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革命戰鬥生涯——一位建國前退伍老兵的戰鬥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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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閑雲

（1949年解放貴州前的林美弟）

【作者簡介】閑雲，本名萬麗萍，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貴陽市作家協會會員。現供職於貴州省貴陽市烏當區新聞傳媒中心。閑暇時喜歡寫一些小散文，曾在《貴陽日報》《中國散文網》《晚晴》等報刊及網路發表過散文作品。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林美弟，87歲，是一位解放前投身革命，參加過多次革命戰爭，又為烏當區建設和發展做出很大貢獻的老人。一個偶然的機會，筆者在自己居住的小區里，認識了老人的兒子，並獲悉老人的情況。於是，筆者帶著崇敬之情，來到林美弟老人住院的醫院，聆聽了這位老人的革命生涯故事。

1929年9月，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裡，福建省福青縣高山鎮西江村一個平凡的人家，迎來了一個新生命，那就是我——林美弟，從此，我的父母又多了一個兒子。

在我17歲那年（1947年），國民黨到我們村抓壯丁，我們村裡的男人幾乎都被抓了，我也跟其他人一起被抓到國民黨的師管區。1948年3月，我們被分派到山東省，我們就從福建一路向山東走去。8月初，我們到了山東，但還沒到達國民黨的部隊，山東就解放了。

山東解放後，共產黨軍隊的首長把我們這些被國民黨抓來的壯丁召集起來，告訴我們說，如果有想回家的，就給我們路費讓我們回家，如果不想回家、想留下來的，可以參加共產黨的軍隊。我不想回家，就加入了八路軍，被編入了第二野戰軍第七縱隊，七縱隊的縱隊長是李先念。在我參加八路軍後沒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了。就在中秋節這天晚上，我和戰友們一起參加了濟南戰役，跟國民黨吳化文部隊打了一仗很激烈的仗。

在1948年中秋節那天晚上，在濟南戰役打響之前，天上的月亮很圓很亮，明晃晃的月光把大地照得像白天一樣。部隊首長把我們所有的官兵召集在一起，在銀色的月光下做戰前動員。首長嚴肅地說：「同志們，我們今晚就要攻打濟南城了。濟南城裡是國民黨吳化文的部隊，他們的人比我們多得多，城牆有3米高而且很堅固，易守難攻，但我們一定要有信心攻進城去。」戰士們個個情緒激昂，紛紛舉起酒杯高聲地發誓：「不怕犧牲，英勇殺敵，攻進濟南城去，一定要打贏這一仗，取得勝利！」之後，喝乾酒，甩碎碗，以表決心。

1950年，林美弟（左）與戰友的合影

我們部隊駐紮地距濟南城有2、3公里，動員會後，部隊就在月光下開拔了。我們背上槍支彈藥往濟南進發，一路上都是高粱地，我們從高粱地里急速前進，很快就到達了濟南城外。晚上十二點鐘，我們剛剛到濟南城下就被國民黨士兵發現了，戰鬥就打響了。

攻打濟南城時，我們用一棵長長的樹榦，綁上好幾道樹杈，做成簡易的樓梯，戰士們就踏上簡易樓梯，一個挨著一個地快速爬上城牆翻進城裡去。在我們爬城牆時，城牆上有國民黨士兵的機槍不停地掃射，戰士們一邊爬樓梯翻牆一邊還擊。那時我只有18歲，年齡小，個子也小，濟南城城牆又高，個子大的戰友爬上樓梯後一下子就跳進城去了，我們個子小的戰士跳不進去，爬上樓梯要翻牆才能進去。我剛爬到城牆上方就敵人的被子彈打中頭部（直到1962年才去醫院裡將子彈取出來），摔下了樓梯。

被子彈打中時我什麼感覺也沒有，當血順著脖子流下來打濕了衣服，我伸手摸來看到血時，才知道自己受傷了。我受傷後，衛生員把我抬了下來，很快給我包紮傷口，又把我抬到附近的一座破廟裡。廟裡沒有床和被子，衛生員們用高粱桿鋪在地上當床，我們傷員就躺在高粱桿上，身上只能蓋上一件衣服什麼的東西。我在廟裡躺了7天，在衛生員的照料下，我的傷口好一些後，我就立即返回了部隊。

我返回部隊後沒幾天，我們八路軍第二野戰軍第七縱隊向大別山挺進，我就跟隨部隊來到湖北省與安徽省交界處的大別山。我們部隊在大別山、黃山一帶跟國民黨軍隊打了一年多的仗，國民黨軍隊的人數都比我們多好幾倍，我們人少不能跟他們正面打。在這一年多里，我們常常是白天住在老百姓家裡，晚上出來打仗。老百姓對我們非常好，由於被國民黨軍封鎖，沒法出去，我們沒有糧食，衣服、鞋子都穿爛了，老百姓給我們送糧食，給我們做衣服鞋子穿。雖然我們的衣服不統一，但我們的心是統一的。

（1957年，在烏當區永樂鄉當黨委書記時的林美弟）

1948年臘月，我們的跟國民黨軍打的那一仗很激烈，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我給三旅二營五連的指導員孫清志當通訊員。孫清志是四川人，是從二萬五千里長征走過來的老紅軍。當時，冬天裡的黃山天氣很冷，天上下著毛毛雨，地上都結冰了，但一點也沒有削弱我軍官兵的勢氣。就在這樣天寒地凍的情況下，我們部隊進行突圍。戰鬥中，我們只有小米加步槍，而國民黨部隊有很先進的槍支和充足的彈藥，還有坦克、大炮和飛機，地上機槍坦克射擊，天上轟飛機轟炸，整個戰場上硝煙瀰漫，子彈「嗖嗖嗖」地從頭上飛過，「轟隆隆」的炮彈不停地在身邊爆炸，但是，我們的戰士絲毫不畏懼，仍然英勇殺敵，槍炮聲、吶喊聲震天動地。我們就這樣，跟國民黨軍打了一天一夜，但國民黨軍沒有鉗制住我們，我們連的戰士非常英勇，邊打邊往前，在突圍中也沒有一個人犧牲。晚上十一點左右，我們打破了敵人的封鎖線後，衝出了包圍。

在與國民黨軍隊的較量中，行軍時，他們一天走56華里，我們一晚上就跑了180華里，我們跟敵人遇上時一天打好幾仗遭遇戰。我們常常轉到敵人的後面去搶奪他們的糧食（他們行軍的隊伍前面是步兵，中間是坦克和大炮，最後面是糧食）。就這樣，我們打打、藏藏、打打、跑跑，一打就是一年多。

我們部隊在李先念縱隊長的率領下，從大別山出來後，又返回山東，在曹舅府（地名）整編，改稱號為解放軍，我所在的部隊改編為解放軍二野五兵團十七軍五十一師一五三團二營，我在營部給邵指導員當通訊員。

1949年，我軍開始大反攻，我軍60萬人的部隊，與國民黨軍80萬人的部隊，打了一個多月仗。在大反攻中，我們部隊參加了淮海戰役。淮海戰役是解放戰爭時期，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中原野戰軍在以徐州為中心，東起海州，西迄商丘，北起臨海（今棗莊市薜城），南達淮河的廣大地區，對國民黨軍進行的第二個戰略性進攻戰役，戰役自1948年11月6日開始，至1949年1月10日結束，歷時65天。我們的部隊屬於劉鄧大軍的一部分，我們11縱隊的對手是國民黨軍黃伯韜兵團，國民黨軍的總指揮是杜聿明。

淮海戰役的一個月多里，天天都在打仗，戰場上常常血肉橫飛，很殘酷，敵我雙方傷亡都很大。在這一個多月里，我們沒有出過戰壕，吃飯和睡覺都在戰壕里，天氣又冷，還下雪。老百姓冒著槍林彈雨給我們送包子、饅頭和水，還送衣服、布鞋。

我記得有一天，天氣放晴了，出太陽了，我和3個戰友坐在戰壕上吹殼子（聊天），說解放全中國後，娶個老婆回家，與家人團聚，好好過日子。正吹得興起時，一個炮彈飛了過來，正好落在我們中間，那三個戰友起身來想跑，當場就被炸死了，我沒跑，而是立即趴下，只有耳朵和手負了輕傷。

淮海戰役結束後，1949年4月，我們部隊到了河南，整體了半個月後，1949年4月24日，從安徽安慶渡口出發，渡長江南下。渡長江時，天上有國民黨的飛機轟炸，地上有大炮密集地打擊，敵人企圖阻止我們過江，但擋不住我們過江的決心。我們坐著小木船，冒著飛機、大炮的轟炸，穿過槍林彈雨，渡過了長江，到達江西。

1949年8月1日那天，在江西東縣鄉誓師大會上，司令員劉伯承作動員講話。他說：「同志們，我們要繼續前進，要解放全中國。」誓師後，我們部隊就立即出發了，走了一個多星期後部隊到達福建。在福建，部隊接到中央「解放大西南、解放貴州」的命令。劉伯承司令員作南下的誓師講話，他說：「同志們，貴州的老百姓在沒解放，還處在水深火熱中，我們要解放大西南、解放貴州，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在誓師大會上作動員講話時還說：「貴州有飯吃，有粑粑吃。」接著，我們的部隊又從福建出發倒回江西，再從江西出發，向西南挺進，我們連的任務主要是解放貴州。

從江西向貴州進發的路上，國民黨對我們進行圍追堵截。出發後，為躲避國民黨軍隊的飛機轟炸，我們每天天亮後停下來睡覺，下午4點鐘以後才開始行軍。部隊行軍走了三個多月後，到湖南邵縣時，傳來了中國人民共和國成立的好消息，廣大官兵歡欣鼓舞，我們太激動、太高興了，心裡說不出的高興，部隊就在公路上停下來，大家扭著秧歌，又唱又跳，大聲歡呼，士氣高漲，就更增強了解放貴州的信心。慶祝完後，我們又繼續前進，一邊與國民黨軍打遭遇仗一邊向貴州方向走。

1949年夏天我們從湖南進入了貴州境內，經過玉屏、黃平、施秉、福泉、貴定、龍里，11月24日，到達貴陽，駐紮在飛機場（今貴陽火車站旁的叫飛機壩的地方），貴陽的國民黨軍有的跑了，有的起義了。就這樣，貴陽在1949年11月24日這天解放了。我們在貴陽駐紮三天後，就繼續前往都勻、獨山、惠水等，先後到15個縣打土匪和潛伏在大陸的國民黨殘餘部隊，打了2年的仗。

在貴州剿匪的戰鬥中，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平塘縣那次。我們一個團有1800人，犧牲了480多人，比我們團在淮海戰役時犧牲的人還多（淮海戰役時犧牲100多人），犧牲6個營級幹部。那時，我參加了4個村寨的打土匪戰鬥，當時我是排長。土匪多很，我們採取誘敵深入、各個消滅的戰略戰術。有一次，我們攻打一個地主大院，地主姓郎。郎姓地主是土匪頭子，他爹是平塘縣的縣長，他家院子里有炮樓，前面是一條河，後面是山。我們部署了三個班戰士在地主家大院周圍埋伏，之後，將土匪引進地主大院里打他們，他們發現了就跟我們打，打得很激烈，打了一個多小時，消滅了60個土匪，其他土匪逃跑了。我們的戰士一個都有沒犧牲，那次我還立了個團級的二等功。

1968年的林美弟（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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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洪與、姚小紅

編輯：鄒舟、於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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