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墓前的沉思

炎炎夏日裡，為了一份承諾，我來到了黃河上唯一的也是世界上唯一的黃色瀑布——壺口瀑布，再一次體驗了一改溫柔平緩之風，波濤澎拜、氣勢洶湧、黃沫飛濺、水中生煙的豪邁奔騰的黃河壺口瀑布奇觀。

壺口瀑布是中華民族的精神象徵，中華民族不僅有溫厚、內斂、包容的一面，也有氣勢磅礴、洶湧澎拜、奔騰向前的力量的一面。唯有冼星海在此，才能寫出黃河大合唱，才會有「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的洶湧奔放的氣勢來。只可惜我們的黃河平靜的太多了，我們的民族沉默得太久了，不知道這隻沉睡的雄獅什麼時候才能醒來，什麼時候才能像壺口瀑布一樣發出怒吼而震驚世界。

我來到了延安，延安是革命的聖地，也是我人生的一個願望，畢竟是在黨的人，對黨的圖騰還是心存敬意。但是到了延安，我才發現早已尋找不到多少革命聖地的氣氛。寶塔山不高，延河水無水，整個城市在現代和嘈雜中無規則的蔓延。倒是陝北人的精神傳承還在，熱情好客的豪爽之氣，比扣扣索索的山西人大氣多了。我還到了黃帝陵朝拜我們中華民族的先祖軒轅黃帝，中華民族血脈相連，樹高千尺河流萬里也不能忘了根和源。

其實我來延安的真實目的是兌現我的承諾，我在「魂斷人生哭路遙 」裡面曾經寫道：如果今生有緣，我一定會來到路遙墓前，和路遙喝幾杯酒，陪路遙抽幾支煙，和路遙再談談《人生》和《平凡的世界》。為了這個夙願，我來到了延安大學，來尋找路遙的墓地。

路遙的墓地在我心中的分量之重和延安大學對路遙的淡然之輕在我的心裡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我原以為所有延安大學的師生都熟悉路遙的墓地，都對路遙心存仰慕敬畏之情。可是問了幾個人才知道路遙的墓在哪裡？最後一個人的回答讓我心裡一沉，她說：往前走看到一個大垃圾箱再往上走就是。果然是一個大垃圾箱，果然垃圾箱後面是一條泥濘的小路，小路兩邊是破舊的屋硼和散落的垃圾，這條路使我走著走著產生了疑惑，這是通往路遙墓的路嗎？這是畢業於延安大學蜚聲在中國文壇又埋葬在延安大學的路遙墓的路嗎？直到遇著了一個修路的農民他告訴我這就是通往路遙墓的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我才無奈的相信，這就是通往路遙墓的路。

我們的領導往往是熱衷於結果的過程而不注重結果的結果，仔細想想，路遙的時代已經結束了，現在的年輕人又有多少人知道路遙，又有多少人能捧著書本去讀路遙的小說呢？世態炎涼，抵不住潮流，管不了別人，做好自己就不錯了。終於看到了水泥的路面，終於看到了路邊的青松，終於踏上了石砌的台階，我知道路遙墓快到了。

終於來到了路遙的墓前，我並不感到吃驚，因為我已經從書上不止一遍看過路遙墓的照片。路遙的墓地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但是我畢竟是親身來到了路遙墓前。環顧四周：墓是用石塊砌成的，樸實而堅固。在墓的正前方有「中國作家協會、中華文學基金會、中國作協陝西分會、延安大學2006年4月立」的路遙 半身漢白玉石雕塑，雕塑中的路遙，平靜而堅毅，執著而倔強，目光遠遠地望著前方，望著他的母校，望著陝北這片黃土地。在雕像前有一個基座，黑色的大理石上刻著「路遙之墓」這四個遒勁洒脫的大字。路遙的白色的墓壁上寫著路遙的人生箴言：像牛一樣勞動，向土地一樣奉獻。

看著路遙的墓，看著路遙揚起不屈的頭望著遠方的塑像，看著路遙用生命寫就的箴言，我的眼中充滿了淚水，我為我最愛戴的作家路遙而垂淚，我為路遙一生的艱難和貧困而流淚，我為路遙感動了一代人影響了幾代人的小說而流淚，而我們的路遙為誰而流淚呢？這時我想起了艾青的一句詩：為什麼我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太深！

我們的路遙深愛著這片養育他的黃土地，他為這片黃土地而生，他為這片黃土地而死，他為這片黃土地而歌唱，他為這片黃土地而流淚。他太愛這片黃土地了，黃土高坡給了他厚重的情感，黃河瀑布給了他無盡的力量，在路遙的筆下有生活在這片黃土地上的高加林劉巧珍演繹的事業愛情，挫折與痛苦的《人生》。

在路遙的筆下有著在近十年間的廣闊背景上，寫出了孫少平、田曉霞通過複雜的矛盾糾葛，刻畫了社會各階層眾多普通人的形象。勞動與愛情，挫折與追求，痛苦與歡樂，日常生活與巨大社會衝突，紛繁地交織在一起，深刻地展示了普通人在大時代歷史進程中所走過的艱難曲折的道路的《平凡的世界》。 這部小說以其恢宏的氣勢和史詩般的品格，全景式地表現了改革時代中國城鄉的社會生活和人們思想情感的巨大變遷的成為當代農村史詩般作品的《平凡的世界》。一部《平凡的世界》路遙寫了十年，字字句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平凡的世界》影響了中國整整一代人，哪時每天中午人們都在靜靜地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送的路遙邊寫邊播的《平凡的世界》。

《平凡的世界》播完了，我們的路遙卻累倒了，《平凡的世界》出版了，我們的路遙卻永遠離開了他鐘愛的讀者，魂歸了養育他的黃土高坡。路遙的作品為什麼我們喜愛，因為他寫出了我們的情感、困惑、挫折，奮鬥的經歷和命運，他的作品是激情的，是勵志的，是給與讀者正能量的。他不是靠天才來寫作，他靠的是汗水和血液，責任和激情，他的英年早逝就是血證，我們的路遙才活了不到43歲。他不是為了名利而寫作，他是為了這片土地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而寫作，路遙的作品一再再版，證明了他永遠活在讀者的心裡，路遙用他平凡的一生寫就了一個不平凡的世界，每一個讀者心裡都有一個不死的路遙。可是誰又知道我們的大作家路遙活得有多麼可憐，他死後沒有給女兒留下什麼遺產，留下的是一萬多元的債單，陝西省作協不得不為路遙的女兒路遠募捐，我們的作家多麼的偉大，我們的文學多麼的廉價。路遙的一生，路遙的作品的收入還趕不上一個明星扭扭屁股的零頭。我們的國家怎麼了？我們的觀眾怎麼了？我們的藝術怎麼了？

微風催散了我的頭髮，我從恍惚的路遙夢中醒來，我把專門賣的路遙家鄉的西鳳酒灑在了路遙的墓前，我點起了女兒專程從歐洲帶回的雪茄讓我們的土作家也過過洋葷，我佇立在路遙的墓前，為我們的時代我最喜愛的作家路遙三鞠躬，天色已晚，我在暮色沉沉中和我最心愛的作家告別，如果有機會我會再來看你，路遙安息！你太累了！

文 蟈蟈

編輯 木木南喃

圖片來自網路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品杯中酒，做人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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