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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濤:關於那些桐花的夢 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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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濤:關於那些桐花的夢 之二







文/姚小紅


薛濤:關於那些桐花的夢 之二



一組薛濤紀念館的壁畫


【作者簡介】姚小紅,四川省作協會員。出版長篇小說《如夢令》、散文集《時光渡》。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二十歲的那一年,連桃花也黯淡了顏色。


成都已屬西南邊陲,然而邊陲的邊陲,烽煙不斷,吐蕃、諸羌屢屢進犯。我親眼看到韋大人運籌帷幄,指揮了幾次大的戰爭。


此時的韋大人,是一個讓我仰慕的大英雄,呼風喚雨。

我,甘侍於側。



薛濤:關於那些桐花的夢 之二



韋皋何許人也?中唐歷史上有名的大將軍、封疆大臣,公元785年,唐德宗任命40歲的韋皋為西川節度使,此後他「服南詔,摧吐蕃」,邊功卓著。


初到西川府,我是亦步亦趨,小心翼翼。自己的命運就像無形之風:獵蕙微風遠,飄弦唳一聲。林梢明淅瀝,松徑夜凄清。


然而就是這首詩,讓韋大人攬我入懷,說我的詩空靈曼妙,我的人惹人憐惜。乖順地依偎在韋大人懷裡,輕輕戰慄著。


韋大人輕吻鬢髮:怕么?


不見回答。


韋大人一隻手摩挲著我的臉:你是一隻精靈,我允許你肆意地飛,不過要飛得喜慶。你懂么?


我並沒完全聽懂,但笑靨似花。韋大人溫情地抱著我,恍惚被父親抱著,似乎又是在張伯伯懷裡。然而我馬上清醒過來:這是韋大人,掌握著數百萬人生殺大權的人。這種溫情,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奏罷了。


惶恐中,被粗暴地撕裂。狂浪平息了,身邊的男人,呼呼酣睡。


風兮,雪兮,風塵兮,抑或是夜逢春?權且放一邊吧,我怯怯地向韋大人依偎過去。


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除了處理政事,不管紅庭繁華,還是琴瑟雅室,還有野外暢遊,我都是和韋大人在一起。


韋大人說,我是一分天真兩分嬌俏三分活潑四分敏感,他一刻也離不了。


我喜歡熱鬧,也喜歡出彩。這樣的我,給公務繁忙的韋大人帶去的感覺絕對是悅目爽心,像清風徐徐,或是清波粼粼。不管哪種,反正是權高位重的韋大人所需要的!



薛濤:關於那些桐花的夢 之二



此時,我不再懼怕韋大人眼光中那俯視芸芸眾生的霸氣和傲氣。


我被寵愛著,是全西川人都知道的事實。五代人何光遠這樣描述我受寵的狀況:濤每承連帥寵念,或相唱和,出入車馬,詩達四方,名馳上國。


和我一樣級別的樂伎,無不屈從於我的美艷才情。「九氣分為九色霞,五靈仙驅五雲車。」我自認為,替韋大人賺足了臉面。


我以為自己的名字可以叫「韋大人寵姬」,而不叫「薛濤」了。所以,想討好韋大人的各式珍惜絕品收歸我名下,是天經地義。


然而,然而,屬於韋大人的東西,豈是一個小樂伎可以收留的?


韋大人一怒衝冠,我被罰往松州邊防軍營。


這一年,我二十歲,陪在韋大人身邊,已經五年。


我哀鳴婉轉,求見韋大人,終不得見!


出發的那天,臘月的寒流挾裹大地,橫亘的枯草牽連不斷,鬼魅的林間不見昆蟲的婆娑。


我遠離了溫暖的爐火,遠離了綿軟的錦榻,兩個兵士,一騎馬車。寒風在車上嗖嗖的穿梭,我瑟縮著,似在夢中:韋大人是我明艷的天,怎麼就黑了?


野外荒郊,染血戰袍,刺骨霜雪,我就這樣舞著,歌著。


血腥加沒有度的放浪,會把我薛濤的風雅銷蝕殆盡的。


這裡絕對不應是我最後的歸宿!



薛濤:關於那些桐花的夢 之二



且聽我哀哀憐憐求韋大人召兒回去:但得放兒歸捨去,山水屏風永不看。


後來有人說,這不是我寫的:其詩意太過諂媚卑微,不似薛濤風格。列位看官,我一個花兒般的女子,面對著無數魯莽、饑渴的戍邊官兵,我薛濤委與奉承,以退為進,不失為一種智慧和策略吧?生活已經教會我,要做一個懂得與世界周旋的女子!


賦詩,成了我求生的武器,是我在困頓中突圍的方式。


「出入朱門四五年,為知人意得人憐」,朱門四五年,施之以憐,可曾忘?


「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我容貌姣好,慘遭遺棄,悲也!


「蓊鬱新栽四五行,常將勁節負秋霜」,有竹之節操,卻無端罹難,為何?


「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我才情容貌俱佳,卻無用,哀!


一氣寫下來,我才看透了自己人生的真相:自己與其他樂妓無二,是官僚們消遣的一個玩偶罷了。自恃聰慧,不過同那隻豢養的蠢孔雀一樣:開屏,惺惺作態,博他人一笑而已。


將自己比作犬,比作馬,終於觸動了韋大人的惻隱之心,戍邊兩個月,我被召回。


這是我人生中最寒冷的一個冬天,也是我的第二次遠行。


此時,我想起了眉州我們薛家園林的桃花,一大團一大團,美得過了,就成了殤,很快凋零為泥。


從此,我重新給自己定了位,對韋大人禮儀周到,尊卑分明。


那個天真活潑調皮俏麗的薛濤,在這個冬天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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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歲時,我已經在百花溪住了十餘年。這一年的際遇,無法言說!


鎮守西川21年的韋大人暴斃,我的大樹真的倒了。劉辟發動叛亂,我再次被罰往松州邊境。這次的戍邊,我已不再慌亂。我耐心地等著機會。


劉辟被鎮壓,我又寫詩給新任川主高崇文:螢在荒蕪月在天,螢飛豈到月輪邊。你是天上朗月,我是邊陲飛螢。我渴望著你的光輝,能驅散我遭遇的寒冷。


我是薛濤,才情讓我凌駕於純粹的美色之上。我的哀鳴,對男人更具有殺傷力。


我如願被召回成都,再得武元衡大人施恩,終於脫離樂籍,定居成都郊區百花潭。


我並不是為療傷而來,你看,環境清幽了,山水卻喧嘩起來,我是個喜歡折騰的人。


自由呼吸了,有大把的時間,我就要玩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味道來。


芙蓉花,一簇一簇,艷透百花溪。摘來,置一池清水,看水慢慢洇紅,我隱藏的心思,也洇成一團。還是寫詩吧,一張白紙,用芙蓉花汁浸潤,變成了深紅色。一張箋,只寫八行字。一首又一首詩,我用行書寫在深紅箋上。


松花的紋理恰似飛蝶的翅膀,帶著我的箋,風靡了中唐和晚唐。


薛濤箋,讓我躋身於另一種輝煌!


此時的我,過著很小資的生活。制箋、寫詩、品茶,各種文人大伽、貴商富旅雲集,可謂是享受之至。



薛濤:關於那些桐花的夢 之二



再看我寫在箋上的詩:淚濕紅毯怨別離《牡丹》、總向紅箋寫自隨《寄舊詩與微之》。


看似繁華笑鬧的場景,薛濤箋卻為何紅淚滿溢呢?


曲終了,人散了,夜幕四合,小箋會散發出幽冷的氣息。


深紅薛濤箋,是相思的箋。只是桃紅和相思,卻無君寄託!韋皋也罷,武元衡也罷,均是不曾入心入肺的過往。


寂寞了,空虛了,春風一起,紅箋脈脈,難免被誘惑。


那一天,我穿著粗紗的短襦衣,在百花溪的桃紅坊制箋。錦江的水靜靜地流著,各色花無聲地開,前來拜訪的文人商賈被小蝶擋了幾起。


寂寞了21年,成了習慣。今天我只想靜靜地做箋,純粹地做箋,無思無念。


侍女小蝶擋不住來人。


嚴綬,是我以前在西川府的同僚,官場中人,我是得罪不起的。


寒暄,品茶,嚴綬要了幾張小箋。


嚴綬此行的重點是一個邀約:元稹,梓州會。


元稹,那個坦言夜半私會小情人鶯鶯的人,也算是個性情中人。據說在梓州連續挖出貪腐案,剛直不阿。我笑了:如今官場,真有這樣的特例?


悶得太久了,去見見這個在元白詩派佔據半壁江山的小兄弟又何妨呢!


這是我第三次遠遊,這年我4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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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 、鄒開岐


主編:姚小紅、洪與


編輯:鄒舟、於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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