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洪君：俄羅斯的民族問題，解讀車臣之亂

作者|於洪君，全國政協外委會委員、中國人民爭取和平與裁軍協會副會長、前駐烏茲別克大使、原中聯部副部長、國家行政學院、中國人民大學等多所高校兼職教授、博士生導師

來源|於洪君授權《首席戰略官》發布/摘自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劇變中的國際關係與政黨情勢》一書

2002年10月，俄羅斯首都發生一起震驚世界的人質危機。數十名車臣男女綁匪在惡貫滿盈的分裂主義頭目巴薩耶夫帶領下，突襲莫斯科軸承廠文化宮，將演職人員和觀眾近千人扣作人質，要求俄羅斯當局立即從車臣共和國撤軍。在普京總統的領導下，俄羅斯安全部門和特警部隊果斷出擊，消滅了直接參与此次襲擊的全部恐怖分子，狠狠打擊了車臣叛匪的囂張氣焰。但窮凶極惡的車臣分裂分子並沒有偃旗息鼓，他們隨後又在莫斯科製造了公共汽車爆炸案，在車臣境內綁架了國際紅十字會人員。俄羅斯的車臣問題，再次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

一、歷史原因

長期反抗外來侵略的歷史進程和世代相承的血親復仇習俗，使車臣人自古便此乃構成了剽悍黷武、剛烈暴戾的獨特稟賦。車臣人是俄羅斯北高加索地區最古老的也是人數最多的土著民族之一，自稱「納赫喬人」「米奇石人」或「明茲基人」，屬於歐羅巴人種中的巴爾幹—高加索類型。他們的祖先早在新石器時代就生活在北高加索的崇山峻岭之中，最初大多居住在大高加索山脈支脈伊奇克寧山中。從16世紀起，車臣人陸續移居到捷列克河及其支流松日河、阿爾貢河的河谷地帶。也有一部分車臣人由於逃避戰亂等各種原因，流散到南高加索和中、西亞和世界其他地區。

車臣人自古就有自己的民族語言，屬於高加索語族中的納赫語，有山區車臣語和平原車臣語之分。但由於文化發展水平長期滯後，車臣人直到19世紀初才以俄羅斯字母為基礎，創立出本民族的書面語言。可以說，車臣語言文字近現代的發展過程與俄羅斯在北高加索地區的全面擴張密切相關。但車臣人沒有隨同俄羅斯人皈依東正教，而是和中亞地區、高加索地區的土著一樣，始終恪守阿拉伯人傳入的伊斯蘭教，絕大多數人屬於遜尼派中的穆里德派。

從公元7世紀起，車臣人屬於阿蘭國。13世紀時，車臣被蒙古韃靼人所征服。14世紀末，被崛起於中亞的帖木兒帝國所征服。16世紀後，又被領近的卡巴爾達、庫梅克汗所統治。波斯人、土耳其人也曾染指這一地區。正是從這時起，俄羅斯開始籌劃南下，旨在奪取整個高加索、打開通向中亞和印度洋的通道。但是，當俄羅斯於16世紀末開始向北高加索擴張時，卻遇到了以庫梅克人為主的當地各族人民的頑強抵抗。在亞美尼亞古書中被稱為「強人」的車臣人，反抗尤其頑強，犧牲也特別慘烈。

19世紀中期，俄羅斯發動高加索戰爭，奪取了包括車臣地區在內的整個高加索。在這場征服與反征服的戰爭中，車臣人先是響應卡齊—穆罕默德的號召，高舉伊斯蘭「聖戰」旗幟，拚死抵抗俄羅斯「異教徒」，而後又加入了沙米爾建立的伊斯蘭教長國，與其他高加索山地民族共同反抗俄羅斯統治。為了「消滅和趕走」包括車臣人在內的山民，「迫使其餘居民無條件地放下武器」，俄皇政府當時實行了殘酷的「絞殺」政策，一方面大量地將當地居民驅逐出境，一方面無休止地向該地區移民，致使車臣人和北高加索各民族很快成為少數民族。車臣地區和整個北高加索最終被俄羅斯完全兼并。車臣人與俄羅斯人因此結下了深仇大恨。

奇特的歷史經歷和特殊的文化背景，使車臣人長期保持著宗法氏族關係。車臣社會以大家庭為基本單位，每個家庭一般有40—50人之多，每個氏族都建有專供作戰使用的高塔。他們的作戰對象，可以是外來的「異教徒」，也可以是與他們共同生活在北高加索的其他山民，甚至可以是本民族內部其他家庭的成員。為了替本家庭、本氏族的成員「報仇雪恨」或「洗雪恥辱」，他們不僅會「子報父仇「、」世代復仇「，甚至可以向」欠下血債「的其他家庭、氏族或民族中的任何人」大開殺戒「。由於這種」血親復仇「制度極為盛行，車臣人既可以為他們尚未出生之前的家庭」冤屈「去討還血債，從而成為人人敬仰的」英雄「，也可能因為自己毫不知情的」世仇「而無端受害，成為無辜的殉難者。這種根深蒂固的」血親復仇「習俗，是車臣人與北高加索其他民族經常發生血腥衝突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車臣人與俄羅斯人的矛盾永遠無法化解的主要障礙之一。

二、外部原因

由於外部勢力插手干預，車臣蘇維埃政權內部存在內奸，蘇聯平定車臣叛亂的努力事倍功半，車臣人的叛亂始終沒有停止。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後，受國際帝國主義勢力，伊斯蘭世界反共勢力和原沙皇帝國境內反革命白衛勢力的挑唆，北高加索各族穆斯林幾乎全部捲入了反蘇維埃叛亂。由於孟什維克領導的喬治亞政府的直接幫助和支持，戈欽斯基領導的車臣人和達格斯坦各民族」人民起義「影響相當大。車臣和達格斯坦地區因此成為反抗蘇維埃政權最劇烈的地區之一。

1920年底，反革命叛亂引發的國內戰爭已接近尾聲，但這裡的大規模叛亂活動仍未止息。1921年初，俄共（布）中央政治局不得不專門作出決議，指示有關方面儘快解決喬治亞當局向達格斯坦和車臣暴亂分子提供援助的問題。但是，直到1923年，包括車臣在內的北高加索問題仍未得到徹底解決。戈欽斯基領導的武裝叛亂分子仍在繼續活動。其他各類匪幫的襲擊和侵擾，搞得當地交通癱瘓，經濟紊亂，社會毫無安全可言。遠在莫斯科的中央政權為此焦頭爛額。當時負責解決北高加索事務的伏羅希洛夫無可奈何之際，甚至向中央進言要「藉助車臣盜匪本身來消除車臣的匪禍」。也正因為如此，赫魯曉夫晚年在其回憶錄中談及那裡的形勢時，仍咬牙切齒地說，「北高加索遍地是土匪」。

蘇維埃俄國初期，車臣人同北高加索地區各少數民族一起，被劃歸北高加索山地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管轄。但這些山民獨立性都很強，難以搞到一塊，該民族共和國不久即被撤銷。車臣人、與車臣人起源相似的印古什人以及其他各土著民族，相繼建立了各自的民族自治實體。車臣民族自治州成立於1923年1月。為了體現中央政權對此事的高度重視，俄共（布）中央派伏羅希洛夫、米高揚、布瓊尼等大批官員親臨大會祝賀。當時出席大會的毛拉頭領一方面向蘇維埃政權表示謝意，另一方面又要求「允許成立具有足夠人數的警察局 」，「允許伊斯蘭法庭繼續存在」。政治經驗十分豐富的伏羅希洛夫對車臣的前景十分憂慮，他就此向中央報告說：在車臣，「毛拉是唯一文明的力量，享有無限的影響力」，而「居民們生活在原始愚昧和對『神』的畏懼之中」。至於那些「能說會道」的共產黨員，根本不懂得如何解決車臣的問題。他們沒有學會任何東西，也沒有教會當地人任何東西。他們所謂的「依靠貧苦分子」、「同毛拉和族長作鬥爭」，統統是掩蓋自己無能的幌子。

1925年，車臣人與蘇維埃政權的衝突再度激化，蘇聯紅軍有兩名戰士被匪徒殺害。以米高揚為首的俄共（布）北高加索邊疆區委員會充分研究了形勢，得出了「車臣政治局勢更為尖銳」的正確判斷。為了穩定局勢，保衛蘇維埃政權，經斯大林同意，該委員會與北高加索軍區、國家政治保衛總局以軍事演習為名，調集重兵，於當年8—9月間開進車臣首府格羅茲尼，然後以此為中心，向周圍村莊逐個推進，一場大規模平定車臣叛亂的軍事行動，就這樣在外部世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打響了。

在這場軍事行動中，車臣「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進入了山區，村莊里只留下老人、婦女和兒童」。蘇軍雖然有時也有受到當地村民「麵包和鹽」的禮遇，但在更多情況下，遭遇的是瘋狂反抗。蘇軍不得不使用大炮和飛機轟炸的辦法，一個村莊一個村莊地解除車臣人的武裝，由此造成的死亡是可想而知的。為了逼迫某些村莊交出叛亂分子的頭目，蘇軍有時不得不扣押車臣人中有威望的人士作為交換條件，這種做法當時也確實有效，當地人也能夠接受。事後，蘇聯安全機構查明，當地蘇維埃政權和黨組織中的一些車臣族幹部，暗地裡支持和幫助叛亂分子與蘇軍作戰。這些人受到了嚴厲懲罰。

表面上看，蘇聯1925年平定車臣叛亂取得重大勝利。蘇軍不但繳獲了2萬支步槍、3000支手槍和5萬發子彈，而且俘獲了頑固不化的叛匪頭目戈欽斯基等人。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正如當時的蘇聯軍事革命委員會副主席溫什利希特所預見的：「如果不在軍事行動之後隨即廣泛開展實現蘇維埃化、改善經濟狀況和提高文化水平方面的工作，軍事壓力取得的積極成果也會付之東流。」

三、內部原因

蘇聯中央政權因個別人的罪孽而處罰整個車臣民族，赫魯曉夫落實政策平添新亂，車臣之亂一直持續到70年代。溫什利希特不幸言中了。正是由於上述工作沒有做好，車臣問題始終沒有解決。1934年，車臣自治州與印古什自治州合并，面積2萬平方公里。1936年，車臣—印古什自治州升格為自治共和國，車臣的民族自治地位進一步提高。但車臣人並沒有對此「感恩戴德」，沒有真心接受蘇維埃制度。車臣與俄羅斯的隔閡和矛盾仍時隱時現。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法西斯佔領了北高加速。車臣人中的民族主義分子和宗教派別分子藉機發表反對社會主義、反對蘇聯的言論，「將居民推上了與希特勒的軍隊直接合作，反對蘇維埃政權的道路」。蘇聯領導人不能容忍這一叛賣行徑決定撤銷車臣—印古什自治共和國。1944年，蘇聯克格勃首腦貝利亞親自指揮，將北高加索地區40多萬車臣人和印古什人強行遷移到中亞和蘇聯其他地區監視居住。被遷移者中，既有各種榮譽勳章獲得者、集體農莊先進生產者，也有衛國戰爭參加者、殘廢軍人。在多達4248位原蘇軍官兵中，有人是從反法西斯戰爭前線被緊急調回搬家的。桀驁不馴的車臣人受不了這種「強遷」，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強遷過程中逃跑，有人甚至結成團伙，準備逃回北高加索山區開展反蘇游擊戰。這些人後來都被抓獲，並且受到了嚴厲處罰。據統計，這段時間共有3745人因參與反蘇活動而被捕，有3078人因參與匪幫造反而被鎮壓。

赫魯曉夫統治時期，蘇聯中央政權為車臣人、印古什人和其他所有被強行遷移的民族落實了政策。車臣人大批返回歷史上的祖居地。車臣—印古什自治共和國也隨之恢復。在這一過程中，回遷的車臣人、印古什人與蘇聯政府從其他地區遷移來填補人口「真空」的其他民族的居民發生了尖銳對立，有的地方連續出現大規模的械鬥和衝突。有的車臣人公然高呼「車臣政權萬歲」、「我們要宰俄羅斯人」等口號。「佔有車臣家園」的俄羅斯人和其他民族的居民紛紛逃離北高加索。也有些俄羅斯人不甘示弱，在非車臣族居民中煽動反車臣情緒，在群眾集會上高呼反車臣口號，為民族衝突火上燒油。

為緩和民族矛盾，制止民族衝突，蘇聯政府懲治了不少極端民族主義分子，其中既有車臣人，也有俄羅斯人。但這種治標不治本的「車臣政策」，沒有解決車臣人與其他民族的互信問題，反而留下更加深重的後遺症。勃列日涅夫時期，「車臣綜合征」仍不時複發。據有關資料透露，從1958年到1972年，14年間，車臣人找那個因各種犯罪活動而被追究刑事責任的累計達11.5萬人，平均每6個城市人口中就有1人是犯罪分子，其比例大大高於蘇聯其他民族。最易鬧事的是無業游民，而車臣的無業游民當時共有3萬人之多。

那時，蘇聯從不對外披露民族關係內幕。蘇聯各族人民已經形成「統一的人的歷史共同體」的虛假宣傳，使外部世界對車臣人的情況一無所知。直到後來，人們才從當時的克格勃主席安羅德波夫的報告中了解到，儘管蘇聯當局進行了幾十年的無神論教育，但車臣人對伊斯蘭教篤信不移。車臣—印古什共和國內，穆里德教派共有300餘個！從事穆里德派宗教活動的積極分子竟多達1.2萬餘人，而且不少人是蘇共黨員、預備役軍官、工廠經理、作家等精英人物。安德羅波夫建議，由於車臣—印古什形勢持續緊張，存在著經常不斷的挑唆性反社會行為，應在那裡駐紮特種警察部隊和蘇聯武裝力量的正規部隊，加強那裡的安全機構。

四、內憂外患

蘇聯中央政權全面癱瘓，俄羅斯當局忙於奪權，以杜達耶夫為首的分裂勢力坐收漁人之利，車臣問題成為不解之結。20世紀80年代中後期，蘇聯新領導人戈爾巴喬夫發動全面「改革」，蘇聯的民族關係也在「革新」之列。但戈爾巴喬夫的「改革」毫無章法，所謂的「革新」不過是自我揭露、自我否定。本來就錯綜複雜的族際關係立即陷入一片混亂，車臣問題因此也就迅速凸顯出來。這時候，車臣—印古什自治共和國共有人口150萬，其中車臣人佔53%，印古什人佔12%。在蘇聯各加盟共和國民族分立活動風起雲湧，蘇聯政局一派混亂之際，以退役的蘇聯空軍少將杜達耶夫為首的車臣民族主義者，抓住機遇，正式舉起了民族分裂主義的旗幟。

1991年蘇聯「8·19」事件發生後，車臣—印古什的政局發生劇烈動蕩。合法產生的政權機關被推翻，倉促成立的臨時最高委員會受命管理當地事務。但是，杜達耶夫創立和領導的民族主義組織車臣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執委會主張車臣—印古什獨立，頑固地同臨時最高委員會分庭抗禮。當時，以戈爾巴喬夫為首的聯盟中央政權受「8·19」事件嚴重衝擊，已處於癱瘓狀態，無力顧及此事。由葉利欽控制的俄羅斯當局派副總統魯茨科伊親臨車臣首府格羅茲尼，處理這場事關俄羅斯聯邦統一和尊嚴的深刻危機。但魯茨科伊不了解車臣人的民族心理和社會情緒，只是簡單粗暴地譴責杜達耶夫等人的分裂行為是「強盜行徑」。結果，他不但沒有遏制住車臣的分裂主義運動，反而使杜氏聲名大噪。

1991年10月27日，杜達耶夫當選為車臣—印古什自治共和國總統。當時，俄羅斯最高當局正忙於奪取聯盟中央權力，無意過多介入此事，只是簡單地宣布此次選舉非法，不予承認，並沒有採取任何認真、有力的反分裂措施。杜達耶夫得寸進尺，在11月9日宣誓就職時公然表示，車臣—印古什決心擺脫俄羅斯「這個獨裁的帝國」。次日，北高加索地區14個穆斯林民族代表共同組成的「山地民族聯合會」宣布，它要在整個北高地區動員志願人員，保衛「車臣革命」。隨後，杜達耶夫宣布車臣為獨立的主權國家。

為防止事態蔓延，俄羅斯領導人葉利欽不得不愈11月8日頒布了在車臣實行緊急狀態的命令。他同時還宣布，要派總統代表組建車臣臨時政府，派軍警前往車臣「恢復秩序」。杜達耶夫對此毫不示弱，迅速組建了6萬人的國民衛隊與俄軍對抗，同時宣布車臣進入「戰爭狀態」；在這種形勢下，一些崇拜西方「自由」、「民主」、「人權」觀念的政治家表示強烈反對在車臣「動武」。俄聯邦議會經過激烈辯論，否決了葉利欽在車臣實行緊急狀態的命令，責成聯邦政府以談判方式解決車臣問題。全面癱瘓的蘇聯中央政權和軟弱無力的俄羅斯政府，眼看著車臣在分裂主義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雖擁有許多政治、經濟、軍事手段，但卻無可奈克，一籌莫展！

以杜達耶夫為首的車臣當局堅持分裂主義立場，決意不再以任何方式加入俄羅斯聯邦。因此，車臣領導人既不組織選民參與俄聯邦的議會選舉和全民公決，更不向聯邦中央財政上繳稅金。車臣與印古什兩民族之間的矛盾也在迅速升級。為了避免車臣人與印古什人之間發生衝突，1992年春，俄聯邦議會批准車臣、印古什各自單獨建立共和國，車臣共和國面積為1.7萬平方公里，人口60餘萬人，但車臣問題仍未解決。車臣分裂主義活動擴延到整個北高加索地區的危險性日益增大。

五、遙遠的和平

葉利欽發動第一次車臣戰爭無果而終，普京發動第二次車臣戰爭仍不見分曉，俄羅斯專家斷定車臣和平不會很快來臨。隨著杜達耶夫在分裂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他所領導的非法武裝聲勢日壯，伊斯蘭教原教旨主義勢力猖狂活動，各種形式的恐怖活動持續不絕，抓捕人質成了家常便飯。車臣經濟、社會生活亂得一塌糊塗。車臣民族內部開始發生政治分化。1994年夏秋之季，車臣共和國內部反對杜達耶夫、主張繼續留在俄羅斯聯邦內的統一派勢力建立了臨時政府。車臣爆發了大規模內戰，格羅茲尼等地平民死傷極為慘烈。

當時，俄羅斯有關部門寄希望於杜達耶夫的反對派，希望藉助這支力量解決車臣問題。為此，俄羅斯安全機關向他們提供了財政、軍事援助，甚至還直接派人參加了戰鬥，結果遭到失敗，大批俄羅斯軍官兵被俘。此舉進一步計劃了杜達耶夫的反俄情緒和分裂立場。俄羅斯安全部門弄巧成拙的愚蠢之舉，使俄羅斯當局不僅在本國人民面前，而且在世界輿論面前大跌眼鏡。

1994年11月29日，葉利欽發出緊急呼籲，要求車臣衝突雙方48小時內實現停火、解散非法武裝、立即釋放被抓獲和劫持的公民，遭到杜達耶夫拒絕。12月9日，葉利欽向俄羅斯國防部和內務部下達了解除杜達耶夫非法政權及其非法武裝的命令。11日，第一次車臣戰爭全面爆發。俄軍集結了數萬大軍，動用了除核武器外的幾乎所有現代化兵器。經過一個多月的激戰，俄軍攻佔了格羅茲尼，但杜達耶夫組織游擊隊拚死抵抗，俄羅斯國防部長的「速勝論」成為笑柄。

面對戰場處境極為困難，反戰勢力壓力增大、西方國家一再促和的複雜局面，葉利欽領導的俄聯邦政權被迫採取以戰促和方針，但雙方几度接觸與談判均以失敗告終。1995年至1996年，車臣武裝分子多次突襲達吉斯坦，在布瓊諾夫斯克、基茲利亞爾等地製造了數起惡性人質危機。俄軍雖然動用武力救出了大部分人質，但每次都不得不付出很大代價，車臣綁匪每次都能順利突圍。

車臣問題久拖不決，使謀求連任的葉利欽總統面臨越來越多的批評。1996年3月底，他出於競選需要，宣布了解決車臣危機的新計劃：俄聯邦停止軍事行動，分階段撤出軍隊，在車臣舉行議會選舉，通過中間人與杜達耶夫進行談判以確定車臣地位，但被杜達耶夫斷然拒絕。4月23日，杜達耶夫被俄軍導彈炸死。作家出身的車臣人揚達爾比耶夫取代杜達耶夫，領導車臣繼續推進分裂活動。同年8月，在車臣武裝的猛烈反攻下，俄軍遭受重創。葉利欽任命聯邦安全會議秘書列別德為總統駐車臣特別代表，負責與車臣領導人進行談判。

1996年8月底，雙方簽署關於相互關係基礎的聯合聲明，宣布雙方無條件停止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以此作為談判和政治解決車臣問題的基礎；車臣地位問題推遲5年，到2001年底以前予以解決，1996年10月以前共同組建聯合委員會，負責監督俄總統有關命令的執行；就撤軍、打擊犯罪和恐怖活動、在車臣恢復社會和經濟生活制定建議並採取共同措施。

1997年1月，俄軍撤離車臣。持續20個月的第一次車臣戰爭宣告結束。據不完全統計，這場戰爭導致3萬至4萬人死亡，其中多為平民百姓。難民總數約為35萬。車臣絕大多數城鎮成為廢墟。俄方在戰爭中付出了傷亡數千人的沉重代價，內務部隊一將軍在前線陣亡。國際輿論大都認為，俄羅斯實際上在這次車臣戰爭中打了敗仗。

這次戰爭結束後，車臣的局勢並沒有明顯好轉，綁架人質、濫殺無辜，毒品走私等各種暴力和恐怖事件仍經常發生。1997年1月當選車臣總統的馬斯哈多夫明確表示，車臣要通過政治方式實現獨立，建立伊斯蘭國家。雖然俄方對他當選表示滿意，重申將繼續奉行和平解決危機的方針，但馬斯哈多夫堅持認為，車臣共和國已是主權獨立國家，拒絕派代表參加聯邦議會，更不向聯邦預算繳款。

1999年9月7日，由巴薩耶夫帶領的1200名匪徒侵入毗鄰車臣的達吉斯坦共和國，與那裡的宗教激進主義勢力沆瀣一氣，試圖建立一個車臣、達吉斯坦共同組成的伊斯蘭共和國，一道推進分裂運動。與此同時，車臣匪徒還在莫斯科等地發動一系列恐怖襲擊，造成近300人死亡、上千人受傷的新血案。忍無可忍的俄羅斯在新總理普京的積極推動下，於當年10月發兵車臣，正式打響了第二次車臣戰爭。據俄羅斯官方公布，在這場戰爭中，俄軍2000年消滅車臣武裝戰鬥員1.3萬人，2001年消滅1.1萬人，2002年又消滅了1.3萬人。按照這一數字，車臣匪幫早就已經被斬盡殺絕了。俄羅斯當局也不止一次地宣布，車臣恐怖分子已基本肅清。

實際情況是，車臣戰事曠日持久，遠未結束，車臣匪幫仍能組織較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仍能以防不勝防的突襲方式重創俄軍。當然，車臣戰鬥隊中15至17歲的孩子越來越多，婦女越來越多，其中還有不少來自其他伊斯蘭國家的僱傭軍，他們不得不更頻繁地藉助於野蠻的恐怖主義手段。隨著俄羅斯在車臣的軍事行動愈加困難，俄軍和平民的傷亡不斷增加，俄羅斯前總理普里馬科夫、前議長雷布金及其他許多政治家，都提出了和平解決車臣危機的問題。普京總統雖然多次表示絕對不同馬斯哈多夫談判，但也沒有完全排除重開對話之門的可能性。不過，由於車臣問題的特殊性和複雜性，俄羅斯專家大都認為，第二次車臣戰爭短期內恐怕還停不下來，車臣的永久和平短時期內不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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