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路遙是歌唱的跤手

【編者按】2016.11.17：今天是路遙逝世24周年紀念日，感謝著名作家白描先生給讀書村賜稿，專文紀念。

一個人在他去世若干年後，還留給人以綿綿哀思，讓人為他的離去痛心不已，甚至他常常像風像夢一樣縈繞在我們的生活和感覺里，這肯定是一個富有魅力的人物。

一伙人在一個朋友別去若干年後，仍以拳拳情思，毫無功利目的地為他盡心盡情盡責盡意，把一塊聖潔的情感位置固執地保留給故友，這夥人肯定是些夠意思的朋友。

路遙是這樣一個人，今天為他舉辦追思會的是這樣一夥朋友，因此，我為路遙驕傲，為這樣一夥朋友感動。

路遙是一位優秀作家，他以自己光焰四射的智性和誠實的勞動，在中國當代文學殿堂里樹立了一道奪目的文學景觀，同時，他還以卓爾不群的人生態度，在迫促的生命旅途中樹立了一道獨異的文化人格景觀和意志精神景觀，而這後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值得人們體味和總結。盛開在文學百花園裡那些屬於他的花朵，眾多讀者可以盡情欣賞，而他那翻江倒海的壯懷所蘊涵的豐富內容，只有與他接近的人才有幸觀覽。這是命運賦予我們的機緣，也是他留給我們的另一樣財富。

路遙是一位歌唱的跤手。四十二個春秋所顯示出沉甸甸的生命分量，在我看來就是因為他有跤手的品格——事實上他的確贏取過摔跤比賽的冠軍，那是在他的學生時代，在他的母校延川中學。他以堅強的意志和品質，在通向理想的征途上一路搏殺，和命運交手，和困難交手，和一切阻擋他實現抱負的障礙交手，縱使疲憊不堪，縱使傷痕纍纍，也不放棄。堅定的人生目標永遠高聳在他的前方，鼓舞著他的熱情和鬥志。他歌唱生活，歌唱人民，歌唱理想，他的歌聲讓我們迷戀和動情。就像只用他的聲音歌唱一樣，這位跤手也只用他的方式搏取他人生跤場的勝利，他是一位把生的尊嚴看得比生的過程更重要的強者，為了這尊嚴，他甚至常常在自己內心世界廝殺，和自己搏鬥，自己一人充當跤場上的紅方和黑方。當然，這既成全了他，也毀滅了他——如果他對自己更寬容一些，我們完全可以相信他至今仍在繼續歌唱。

路遙已經遠行，我相信這個生前沒有來及充分享受生活的人是去了天國，在那裡他應該有一顆安息的靈魂，因為他的輝煌仍在人間，他的歌聲仍迴旋在人們耳畔，他的形象還在朋友們的心中。（文/ 白描 ）

二0 0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白描，1952年出生於陝西涇陽。曾任陝西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延河》文學月刊主編，國家外國專家局國際人才交流信息中心副主任，《國際人才交流》雜誌副總編，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兼職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延安大學等高校客座教授，中國輕工聯合會玉文化專業委員會副會長。出版有《蒼涼青春》《人獸》《恩怨》《荒原情鏈》等長篇小說、長篇紀實文學，散文集《被上帝咬過的蘋果》《人·狗·石頭》以及《論路遙的小說創作》《作家素質論》等多部論著。他的作品多次獲得全國、地方以及刊物獎，在國內文學界享有崇高的聲譽。

轉自「讀書村」微信公眾號（dushucun2015），騰訊文化合作媒體，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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