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蹟下水道 切斷疾病源

在英國倫敦維多利亞岸堤公園，有一座獨特而又莊嚴的雕像。讓人驚訝的是，這座雕塑只是用來紀念一位下水道的修建者——約瑟夫·巴瑟傑。

巴瑟傑到底有多大貢獻，讓19世紀號稱「日不落帝國」的英國為他塑像立傳，表彰他的功績？在這個雕像的後面，又隱藏著怎樣一段人類社會與災害進行鬥爭的歷史和經歷呢？

災難引出的治理

19世紀中期，英國完成了工業革命，處於「世界工廠」的地位，但是作為歐洲超級大都市的倫敦，很多街道卻是垃圾遍地、臭氣衝天，城市排水系統極其糟糕。倫敦當時的泥土路面或卵石街道都鑿有明渠或街溝，以便將污水和雨水引入其中。這箇舊系統是沿倫敦的河流修建的，原本是為了疏通雨水。隨著倫敦城市的發展，排水管道建設反而被忽視，停滯不前。原來的排水管道無法承擔大量生活、工業污水和其他殘渣。一英尺多深的明渠中往往塞滿了灰燼、動物屍體，甚至糞便。

到19世紀為止的近幾百年中，倫敦的流行病此起彼伏，猩紅熱、肺結核、流感、麻疹、天花、傷寒、霍亂等，各種流行病不斷爆發。1848年，抽水馬桶已經在倫敦普及，這使得倫敦城市排污情況更加惡化。在沒有抽水馬桶的年代，人類的糞便可以採取集中處理的方式。但是，有了抽水馬桶後，家裡的糞便用水一衝就不見了。糞便進入倫敦原先的排放系統，造成嚴重的堵塞。當下大雨時，溝渠儲排不了過量的污水，於是出現反流，污水甚至從地板下回灌進居民家中，淹沒了地下室。

為了改善倫敦的地下水道，1849年8月，英國政府成立了一個皇家污水治理委員會。當時，約瑟夫·巴瑟傑被任命為測量工程師，參與改進城市排水系統。他的第一項工作是檢查倫敦市內的舊污水渠。那些水渠只能夠使表面的污水流走，而約瑟夫是要探求如何創建城市的未來排水系統。

霍亂還在蔓延。當時衛生部門的官員大多認為，病因就是空氣中難聞的氣味，而空氣中惡劣氣味的來源就是各種污物。因此，只要把各種污物用水沖走，問題就解決了。於是，流經倫敦的泰晤士河成為優先治理的對象。濟貧法委員會的愛德文·查德威說：「我們要把污水衝進河裡，才能把氣味徹底逐出倫敦。只要我們控制住了氣味，我們就能控制住霍亂病情。」在這種建議下，政府動員起來，把舊水渠的污物統統沖走，幾乎一夜之間，常年積累的廢料直接流入泰晤士河。但是這種做法，一點也沒有阻擋住霍亂，死亡的人數還在不斷上升。特別是在1849年，霍亂疫情結束時，倫敦死於霍亂的人數超過14000人。但那時，人們還沒有正確地認識到霍亂的原因，也不知道如何進行防範。

歷史的轉折點

直到1856年，問題才出現轉折。這一年，巴瑟傑成為倫敦首席工程師，隸屬於有權力、有影響的首都工會。設計倫敦新排污系統的重任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花了很多年分析問題，研究各家意見和說法。

他的設計基於一個基本的物理定律——萬有引力。他發現，倫敦位於一個河谷的斜坡上，只要在污水流到河流之前，阻截現有的渠道，就可以藉助地勢低的特點，沿著泰晤士河谷，把污水送出倫敦。根據這個設計，舊水渠的污水不再流入倫敦市內的河流，他計劃建立新水渠，把污水帶到泰晤士河口，安全地排入大海。

為了實現這個目的，巴瑟傑利用原來舊的河道，仔細計算位置的高低和水的流速，最大利用自流的特點，以達到水流能夠自我洗刷污垢，盡量減少人工提高水位。

巴瑟傑最初的設計方案，地下排水系統全長160公里，位於地下3米的深處，需挖掘土方350萬噸。但是他的方案遭到倫敦市政當局的否決，理由是該系統不夠可靠。在其後的時間裡，巴瑟傑不斷進行實地測量、計算和勘查，修改他的計劃，但連續5次都被英國政府否決。

1858年夏天，倫敦市內的臭味達到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程度，很多政要人物和有錢人逃離倫敦。惡劣的現實情況和巨大的輿論壓力，迫使倫敦市政當局同意了巴瑟傑的城市排水系統改造方案。從巴瑟傑第一次提出方案到獲得通過，前後經歷了7年時間。

1859年，政府撥款300萬英鎊，要求他立即動工。倫敦地下排水系統改造工程正式動工，工程規模也擴大到了1100英里以上，這樣新水渠每年能輸送310億加侖的污水。修建水渠，最便宜經濟的方法是在地面上挖壕、建渠，用挖起來的泥土蓋頂。這些工作，兩千多人用鋤和鏟挖掘泥土，在深的地方，則由礦工接手工作。

下水道在倫敦地下縱橫交錯，基本上是把倫敦地下挖成蜂窩狀。如果出現任何差錯，倫敦就會出現地陷和塌陷，對城市造成破壞。這時，疑惑和阻力產生了。有人擔心，地下被挖空的倫敦會不會坍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選擇水泥就成為關鍵因數。工程部門特地研製了新型高強度水泥。為了保證水泥的質量，巴瑟傑發明了一套檢驗方法，成為現代各種工程質量檢驗的先驅。用這種新型高強度水泥，一共製造了3.8億塊混凝土磚，構成了堅固的下水道。整個施工過程中，罷工、透水、傷亡等事件的發生，給工程帶來了很大困難。為了應對媒體的指責，巴瑟傑邀請媒體記者參觀工程的進展，特別是管道結合的部位。巴瑟傑之所以在工程質量上如此嚴謹，是因為他「要建的不是幾年的工程，而是幾代人的工程。」

1865年，歷時7年，工程終於完工。工程實際長度超過設計方案，縱橫交錯的下水道實際總長達到了2000公里。工程完成的當年，倫敦的全部污水都被排往大海，瀰漫在倫敦空氣中的臭味終於消失了。下水道將污水與地下水分開，從此以後，倫敦再沒發生過霍亂。

1867年7月26日夜裡，倫敦大雨傾盆，一晚上的降雨量相當於倫敦兩個月的降水量，但倫敦的排水系統應對自如，沒有發生內澇現象，經受了檢驗。這個檢驗實現了巴瑟傑的承諾：當下水道修成之時，如果一切正常，無人會感覺到它的存在。

在地下工程完工後，巴瑟傑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地上工程。他修建了跨河大橋，用寬闊的馬路代替狹窄的小巷，在市內各處修建公園……巴瑟傑在現代城市修建方面，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正確的維護和使用必不可少

即使非常有遠見的約瑟夫·巴瑟傑也不會預見到一個半世紀後的倫敦人口和生活垃圾的數量。如果使用不當，下水道很容易被油污堵塞。很多人為了方便，將下水道當成丟棄各種垃圾的場所。泰晤士水務公司發言人艾米·杜頓表示，這些垃圾一旦進入下水道，剩菜中的肉類和油脂就會與抹布、尿片、棉球等攪和在一起。「當它們攪和在一起後，越來越多的油脂就會凝固，這就是導致下水道堵塞的原因。」

2009年5月，厚厚的油脂垃圾覆蓋了由泰晤士水務公司所管理的一段下水道。這種下水道油脂頂壁是數年來沉積的結果，也是泰晤士水務公司所指責的「下水道濫用」行為造成的後果。泰晤士水務公司不得不組織了數支清除隊，從下水道開始清理油污。清除隊用手工剷除、高壓水槍沖洗，清洗工作非常艱難。清洗後，脫脂後的下水道變得寬闊、通暢。

為了保持下水道的清潔和通暢，泰晤士水務公司發起一項行動，教育倫敦人養成好習慣，知道哪些廢物可以扔到下水道，哪些不可以扔。對於家庭廚房來說，該公司建議將剩菜中的烹飪油冷凝後倒入垃圾桶中，或將其與種子或堅果攪拌在一起，自製鳥食。同時，為了解決城市雨水問題，英國也採用多層次、全過程式控制制的對策。英國的排水工程從解決生活垃圾、大暴雨管道排放問題發展成綜合雨洪控制體系。正是這些措施,使巴瑟傑修建的地下工程一直使用到今。

倫敦的地下水道工程完工於1865年。當年正是大英帝國國勢最盛之時，倫敦下水道系統也代表了當時最高建築成就，甚至被稱為「工業世界的七大奇蹟之一」。倫敦下水道的修建，不僅解決了污水排放、防洪澇、環境等問題，無獨有偶，也切斷了流行病肆虐的起源，所以人們還是把拯救了倫敦的未來，拯救了整個城市的功績歸於——約瑟夫·巴瑟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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