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知究竟是什麼（中）：意識造成的哈哈鏡效果
溈山：但有言說，都無實義。
仰山：不然。
溈山：子又作么生？
仰山：官不容針，私通車馬。
（官府驗關，不容一針逃過；方便用處，卻可以讓馬車通過。）
5th
意識造成的哈哈鏡效果
有人說「保持覺知」。
這句話很容易誤導。
覺知根本不需要你去保持。
只要別人一碰你，覺知就會發生作用，你就有感觸。
你想關掉它一秒鐘都不行，哪裡用得著保持它？
所謂的「保持覺知」，
實際上是讓你不要跟著自己的想法亂跑，
在練瑜伽體位的時候想著「換工作」的事兒，
或者在刷碗的時候想著「他為什麼沒給我回微信」。
因為這樣，你就忽略了當下覺知產生的感受-
身體在體位中的感受、手接觸水的感受等等。
您會問：
既然意念不能控制覺知，為什麼不讓它亂跑？
這就要進一步體會覺知和意識的不同
特別是它們作用方式的不同：
用一個比喻來說：
如果把覺知比喻成一個CD播放機，
你的注意力（意識）就像是一個功放。
功放（注意力）不能決定CD是否播放
但它可以選擇是否連接和放大CD機所播放的音樂
還可以選擇放大高頻音還是低頻音。
同樣，意識雖然沒有開關覺知的功能
卻有對於覺知所產生的感受進行
分別、選擇、放大或忽略。
忽略並不等於這個感受不存在，
就像功放忽略的部分並不是沒有播放一樣。
你在課堂上可以忽略老師的講課，
但並非你沒聽到他的聲音
因為聽到了，才可能有個忽略或放大
可能同一堂課，喜歡的部分你放大了，不喜歡的忽略了。
這樣，經過你意識「過濾」的課堂，就有了哈哈鏡的效果。
再舉一個例子：
用鏡子代表覺知，用眼睛代表意識。
我們經常說覺知就像是一面鏡子
而與之相比，意識很像是眼睛。
鏡子跟眼睛有什麼不同？
鏡子的特點就是它如實、全面地呈現：
沒有分別、挑揀，放大、忽略。
它會同時呈現所有在鏡子之前的東西，
不管是黃金還是狗屎，是聖賢還是流氓
它也不會聚焦（聚焦就是分別、挑選、放大的結果）在黃金上，
或者忽略狗屎的影像。
對於鏡子，美女帥哥來了它也不會聚焦歡迎
而美女帥哥走了，它也不會失望或留戀。
實際上，對於鏡子，沒有什麼狗屎黃金，或聖人流氓，
它只是如實的映照：來則映照，去則不留。
我們的眼睛呢？
眼睛卻是受意念控制的，受想法支配的。
而在進化過程中，為了完成覓食、捕獵和找到配偶等生存繁衍的目的
我們的眼睛發展出了複雜而精緻的結構。
它可以讓我們濾去很多不想關注的信息，
它的動眼肌，可以在一秒內完成數萬次對於眼球方向和聚焦點的調整
這都是為了聚焦於我們所感興趣的事物（食物、配偶）之上，
並放大它的影像。所以，眼睛的結構反應了意識作用的特徵
一種分別性的、挑選的、放大或忽略（聚焦不聚焦）的特徵。
眼睛與鏡子的不同
也可以用「看」和「見」的不同來表達。
看，是主動的，有選擇的，有期待有目的的調動眼睛去對接特定興趣對象
見，則是非主動，無選擇，無期待與目的的純粹顯現。
陶淵明的名句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有一個很早的版本是「悠然看南山」
看，是意識的動作，就算是悠然，也是意識有心做作出來的，
而見，則是如鏡子那般如實、平等、無心地顯現。
只有見性（覺知）才是真正自在的，悠然的，無心而現的。
沒有主動搜求某種對象，而一切自然呈現。
總結：
覺知的作用很像是鏡子映照萬物
而意識會把本來如實的影像，
通過分別、選擇、放大、忽略而扭曲，
造成哈哈鏡一樣的感受效果。
所以，
你在練瑜伽的時候不需要「保持覺知」，
覺知會自然告訴你這裡緊張，那裡舒服，
那裡發熱，那裡有點酸等等。
這就是覺知在發揮作用。
根本不需要你去保持，也不需要你去下一個命令。
而「把覺知放到腰部」，其實是讓你的注意力放那裡
這樣可以通過它的放大作用，集中更多的能量過去
這其實是古人所說的「意到氣到」，「志一則動氣」的作用
這其實是意識對於氣血和能量的調動作用。
各種念咒、意守、運氣、觀想的方法，
也是利用意識對於氣血能量的調動作用。
你根本不用「保持覺知」，也不可能「把覺知放在哪裡」
對覺知的所謂「保持」和「放置」
是假設意識（頭腦、想法、念頭）可以控制覺知
但這絕對是一個莫大的誤解。
這個誤解才是諸多迷惑和煩惱的來源。
比如，
當你一個不喜歡的感受（比如生病的感受、
擁擠的感受、跟討厭的人在一起的感受等等）來了，
覺知只是在對接到對象的時候，
如實地發揮作用（你覺到疼痛、酸楚、麻、悶）
覺知本身並不煩惱，更不拒絕。
它只是如實知，明白知，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而所謂「不喜歡」，正是意識（頭腦）對於這個覺知作用產生的現象（酸楚、麻等等）的分別、挑揀和放大的結果。正是因此，在本有的感觸（酸、麻）之上增加了不喜歡、厭惡、抵觸和拒絕，從而產生了內心的煩惱。苦。
意識越是拒絕一個感知對象，它就無意識中放大了那個對象。它就會調動身體的氣血和能量來強化這個不舒服的感受。所以，它越是努力，越是增加了這個煩惱和苦。
就算你在聽著柔美的音樂，做種種「引導冥想」時，
觀想你在美妙的海灘，金光流過你的脈輪
你充滿了光和愛，你接受自己的樣子等等
這些不過是意識自我催眠產生的一些虛幻的身心感受。
這些身心感受可能讓你一時愉悅，
然而這一時的愉悅，已經為你埋下了苦惱的種子
因為你畢竟不能一直呆在意識虛擬的美妙海灘和金光、大愛裡面
你越是享受這些意識造成的虛幻的感受
你越是被這個幻術所迷惑
你在遇到跟你虛幻感受格格不入的真實感受時
必然會分別，嫌棄，拒絕，必然會造成苦惱
而這時，你又會通過意識來找尋一個逃避的幻境
如此輪迴…
所謂煩惱，本質上來說，
就是偏執、挑揀、自以為是，不斷變幻的意識
和全面、平等、如實、恆在不變的覺知之間的矛盾
以及關係顛倒造成的。
所謂顛倒，就是意識不但沒有臣服於覺知，反而妄想控制覺知。
禪宗四祖《信心銘》開篇就說：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
就是提醒我們覺知即道，道本來就是恆在、如實、平等的，
是因為我們意識的分別、挑剔和自以為是的執著遮蔽了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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