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益：科幻視角下的烏托邦研究

編者按

大家期待已久的「烏托邦與科幻文學研究國際會議」將於近日舉行。在此之前，我們將陸續推出對幾名重要的與會者的訪談，分別從不同角度對此次會議進行精彩解讀，幫助大家找到此次會議的正確打開方式。

這次請到的學者是重慶大學的李廣益老師，側重從烏托邦文學研究的角度，對烏托邦因素與科幻因素的交叉點進行深度分析。這為我們從科幻角度推進烏托邦文學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也是對此次會議內容與意義的深入闡發。歡迎李老師。

訪談對象介紹

李廣益，UCLA文學博士，重慶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助理教授、碩士生導師，烏托邦研究會（北美）會員，研究方向主要包括中國現當代文學、科幻文學與文化、烏托邦文學與思想、中國思想史。在《烏托邦研究》等中英文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若干篇，並著有大量的小說、隨筆、時評、譯文等。主持學術網站「世界華文科幻研究坊」。

本期訪談記者 郭風華

引言

「內在於科幻文學的烏托邦因素，其獨特之處在於技術，立足於科學進步和技術應用，烏托邦的面貌就會千變萬化。烏托邦不再只是「海客瀛洲」或者「桃花源」，可以位於更加遼遠的時空，譬如外星或者未來。」

Q&A

小編：在前面的訪談中，吳岩老師和飛氘老師從學術研究和會議籌辦的角度談及了烏托邦與科幻的關係，那您能不能從烏托邦與科幻文學史的角度談一談兩者的內在關聯？

李老師：科幻文學是一個深受烏托邦文學滋養的文類。有學者認為，科幻小說的本質是探索技術發展對社會的影響。這種影響既體現在日常生活之中，也會深入到社會制度、思想意識之中，這就和烏托邦文學對理想社會的探討產生了關聯。我們一般認為《弗蘭肯斯坦》（1818）是科幻小說的開山之作，但科學幻想與理想社會兩大主題的融合早在弗蘭西斯·培根的《新大西洲》（1627）就出現了。越到現代，技術對社會的影響越深刻，談理想社會不可能不放眼技術革新，談技術衝擊不可能不涉及社會構造。因此，兩個文類雖然仍是不同的範疇，但具有高度的親緣性。由重慶的科幻文學工作坊到北京的烏托邦與科幻研究大會，「合體」的直接因素是有一批從事烏托邦和科幻研究的學者積极參与，但最根本的因素是二者的內在關聯。事實上，不談科幻文學，就不能充分理解《烏托邦》所表達和鼓舞的思想五百年來尤其是今天對人類文明的潛移默化。

小編：看來烏托邦本身就有科幻因素，而科幻本身也含有烏托邦的因素。如果我們單單從烏托邦文學的發展脈絡進行考量，那麼與傳統的烏托邦小說相比，科幻文學的烏托邦因素是否有不同的呈現？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

李老師：就像我剛才提到的那樣，內在於科幻文學的烏托邦因素，其獨特之處在於技術。在莫爾筆下，技術變革對於成就《烏托邦》所描述的理想社會幾乎沒有意義，但到了培根那裡，技術就有了決定性的作用。立足於科學進步和技術應用，烏托邦的面貌就會千變萬化，而不再是從赫西俄德書寫的黃金時代，到莫爾的烏托邦，一直到威廉·莫里斯的「烏有鄉」而歷久不衰的，自由而豐饒的農業社會。烏托邦不再只是「海客瀛洲」或者「桃花源」，可以位於更加遼遠的時空，譬如外星或者未來。高科技也讓人的生活更加豐富多彩，甚至有可能改變人的身體和心靈，就像劉慈欣的《微紀元》寫的那樣。自然，技術的發展也有可能超越人類的控制，最終摧殘人性，滅絕人類，甚至毀掉整個地球，很大程度上是這種憂慮促成了反烏托邦文學在二十世紀的興起。總而言之，科幻文學聚焦技術的推演極大地拓展了我們對理想社會及其反面的想像。

小編：看來對科幻文學的研究確實對推進烏托邦文學研究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關於烏托邦研究，您能不能簡單概括一下國內外的研究現狀，以及國外的研究思路有哪些值得我們借鑒的地方？

李老師：烏托邦研究在國外是一個跨學科領域，舉凡文史哲、政經法，社會學、人類學、心理學……幾乎所有學科都對烏托邦研究有所建樹，每個學科都有學者對烏托邦研究興緻勃勃。這其中有卡爾·曼海姆、雷蒙·威廉斯、弗雷德里克·詹姆遜等著有專書的名家，也有很多學者貢獻了經典論文。北美的烏托邦研究會（Society for Utopian Studies）和歐洲的烏托邦學會（Utopian Studies Society）是最大的兩個烏托邦研究學術團體，每年都舉辦年會，交流最新研究成果。西方文明的烏托邦思想源遠流長，在學術研究方面也有很深的積澱。這中間，誕生了許多烏托邦文學經典的歐洲尤其是英國，在《烏托邦》等早期文本的歷史考辨和闡釋方面成果豐碩；北美的近期研究則受美國學術大環境的影響，對烏托邦精神的現代演化以及女性主義烏托邦、生態烏托邦、身體與烏托邦、食物與烏托邦等後現代議題更感興趣。

和國外相比，中國的烏托邦研究還處於初級階段。長期以來，我們對烏托邦的研究受制於正統馬克思主義在特定歷史情境下對烏托邦思想的批判，思路比較狹隘。另一方面，語言障礙和文獻匱乏（既接觸不到一手史料，烏托邦研究的很多名著又沒有中譯本）導致我們對烏托邦著作特別是一些經典文本的研究無法深入。隨著中外學術交流的進展，這些情況有所改觀。不過到目前為止仍可以說，國外任何一方面的研究思路和學術觀點，對我們來說都有相當大的參考價值。

不過，中國學者從事烏托邦研究也有一些獨特優勢和有利條件。美國的烏托邦研究權威薩金特在其著作中指出，在西方之外，中國的烏托邦傳統是最可觀的。「桃花源」的故事和意象，西方烏托邦研究界是很熟悉的。至於西方學者不甚了解的中國近現代烏托邦文學和思想，更是我們可以有所作為的地方，並且也確有質量可觀的成果問世。近年來，在烏托邦和科幻研究領域，西方學者都有「向外看」的傾向，開始越來越多地關注非西方世界的烏托邦，這也給國內烏托邦研究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機遇和動力。

小編：李老師的回答不僅僅是對會議內容的精彩解讀，更是對烏托邦文學研究和科幻文學研究本身的精確概括和深度闡釋，這對我們如何推進兩個領域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啟發，非常感謝李老師~更多關於會議的精彩內容，請大家繼續關注北師大科幻基地~

TAG:北師大科幻基地 |

※科技、環境和新智慧——夏季達沃斯話題全視角
※雨果獎得主郝景芳：科幻視角下的「摺疊北京」
※拉康派精神分析視角下的詹姆斯.喬伊斯（下）
※劉慈欣：《戰爭與和平》科幻的視角描寫人類戰爭
※傳喜法師：科學的視角探索佛教的時空觀
※鑽風視角：圖說穆里尼奧的足球生涯
※心態史視角下的孫寶琦與辛亥山東獨立
※蔡贇視角：羽毛球的詩和遠方
※《劍姬神聖譚》特別PV 金髮女主福利視角
※戛納最佳導演掌鏡 蘇菲亞柯波拉講述女性視角下的卡地亞
※李朋《文學地圖視角下的唐代兩京空間敘事研究》
※《劍姬神聖譚》特別PV 金髮女主福利視角！
※《瑪納斯》第一部與《聖經·出埃及記》基於史詩視角之比較研究
※獨特視角下的中國！黑白
※秋風：勞動關係的儒家視角
※文化視角：易學大師邵雍的養生三法
※用獨特、敏銳的視角關注留守兒童的美文！湯會娥《雨祭》
※文化視角：司馬光的人品和家風
※精巧的 視角徵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