一批人又抱怨《殺死比爾》(Kill Bill, 2003) 的第一部分對白不夠多!


其實在某一極限,我有點很難接受大家對我的對話作出的恭維:這根本太簡單了吧,因為全都從他本人脫口而出。


我認為我寫過的最好的對話,或稍微比較好一點的獨白──「獨白」在這邊必須要用莎士比亞的意義,他自己稱他自己寫出來的東西是獨白──就是《真實羅曼斯》(True Romance, 1993) 中的關於「西西里島」的笑話,丹尼斯·霍珀(Dennis Hopper) 跟克里斯托弗·沃肯(Christopher Walken) 兩個人之間的對話;那可是我編寫的第一本電影劇本。

之後,我一直想重攀上這顛峰,我認為這一擊實在是跟屋檐下的那一景一樣成功。我想我應該能做得更好,在我的下一部片,我要讓我的法國農夫他的獨白更加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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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比爾》


《電影手冊》:這種對台詞的熱愛,應該始自《落水狗》(Reservoir Dogs, 1992),特別當「橘先生」(Mr. Orange) 講出他那知名的「小狗的故事」,講一個毒販怎樣靠奇蹟逃過警察的盯梢。我們也可說當在講某一個角色如何被拋進一場非常戲劇性的場景時,這個正在講的動作也同時救了他自己。塔倫蒂諾:絕對是這樣。但你們知道我做了什麼嗎?一旦剛寫完我這個劇本,我就把這個場景丟到我最高的抽屜。連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麼,毫無疑問我擔心這整個段落會拉慢整個行動的速度,擔心它把我們應該要聚精會神的大倉庫的場景愈拉愈遠。


但是後來我改變了主意,我這個決定有點嚇到溫斯坦兄弟(Weinstein Bros.):「嘿,昆汀,你是「本能先生」(Mr. Instinct),改變主意實在不像是你這個類型的人會做的事。」的確,但為了這一次,之前我的確是錯的。後來拍這個場景,那才真正是刺激萬分。你們剛剛提到的是蒂姆·羅斯(Tim Roth) 用比較高的聲音講他的故事,當他正準備被一堆條子臨檢的時候的故事。


本來我們沒預期一定要拍;不過,當我要求提姆練習念台詞,用以讓攝影師測試一下用三百六十度環繞著他拍攝大概要花多少時間,此時他跟我都才了解到根本沒別的方法還能用:我們一定要讓「橘先生」繼續講他的故事,而且同時也要活出那個動作。


《電影手冊》:老實說,您到底是怎麼樣寫劇本?塔倫蒂諾:我完全用筆在寫劇本。我會部署一個有品質的測試,因為我的打字實在是很慢:別說是兩個指頭,我根本是一指神功!如果對我的指頭來說有點太長,那一定是表示這場景出了問題,我就會放下不管。


然後呢,我會打電話找一位男性朋友,我會在電話中念給他聽。這並非是要搜集他批評的意見,其實我只是更需要經由另外一個人的耳朵再重新聽到我自己寫的東西(to hear it through their ears)。


對話的部分就像是音樂,當我在寫的時候,我也不斷地用很高的聲音念著它。重新再在電話裡面念它,實在是修正一些錯誤安排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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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狗》


《電影手冊》:您所寫的對話既粗俗但又非常複雜。


塔倫蒂諾:我想要寫一些以後我們永遠都還會討論到的對話。我所寫的東西,是既日常生活的、非常自然的,同時也是經過經營的、修正過很多次的。這些並非是很寫實的對話,但真的是,從很多種角度看它們都是很寫實的。


這些並非是很喜劇的對話,但還真的又是,它們其實還是很喜劇的。這些並非是很超現實的對話,但果然又是,它們是非常非常超現實的。你們有搞懂我想要說的話嗎?


有某個人針對這問題曾跟我說過一句有趣的話:我的角色們一直把時間花在定義、再定義他們在對話中的位置,階層關係就一直不斷地再重組:每個人都不斷地自問自己的位置以及其他人的位置,也就是說在一個團體中每一個人他所扮演的角色。


在《金剛不壞》中,有某些對話其實是從這邊再到那邊不斷地重複著,我們甚至可找到一模一樣的主題。我幾乎想利用鏡子的效果繼續走得更遠,尤其是當那些女孩子們把她們跟男孩子們之間的關係講出來時,以及第一個晚上她們想去哪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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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不壞》片場


我想,我已經很精確地重複了一模一樣的性愛的細節,但到最後,真正的對話比我想要的要更加乾淨一些,比較不精確,然後鏡子的效果變得比較弱一些。


《電影手冊》:所以您比較像是作家,不像編劇?塔倫蒂諾:完全正確。我實在比較像是一個舞台劇的劇作家。《落水狗》這故事已至少在舞台上表演了兩萬次。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會寫一出舞台劇的劇本,但我認為我一定會,而且我已經有足夠的知識,至少到目前為止。


不管怎樣,是的,我把自己當作是一個作家。而且,自從寫完《金剛不壞》的劇本之後我還真是一位很優秀的作家。(我會這樣說)並非因為《金剛不壞》是我最棒的劇本,而是把它寫出來這件事已讓我成為一位優秀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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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不壞》


《電影手冊》:哪一位作家最能夠啟發您?


塔倫蒂諾:很有趣的問題。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問我這個問題,常常是人家問我哪些導演是我最喜歡的。要馬上回答的話,有三個名字已在我腦袋中蹦蹦跳跳,就像三個小雕像──而且我很樂意再加上第四位。


艾爾摩·萊昂納德(Elmore Leonard)、J.D.塞林格(J.D. Salinger)、鮑勃·迪倫(Bob Dylan)。還有這位黑人喜劇演員理查德·普萊爾(Richard Pryor),全因為他獨白時所掌握到的節奏跟音樂感。


《電影手冊》:迪倫?


塔倫蒂諾:他真的是位很神奇的很會講故事的人。大部分的人視迪倫是一位詩人,但是他也把故事講得很好,他的有些歌實在在敘事技巧上相當驚人。他根本是一位「文字工」(wordsmith),一位關於文字的鍊金術士,一位相當熟悉英美式英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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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勃·迪倫


在他的歌裡面,他會玩弄這個語言的好幾種狀態,混合好幾種筆調、好幾種時代,會用當代的俚語以及一些罕見字,那些屬於伊莉莎白時代的詩歌、已經被我們忘記的字。


今天我們已經不再用一九三零年代那樣的方式去發誓,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去邀請別人跳一支舞或參加一個聚會。在我的對話裡面,我嘗試著要再用到這些很特別的語法。我自己認為我也已經算是一個「文字工」(wordsmith)。


《電影手冊》:在一篇訪談中,您提到在《危險關係》(Jackie Brown,又譯:傑基·布朗, 1997) 上映的那天,您自己曾經混進一家戲院研究觀眾對您的某些處理作出的反應,您也說到這是您巨大的喜悅。您還提到在齣電影院的時候,兩位黑人女士彼此吆喝著說「超棒的片,對不對?」塔倫蒂諾:我腦袋所能夠想到的第一個比喻,那活像是聖誕節當天的早上。如果有我的某一部片要上映了,對我來說完完全全就像是我孩提時代的聖誕節的早上。


如果我想拍一些片,目的純粹就是希望這些片能拍得好、能在歷史上留名。但是,一部影片要上映的當天,沒有什麼事比觀眾的反應來得更重要。像這樣的一天,就像是一個很典型的性高潮用來形容這一天。這並非是觀眾他們達到的高潮,而是經由觀眾他們的反應會帶給我這種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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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關係》


《電影手冊》:為什麼您自己要飾演酒吧服務生沃倫(Warren)?塔倫蒂諾:全力當一個演員,對我來說已不再可能了。但我實在找不到人來演這個角色,而且所有人都認為這個角色很適合我,好像手套一樣能剛好套在我手上。但還有其它理由。像「磨坊電影」這樣的拍片方式,一個重要傳統就是從一部片換到另外一部片時,我們常能看到同一批演員。


潘·葛黎爾(Pam Grier) 就在《黑媽媽,白媽媽》(Black Mama, White Mama,Eddie Romero執導,1972) 中演出,然後也在《鳥鳥籠》(The Bird Bird Cage,Jack Hill執導,1972) 中演出。


席德·海格(Sid Haig) 也是一樣的事,我有點就像是《瘋人鋸院》(Grindhouse, 2007)的席德·海格,因為我也在羅伯特·羅德里格茲(Robert Rodriguez) 的《恐怖星球》(Planet Terror, 2007) 中演出。這種玩法讓我覺得很好玩。


在《危險關係》露了一臉的昆小汀。


《電影手冊》:很多人認為《金剛不壞》只是一位「磨坊電影」的人(塔倫蒂諾)下課休息時玩出來的東西而已,您怎麼看這些話?塔倫蒂諾:聽著,我用左手什麼事都做不成。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去扭轉別人的看法,好像要把某種意見弄成正確或是親切;我僅只是想要把我所做的事儘可能地做到更好。


《金剛不壞》這計劃不是我拿來打發時間用的。我費盡心思掏出我所能給的,我跟著我的工作團隊、我就像瘋子一樣跟他們一起工作,目的就是要拍出一部能留在歷史上的偉大的好片。


在兩部比較嚴肅的拍片計劃中間,千千萬萬事但就絕對不是跟著我最好的朋友用「咻咻快來做」的方式搞個大拼貼。而且我自己還更感覺到經由這部片我已經過一個轉折點。我不知道轉折了什麼,但我就是知道那就是一個轉折點。這就是說,靠!《金剛不壞》這部片我其實是灑了一些種子,這些種子會在未來發芽生長。


《電影手冊》:這是您第一次自己擔任自己影片的攝影指導?塔倫蒂諾:很早以前我就想這麼做了。羅伯特(即羅伯特·羅德里格茲)很早以前就已經下海嘗試過,我也在拍《恐怖星球》的時候擔任第二組攝影掌鏡。我完全不排斥其他的攝影指導,但我愈來愈搞不懂他們的實用性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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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星球》


並非是他們拍出一部片的所有影像,縱使是他們在承擔影像的責任。他們跟著導演一起討論問題,然後他們再告訴他們的助理應該要怎麼做。我只剛剛好有點誇張而已。


就算一位攝影指導有點藝術氣質,但他們永遠成不了一個藝術家。藝術家,是我。而當我要拍片時,我並不想為每一個鏡頭都找出一種很獨特的影像,而是要為影片的整體找一個樣子。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跟洗片公司花很多時間一起工作,我告訴他們我想要什麼樣的效果。我不會告訴你們我們獲得了什麼或怎麼樣做出來的,但請了解整個過程真的沒什麼難的,僅僅就是要有股纏勁兒做到嚴格要求而已。


但相反,我卻從種田陽平(Yohei Taneda) 他那裡學到不少事情,當時他負責《殺死比爾》的美工設計(production design)。是他設計出千葉真一(Sonny Chiba) 的壽司桌。在 「Showdown at the House of Blue Leaves」這場戲,他就建築出整座旅社!


為了每一個鏡頭,他會指引你注意看景深內的很多細節,這些細節會提升整體的感覺。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會拍《金剛不壞》中的酒吧的場景。我完全沒有改變酒吧的任何陳設,它維持它原來的樣子,我只不過拿掉兩、三樣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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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不壞》


在拍這部片的不久之前,我也執導了《CSI:犯罪現場》(CSI: Crime Scene Investigation Season 5, 2004)其中一集。


你們也知道,這劇集的其中一個特色,就是在到處我們都放了些霓虹燈,尤其是在作研究、作分析的實驗室裡面。我也在奧斯汀的酒吧裡面有點在到處放了一堆霓虹燈,其它呢,你們看到的的確就是那家酒吧的女服務生,這是我很堅持的地方。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背景的部分、在空間中的人物的移動,點飲料的方式、在桌子跟桌子間像蛇一樣蜿蜒移動,這些就不會再是同樣的事,然後觀眾也就不會相信這整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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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不壞》中酒吧的lap dance。


《電影手冊》:您談到的是事實的問題。在第二段,是兩位女演員在做特技動作。塔倫蒂諾:啊,我很高興你們跟我講這些。其實不是,但我覺得很高興。我告訴你們為什麼。佐伊·貝爾(Zoe Bell) 她正是一位特技演員,她在《殺死比爾》中當烏瑪·瑟曼(Uma Thurman) 的替身。


在《金剛不壞》中,的確就是她自己做出那些特技動作,包括在 Dodge Challenger 1970(譯註:一款汽車)引擎蓋上的特技。但是另外一位,翠西·湯姆斯(Tracie Thoms),她就只單純是一位演員。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如果能很早就用一個鏡頭顯示這兩個女孩子,一個在引擎蓋上面、另一個在車內,我們能很清楚地看到的確就是這兩位女演員,我想在這一整段的汽車追逐中觀眾就能夠相信這兩位都沒有使用到替身。我非常高興我這一招真的有效。


《電影手冊》:第二組的女孩子是白天版的,也就是第一組的紀錄片版。塔倫蒂諾:這真蠻好笑的……第一段落的女孩子們她們怎麼樣說話、她們怎麼樣行為,尤其是在酒吧裡面,她們相對於她們的男朋友的非常明顯的支配地位──等於是將他們女性化──所有這些都要表明她們是真正的悍女,真正的狠角色:They』re bad asses ! bad asses ! bad asses !


但其實不是,完全不是這樣!全部都只是花言巧語而已!真正的悍女,是其他人,是第二段落的女孩子們,而且她們表現得更加親切、無侵略性。這種逆反是很有趣的,但很奇怪,之前我根本沒想到這點,直到現在(你們的提醒)。


《電影手冊》:您怎樣設計、執行完成第一段落的汽車相撞那場戲的?塔倫蒂諾:我是一位愛電影以及它的歷史的人……如果我們能把電影從它誕生以來它所給予我們的整體拿起來考量的話,我認為某些我所做的東西也會在電影的歷史上佔有一席之地,例如《殺死比爾》中「Showdown at the House of Blue Leaves」這個大場面裡面的功夫決鬥,或者就是這兒的,第一段落的汽車相撞以及第二段落的汽車追逐。


在那個以一個人對付一百個人的場景,這在亞洲功夫電影裡面是非常典型的,但是,在今天,也在美國電影中常見。在日本電影中,這樣的場景通常會在酒吧或餐廳中發生。


即使很久以來這就是這樣已存在很久,但畢竟還是王羽在一九七零年的時候建立起它的原型,即《龍虎鬥》(The Chinese Boxer, 1970),從它幾部續集來看可判斷出這部片是所有現代功夫片之祖。《殺死比爾》的「以一擋百」,就是我,昆汀,要詮釋一段偉大的經典畫面,一個電影的原型。這是直到當時為止我從未嘗試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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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鬥》


如果我腦袋就是想拍一個類似這樣的場景,我的目的絕非是希望它能夠被拍得「好」,我也不希望拍出來的是一個「還能看」的結果。我不會在鬥牛競技場上拋下我的帽子,看看到底會有什麼事。


我只想要讓這個場景在這種類別里是從未拍出過的最棒的場景之一,要不然就得是最優秀的。我對那些曾經拍攝過這種場景的導演們懷著巨大的敬意:他們都是最優的導演。


但如果輪到我要嘗試拍這種場景,目的,就是要成他們其中一員。這能夠讓我成為一位比較不一樣的導演,因為到這時為止,我將能夠完成一件對我來說前所未經歷的某件事。這某件事對我來說意義重大,而且在同時,我要讓這場景能帶給我所有的驚悚,就像其它影片曾經帶給我的那所有的驚悚。同理可說到撞車或汽車追逐:這些都是電影的原型。你們馬上就會知道這是在講現代的原型。今天我們所能夠想到的汽車追逐,其實是在一九六零年代末期發明的,《警網鐵金剛》(Bullitt, 1968) 的汽車追逐無疑是電影史上正式的第一個。同理也可證「以一擋百」:這是從一九六零年代開始出現的一個原型。


打鬥的場面之前就已經存在,但這種場面會有點獃獃的,或有點太劇場式,有點過度地「舞動」,我只能這樣說,因為沒辦法找到一個最棒的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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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網鐵金剛》


讓我告訴你們我是怎麼樣工作的:在那之前我從未拍過汽車相撞,其他人到底是怎麼拍汽車相撞,我根本一點概念都沒有。


但是呢,我會去學,而且我一定要讓我拍出來的畫面成為電影史上最優的前三名或前四名之一──這個排名順序,當然是交給你們來決定。但仍然有某件事是更加重要的,而且是對我而言,不是對觀眾而言。我把我自己置身在一種狀況,相信我自己也能夠拍出那些大師們曾經拍過的功夫決鬥場面或者是汽車追逐,而且是拍得很成功的。


所以呢,現在輪到我了,換我向這個世界給出我的第一次。我必須靠著自己學習怎麼樣來拍,而且還根本是正在拍的時候我才摸索應該要怎麼樣拍。但是呢,我真認為我已足夠優秀所以才能夠來拍它。


我對電影已有很多的認識,所以我才會嘗試,而且希望成果能相當刺激。我私人會把拍一部片的經驗比較成是往上爬一座山,我的這種挑戰就像是這樣。拍出一段還算不錯的場景,可成為今年最棒的場景?拜託,我對這沒興趣。我要的是拍出一些場景,但在未來我們會永遠地再談論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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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不壞》


事情並非如表象那樣,相反地我所跟你們講到的東西一點都不傲慢。就只是一個很簡單的理由:我會接受很有可能會失敗的成果。如果真的沒拍好,我會願意承認我其實並沒有我自己所想的那般優秀。更精確地說,每一個人的天分都已經衝到頂了。


永遠都會有那麼一刻,我們還會再衝撞天花板。我不會嘗試要頂到天花板:我其實很希望永遠都不會頂到天花板。但是,我卻是不斷地挑戰要快要頂到天花板!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已觸碰到天花板),那也就會讓我比較現實一點,知道我到底能做什麼東西,以及做不到什麼東西。該這麼說了:OK,我不該越扯越遠。


在拍攝《金剛不壞》的汽車追逐場景之前,我其實非常焦躁易怒;當那最重要的一天愈來愈要到來時,忙亂跟躁動也跟著高漲。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我們要怎麼做:只有當我自己也進入這個拍片現場,我才知道應該要怎麼做。前幾個階段的準備和試戲總是很驚駭,然後慢慢地,該到位的都到位了。


不管你們怎麼看《金剛不壞》──這手法是否成功還是不成功,我成功了還是我失敗了,你們可自由地去想──但這也是為什麼,如果有某一件事是絕絕對對確定,那肯定是:這可不是用左手拍一部片用來挨時間用的!這怎麼可能會是這樣,而我自己卻在影片里用我自己測試我自己(testing myself with myself)!


的確,我會認為那一場汽車追逐拍得超棒。但如果真的是相反的結果,相信我,我真的會用我自己的腳踢碎我自己的卵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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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不壞》中的汽車場景。


《電影手冊》:從哪一刻起,您決定要重複拍四次特技演員麥克開汽車頭燈的鏡頭?所以也是拍四次汽車相撞的鏡頭?塔倫蒂諾:為這個場景,我實在花了很多時間在想它……在汽車相撞之前發生的事,似乎也更加重要。音樂,將車內女孩子們的鏡頭跟車內的麥克的鏡頭並置,慢慢地馬力加到最大,等待(某件事即將發生),然後……蹦!!


為了這個汽車相撞,其實我早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效果,但重複那幾個鏡頭其實是在剪接的時候才決定的。不過也不是在剪接的當天才決定,而是在快要剪接之前。


我發覺這種重複能讓這個場景完全發揮功用,為的是讓大家能夠了解到比較美學的意念。麥可·帕克斯(Michael Parks) 所飾演的角色厄爾·麥克葛羅(Earl McGraw) 在片中醫院的場景里說到:「同一時刻四個靈魂就這樣飛走了。」這種同時性也讓麥克亢奮起來。《金剛不壞》並非是一部「血腥砍殺電影」(slasher movie),因為在一部「血腥砍殺電影」裡面,男殺手是一個接著一個把女孩子給殺掉。


《金剛不壞》


只在一個彈指之間,四個靈魂同時飛到天空或飛到地獄。如果能夠不用到很快速的剪接就能夠達到這個完滿的效果,其實沒別的方法,只能夠重複幾次那個衝擊。


我非常激賞這個點子,但誠實地說,我曾經懷疑它是否有效。我這作法是在騙觀眾嗎?所有人,排名第一位的就是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 跟我的剪接師,都向我保證:沒有啦,實在必須這樣子做呀,只有這樣子做才能夠讓我們更感覺到痛苦。


你們可以看到榮歌·茱莉亞(Jungle Julia) 她的一條腿怎麼樣跟她的身體分裂開,然後掉到地上又再蹦起來……把每一個細節都秀出來,對我來說這很重要。你們覺得這樣子做有效嗎?


《電影手冊》:當然。塔倫蒂諾:贊呀!為了這個鏡頭,我其實一直想到觀眾。我喜歡跟著觀眾一起玩,想著要把他們帶到一些以前沒去過(沒見過)的地方。當我跟一個女人做愛的時候,我非常地注意她發出來的任何微弱的聲音,目的是要把她帶到我想帶她去的地方,直到爽到不行。


跟觀眾在一起是很類似的事。我之所以用到性愛的隱喻,是要試著跟你們說當音樂漸漸地大聲時,你們就進入到那個節奏,你們就是特技演員麥克:你們會希望一定要有汽車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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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不壞》


《電影手冊》:不會吧,女孩子們都這麼地討人喜歡。塔倫蒂諾:我認為會。Here』s my point : you want the sensation. 讓我來告訴你們我到底是怎麼想:如果在最後一刻,在所有這麼多的條件都已經具備時,那一位女駕駛察覺到那輛汽車正朝向她衝過來,所以她趕快急轉彎以避免被車撞,你們一定會感覺到被詐騙集團騙了。


這可以證明你們其實很希望兩車能相撞。不僅只是你們期待這件事發生而已,而是你們的這種慾望讓你們就變成是特技演員麥克。你們其實就像他,你們期待突來的衝擊。就是這樣,這件事就會發生。


但是呢,它來的方式,會比你們所想像得到的會更加可怕。你們想要的並非是這樣(塔倫蒂諾用一個拳頭擊他自己的掌),而是,應該是這樣(改用手掌再擊一次,但是更大力)。但如果要的這樣,之前還是得那樣。但已經太遲了!你們也是共謀的人!《電影手冊》:一口氣就解決掉四個女孩子,這太殘酷了。塔倫蒂諾:所以當我們要在電影院裡面達到這種極端的暴力,方式就必須要超級傷。既傷到我,也傷到你們。我們要傷害的,僅只剛好是我們所喜歡的人。你們還記得一部阿諾·施瓦辛格(Arnold Schwarzenegger) 主演的《魔鬼殺陣》(Raw Deal, 又譯:邊緣戰士,1986)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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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戰士》


約翰·厄文(John Irvin)導演的片,這是他剛演完《終結者》(Terminator,1984) 之後沒多久又再主演的片,還算正確的片,還有一點意思。開場非常地棒:好幾個職業殺手來到一座像是小木屋的房子,在那兒也有好幾個FBI的人監控一個人,這個人正準備作證提供不利於一位黑幫教父的證據。


他們把這個人抓起來,押他坐在一張椅子上,讓他面對一張鏡子:「你想作證是不是?OK作作這個證!」(You wanna witness something ? Witness this !) 然後他們把他的腦漿轟到鏡子上!呃啊呃啊!我們超崇拜這一類的場景。這很讚呀,很好笑。因為我們並不認識那個人。但如果你們故意想搞傷害,你們就必須將這個傷害加諸你們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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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戰士》


《電影手冊》:第一批女孩子全死了,但又重新在第二批的女孩子再現,是不是這樣?


塔倫蒂諾:這真是好笑……常有人問我《金剛不壞》這部片是不是一部復仇的片。復什麼仇呢?所以一般來說我都回答說這不是一部復仇的片。果如此,這些女孩子開始追逐特技演員麥克,但是呢,她們並非非得要做這件事。


復仇,根本是另外一件事:因為是反擊,所以必須花時間準備。追逐某某人,只因為十分鐘前先被這某某人追逐,這跟所謂的復仇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我還是一點一點地改變了間奏:的確,這些女孩子們並非是要針對麥克複仇,她們只是要給他一個教訓。


她們也不是要為另外一批女孩子復仇,因為她們不認識那些人。但還真的是一個復仇:她們是為了我們才替她們復仇。《金剛不壞》就是一部復仇的影片,但是要把觀眾的位置考慮進來。這的確是到了現在我才想到的事,之前我沒這麼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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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不壞》


《電影手冊》:您完全沒提供任何解釋,告訴說是什麼事刺激了麥克。


塔倫蒂諾:在醫院的時候,我給麥可·帕克斯(Michael Parks) 一個場景,這等於是《驚魂記》(Psycho, 1968) 裡面的賽門·歐克蘭(Simon Oakland) 他所飾演的李奇蒙醫生(Docteur Richmond) 嘗試著要解釋諾曼·貝茨(Norman Bates) 的心理動機。


我自己知道麥克是怎麼開始的,我知道是什麼刺激他的:他是一個瘋子,汽車相撞能帶給他性愛般的滿足。對他來說,弄死這些女孩子並非只是一個謀殺事件,因為這正是一個強姦殺人事件(a rape-murder)。


當他的汽車轟隆作響時,他感受到一種性愛快感。所有的事都圍繞著這種性愛的滿足感,而且也跟他喜歡感受到有能力可以衝到更遠有關係。麥克是一頭性愛的獵食者。他跟蹤這些女孩子,查清楚她們的事,拍她們的照,蒐集一些可幫助回憶的東西。這些都不是在行動之後,而是在之前,例如當阿琳(Arlene) 在進到餐廳之前丟掉的香煙。


隨著時間,他已經變成玩弄這些小把戲的最屌的人。其中的一個他的樂趣,就是在接下來要跟她們碰面,挑選最精準的時刻。他穿上他的灰色的夾克,他就在準備當中。在第二大段,其中一個他之所以會失敗的理由就是他已經變得很衝動:他沒有好好地準備他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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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記》


《電影手冊》:是否能找出一個比較道德上的動機來解釋他專門找這些相當性感的女孩子下手?


塔倫蒂諾:完全沒有。但是在她們的相反面,麥克已不再是一頭性愛動物。寇特·羅素始終是一位極端帥勁的男人,但他沒辦法再更年輕一些,我們根本無能為力。


純就性愛來說,女孩子們根本不把麥克當一回事。當阿琳/蝴蝶決定要對他來個貼身舞(lap dance)(譯註:是在有脫衣舞孃的夜店其脫衣舞孃所跳的極為性感的舞步),他就看得出來這女孩子的優越感。麥克就是一個老惡痞,女孩子們就是想挑逗這一號人物,所以也就是她們樂於要嘲弄的目標。


我們不是都很清楚這種狀況嗎?在酒吧裡面,老是有一些老頭藉機接近女孩子,故意親她們的手背:「女士……」然後她們噗呲一聲:哇,他還真是可愛矣!這真是不可忍的屈辱。在她們眼中,這位男人字典裡面沒有「性感」可言。


從未冒出有一刻能夠讓麥克反過來騎在她們頭上,除了在門廊下之外。在某些時候,我們似乎真的相信蝴蝶(Butterfly) 好像快要被他的魅力勾走,但就算世界毀滅了,她也還是不會跟他上床。



昆汀的目標是成為歷史上最優秀的前三名、前四名



《金剛不壞》


往前推十年,她很有可能會跟他上床;往前推十五年,你們一定能夠確定她老早就跟他玩過了!像他這種很壯很猛的人,這種日趨向下降的事實他根本沒辦法接受。干,婊子!我要給她一個好看!我要把她變成一根熱狗,或把她變成能夾在熱狗中的那個東西!


《電影手冊》:可曾有過一些很負面的女人的反應或負面的女性主義式的反應?塔倫蒂諾:女性主義式的,這我不知道,但一些女人的批評,包含一些右派的,是有寫到這部片,而且也有在一些最最嚴肅的報紙上面刊登。在《畫面與音響》(Sight and Sound),的確是一位女人作此攻擊。


在美國呢,所有人都說《金剛不壞》是一部「女生威力」(girl power) 的片。請再到一家比較大的戲院再重看一次這部片,到最後一個場景,女孩子們一起痛歐麥克,看一看你們周圍的臉孔:女人們都爽到翻了(譯註:原字詞有性暗示)。


她們都有香蕉(譯者說:看不懂是什麼意思):「耶,K下去,揍他的頭啦!」我在戛納電影宮(Palais des Festivals) 也經歷了同樣的事。《金剛不壞》並非像是《殺死比爾》或《修羅雪姬》(Lady Snowblood, 藤田敏八導演,1973):因為這些女孩子是真正的專業。


就跟麥克一樣是專業的。並且呢,她們的狀態更達到最優:麥克的手臂中了一槍,然後她們打斷他另外一隻。他現在就像一個傀儡,他已經不再能自衛。



昆汀的目標是成為歷史上最優秀的前三名、前四名



《修羅雪姬》


《電影手冊》:卡司是怎麼組成的?飾演榮歌·茱莉亞(Jungle Julia)的雪妮·塔蜜雅·波提耶(Sydney Tamiia Poitier) 她以前從未演過電影。塔倫蒂諾:她曾經跑來為《殺死比爾》裡面的薇薇卡·A·福克斯(Vivica A. Fox) 這一角試鏡,然後她在我執導的《CSI 犯罪現場》的某一集參與演出。我發現到她真的是一位很棒的女演員,但她沒辦法切合我要的那個角色。


當時我也知道有一天我應該可以幫她找到適合她的角色。阿琳的角色是為凡妮莎·費里托(Vanessa Ferlito) 而寫的,我在奧斯汀認識她,當時她在那兒演出一部片。有好幾個朋友向我介紹她,然後有一整個禮拜我們就在酒吧裡面閑晃。我覺得她非常酷,她說話的方式就跟在電影裡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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