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容惡就是集體霸凌！

這兩天，一則「校園霸凌」事件在網上爆發了：

北京某小學兩個孩子，把一個男生堵在廁所里，其中一個叫囂著要「我要打開門看看你的屁股」，另一個孩子把盛滿了屎尿廁紙的紙簍，兜頭扣在受害男生的腦袋上。

這件事情的開頭，原本是一件雖然惡劣，但還算普通的校園霸凌事件，可接下來，大人們對這件事情的處理，就真讓人大跌眼鏡！

校園霸凌，每個人都可能遇到

首先，當受害孩子媽媽嘗試與施暴者家長溝通的時候，這位家長表示「這點事兒沒必要鬧到學校去」，更不耐煩地說：「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

接下來，雙方父母在學校當面溝通時，堵住廁所門的孩子家長，反而擺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嚷嚷著孩子只是「目擊」，並沒有動手，這事兒和他沒有關係。

如果說當事家長不懂道理也就算了，關鍵是校方（你們可是專業人士哦）的處理更加讓人噴血——

先是班上的老師，不去批評施暴的孩子，反而責怪受害孩子「為什麼沒有及時彙報？」

教研組長則認為孩子被扣一頭屎尿「這不算事兒」，「只是一個玩笑而已」，四年級的孩子「沒有邊界感」是「正常的」；

在孩子父親憤而向教委投訴之後，孩子的母親甚至被學校負責人圍攻和嚴厲批評，還被斥責是「不合格的母親」。

看到這裡，每一個有良知的家長都要掀桌子了——這哪裡是一起簡單的「孩子針對孩子的校園霸凌」？這明明是整個一群大人針對一位試圖保護孩子的無辜母親的集體霸凌！

而且，施暴的絕對主力，居然還是以「傳道授業解惑」為己任的老師和學校！

而這樣的集體霸凌，給受害孩子帶來的打擊無疑遠遠超過了同齡人帶給他的傷害，他開始拒絕上學，並被醫院診斷為「中度焦慮」和「重度抑鬱」！

小時候，我也受過校園霸凌，當時我父親正在生一場重病。然後，同班幾個和我有矛盾的孩子就當著我的面，笑話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我清楚地記得，聽到同學的話之後，我只是感到很氣憤，很傷心。

可是，當班主任老師聽見我大哭，跑來了解情況之後，她突然對著痛哭的我大吼了一聲：「你有完沒完！你到底想怎麼樣」的時候，我突然就愣住了。

我到現在都始終記得，她的話所帶給我的，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為什麼受傷害的是我，然後承受責難的還是我？

我想保護自己，這難道真的出錯了嗎？

我是太矯情了，還是太嬌氣了？

下次我受了欺負，是應該忍下去呢，還是應該自己打回去呢？

你們老師教給我的，要善良，要保護弱者……原來都是騙人的！

那件事之後，我痛定思痛，找到了一個自以為絕妙的「霸凌解決方案」，我受委屈不再告訴大人，而是，聽到誰說話難聽就一拳揍過去，直到和那個小孩撕扯成一團。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變成了一個母夜叉。

現在小學同學聚會的時候，他們還經常開我玩笑，說我今天把誰給打了，明天又把誰給打了……回想起來，原來我自己，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個小霸王。

學會原諒

然後，一件很偶然的事情改變了我。

有一次，我追打一個罵我的男孩，一直追到他家裡，他爸爸問我怎麼了？我惡狠狠地說：「你兒子說我爸有傳染病，讓別的孩子離我遠一點。」

那個男孩的爸爸想了想，很鄭重地對我說：「我向你道歉。」然後，他把自己的兒子拉到牆角。

我永遠記得那位父親對兒子說的話：「你好好想想，如果是你爸爸我生病了，你會希望同學都這樣嘲笑和孤立你么？你站1個小時給我好好反省！然後，認真向她道歉！」

我的痛苦和憤怒一下子全都跑光了，我覺得男孩爸爸的每一句話都在為我伸張正義。

10分鐘以後，我看著罵我的那個小子，居然覺得他也挺可憐的。

那天之後，我學會了原諒。

最大的惡就是對作惡者的放縱

前幾天我回了趟國，跑銀行辦事。

事情辦到一半，營業廳跑進來一個白髮老人，進門就要求不排隊辦理存款，被銀行人員勸阻以後，老人開始破口大罵。

罵得太難聽了，我忍不住勸他有話好好說，沒想到，他居然連我也一起罵了起來。

然後，銀行負責人從辦公室跑出來了，點頭哈腰地把罵人者迎到貴賓室，又點頭哈腰地把他送走。

我問工作人員最後事情怎麼處理的，他無奈地說：「沒有讓他排隊，還送了一把雨傘讓他消氣……」

徹底無語了，想到新聞里那個自己孩子欺負了別人，還理直氣壯吵吵嚷嚷的男孩家長，又想到明明是失職，沒有保護好學生，還理直氣壯對受害者母親破口大罵的學校負責人……

所以，現在的社會已經變成了不靠講理，光靠「鬥狠」取得特權的地方了嗎？

為什麼人們會放縱施暴者？

這是因為，放縱施暴者，壓迫受害者妥協，是解決問題，最簡單的方式。

動物世界裡，食肉動物，會集群攻擊受傷的角馬，它們不敢擅動身強體壯的角馬，因為害怕自己會被頂傷。

在充斥著霸凌的人類社會裡，順著動物的本能，人們會認為：施暴的一方，是掌握力量的一方。

比如，欺負人的孩子的家長，看上去就是蠻橫不講理的樣子，平時和學校打交道的過程中，他也許早就讓學校老師領教過什麼叫「不好惹」。

所以，本著「迅速息事寧人」的初衷，老師所想的「最佳」應對策略，就是壓制弱者，放縱惡人。

就好比在銀行硬要插隊的老人，最後不僅沒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居然還得到了意外的獎勵——雨傘。

而好好排隊的弱者們呢，得到的是——更長的排隊時間，這種隱性的「懲罰」。

在人們長久習得的社會經驗里，作惡慢慢成了走捷徑的最佳方法！可是，放縱作惡者，卻是最短視的問題解決方法！

對一個孩子來說，遭受霸凌之後，如果得不到周圍人的支持和幫助，得不到正確的引導，他將受到嚴重的二次傷害。

有時候，他會忍，忍出焦慮，忍出抑鬱，甚至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比如自殺；

有時候，他會爆發，把自己也變成暴力的實施者。

因為弱者得到的經驗是——變成惡人才不會處處受欺。

上面的這個公益短片，片子放第一遍的時候，所有人都只看到一對青年男女在校園裡浪漫邂逅、相戀的故事，直到片尾，大門轟然打開，一個暴徒端著槍突然衝進男女主人公所在的圖書館，周圍響起一片尖叫聲……

之後，短片重放，我們終於發現，在男主和女主愛情故事的背景里，被我們所有人所忽略的，是一個槍手的完整成長史——在學校里被凌虐，被推倒在更衣柜上，被嘲笑，沒朋友，獨自一人看暴力書籍，在社交媒體上發布恐怖宣言……

公益片想告訴我們的是：每一個暴力實施者，都是慢慢成長起來的，一開始，他往往是暴力的受害者，如果我們始終忽視他，不幫他，不對傷害他的惡行進行早期干預，終有一天，他可能會走上一條極端的路。

放縱作惡者的另一個後遺症，是讓惡者嘗到了甜頭，因而變得更惡，最後終於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比如，新聞里的那兩個施暴的孩子，他們在這件事上獲得的經驗就是——把屎尿扣在同學頭上，並不會承受任何懲罰。

那麼下一次，他們就肯定還會對其他同學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去年6月，洛杉磯中國留學生綁架案震驚了整個美國。三名留學生因為爭風吃醋，殘暴虐待另一中國女生，把她的衣服扒光，用煙頭燙傷她多處皮膚，用打火機點燃她的頭髮，強迫她吃地上的沙子……

後來，三名學生受到了美國警方包括6項綁架指控，2項折磨虐待指控和4項人身侵害指控在內的累計12項罪名指控。

最終，親手實施虐待的兩人分別被判刑13年和10年，第三個女生因為「幫她們拿了一把剪刀」，充當了幫凶，而被判刑6年！

可笑的是，直到被警察帶走，其中的一個女生還覺得自己只是對受虐者「開了一個玩笑」，沒有什麼嚴重的，她還天真地對警察叔叔說：「我都已經交代完了，現在可以回去上課了吧？」

想到前文往同學頭上扣廁紙筐的孩子，老師給他找的借口也是「開玩笑」，殊不知玩笑開大了，也可能會把施虐者送進監獄。

如此看來，縱容施暴的孩子，看似對他的一種保護，最後卻終於也害了他。

不同形式的霸凌在各年級的比例

美國老師如果處理校園霸凌事件？

在美國，校園霸凌，被看作一件非常嚴重，必須嚴肅對待的事情。

我的兒子就曾經遭遇過幾次校園霸凌。

告訴老師，依靠大人解決

先交代一下背景：每天放學後，我家兒子和女兒會去學校的afterschool，一直呆到晚上6點。

Afterschool里因為是來自各個年級的年齡不同的孩子，所以更容易發生霸凌的情況。

有一次，有個孩子和我女兒發生了爭執，氣得不行，但是大約老師還是家長教育過，不許打女孩子，所以他撿起一塊石頭，直接拍在了我女兒的哥哥頭上。

我兒子的頭當時就破了，好在打人的孩子年齡小，只有6歲，沒什麼力氣，所以我兒子就出了一點血而已。

我兒子馬上就去找老師告狀了，老師幫助處理了傷口，然後找來幾個小朋友當證人，詳細了解了當時的情況。

之後，她們認認真真寫了一份調查報告，報告上除了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前因後果，還畫了圖，仔細標註了我兒子受傷的部位。

隨後，調查老師簽字，通知肇事孩子的家長提前來接，並且在調查報告上簽字。

肇事孩子第二天被停課一天，還受到警告——如果下次再犯，將會被永久開除出afterschool。

那天我去接孩子，老師把事情詳細解釋給我聽，並且向我反覆保證，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里，她們會嚴密觀察打人的孩子，幫助他糾正行為；另一方面，也會加強保護我的孩子。

讓我深感詫異的是，第二天，被停課的孩子在媽媽的帶領下，給我兒子送來了一封親筆信，他在信上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希望得到原諒。還邀請我兒子有空到他家一起玩……

信上沒有任何一句為自己的行為辯解的話，他既沒有說「我只是一時衝動」，也沒說「我只是開了個過分的玩笑」，他只是說：「我打了人，這很不對。」

幾個月之後，我兒子又被一個大孩子踢了幾腳，這次的處理方法和上次相同。踢人的孩子立刻就被送回家去，並得到了警告。老師又寫了事件報告，這次，我拍了一張照片給大家看——

不卑不亢，自己解決

記得兒子剛上小學的時候，曾經受到同學的捉弄，他們因為他的名字里有個han字，就給他取了個綽號Hannah（女孩名），然後天天這麼叫他。

為了這件事，兒子在家生了幾次悶氣，哭了幾次，還表示不想上學。

直到老師教給了他正確的處理辦法——等到那幾個大孩子再這麼叫的時候，他懶洋洋地大笑幾聲，說：「你們這樣叫我，好無聊哦。」

另外一次，他認真地說：「你們叫我女孩的名字，真讓你們顯得更像男子漢了呢！」

而現在，只過了短短兩年，他再也沒有回家哭訴過被人欺負的事情了。我偶爾問起，他會很自信地告訴我：「我能自己處理好。」

霸凌解決課

美國學校的「霸凌解決課」，從孩子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

一年級的時候，孩子們的學校就專門請來了心理學專家，用講繪本故事的方法，告訴孩子們，遭遇霸凌，應該怎麼辦。

比如，兒子就對我說過：

首先，你要有強大的內心，你要知道，被欺負不是你的錯，而是霸凌者的錯。

另外，要盡量遠離霸凌者，不要給他們提供欺負你的機會。

如果躲不開，在他們欺負你的時候，要看著他們的眼睛阻止他們，要大聲說：停下來！不要讓霸凌者感到你的軟弱可欺。

他們如果對你說難聽話，不要理他們，必要的時候，可以哈哈大笑，然後說，你們真無聊！不要讓他們看到你害怕或者傷心，因為這正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他們如果對你動手動腳，你可以大力把他們推開，大聲斥責他們。

和朋友們在一起，霸凌者就不敢來欺負你了。

必要的時候，尋求大人的幫助。

鍛煉身體，讓自己看上去更強大。但是，強大了也不能去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因為霸凌者是懦夫，是自我評價低下的人，通過欺負和控制別人來找平衡。

「還要記得，」兒子說，

在別的孩子受欺負的時候，我們要勇於站出來幫助他。這樣，在我們受欺負的時候，別人也會站出來幫助我們。

最後請大家看一個視頻，視頻的內容為一個街頭實驗，測驗路人在看到有人遭遇霸凌時，他們會做出什麼反應。在霸凌發生時，每一個旁觀的漠視者也是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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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西是「爸爸真棒」聯合創始人，原上海「白骨精」，現在美國邊帶三個娃兒邊近距離觀察美國教育，復旦新聞系畢業的她對中美教育的比對有著自己獨特的視角和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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