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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獨稱雄。戊日設弦已施漆,信有鬼斧兼神工。選材酣飲冒風雪,峨嵋松邁嶧陽桐。吳越百納雲和祥,『春雷』亦見宣和宮……」這是清末琴壇巨擎湖南楊宗稷詠雷威琴之句。從文獻記載看,雷威生平所造的琴,以「春雷」為最。「春雷」曾經是北宋宣和殿萬琴堂中的第一品,且又經歷了金、元兩代,著錄頗詳。這樣的琴,如果今天猶倖存於世,無疑是一件極其珍貴的歷史文物,是存世唐琴中的一件瑰寶。當然也可以說是一件舉世無雙的至寶了。然而在傳世古琴中,確有一些題名為「春雷」之琴,淘汰去一般常琴之外,值得探討的對象有三,一在北京,一在旅順,一在台灣。旅順博物館藏的「春雷」琴,在60年代初曾經送到北京,請當時的古琴研究會副會長、名古琴演奏家查阜西先生鑒定過,確認是唐代製品。1962年9月18日,查氏又到旅順,對該琴經過了再次研究,寫下了書面鑒定意見:「頃到館得見舊藏兩琴,其一曰春雷,漆糙均古,小蛇腹斷,斷齊而長,唐代物也。未必即宋內府原品,或民仿野斫,但時代絕不在五代之後……」1989年我在撰寫《旅順博物館藏「春雷」琴辯》時,補充指出,這張唐琴的「春雷」題名及「滄海龍吟」大印均系重髹後所刻,原有字跡隱約而不能辯。因此,可以斷定旅順博物館的「春雷」琴,絕非宣和百琴稱最之物。此外,還有兩張號稱宋內府原品的「春雷」琴,其一為北京琴壇耆宿、已故的汪孟舒先生舊藏,40年前余屢造訪先生之廬摩挲撫弄之,先生曾以宣和故物相告,當時囿於見聞,未敢信其必然,僅確信其為唐物而已。另一張則是我國著名老畫師張大千先生的舊藏,70年代末,閱香港琴人唐健垣君所輯《琴府》,始知張氏亦藏「春雷」琴,且亦自詡為宣和萬琴堂稱最之品。張氏故後,琴歸台北故宮博物院,業經專題展出過。由於對張氏琴知之甚少,且未經寓目,故在寫旅順「春雷」一文時,對汪、張兩氏所藏孰為宣和舊藏,未能深入探索。去歲春,得香港琴人所貽台北《故宮文物月刊》59期,其中發表了南遷舊藏與新入藏之琴,得見張氏「春雷」的圖形及有關介紹文章,文中對這張「春雷」全盤接受了張大千先生的論點,也接受了台北琴家容天圻先生肯定它為唐琴的說法。如此,南北兩地的兩張「春雷」琴,究竟誰家的是宣和萬琴堂故物?宣和故物的「春雷」琴是否尚在人間?就值得作深入的分析研究了。為了說明問題,茲不厭煩瑣,爰就宣和皇帝的珍藏及其北來文物、名琴的流散情況與有關「春雷」琴的文獻記述一一羅列出來,作一次較全 面的分析研究,明辨是非,藉以與台北故宮同仁在文物鑒定方面,繼朱碧山銀槎、王徽之晉琴之後,再作一次學術交流並拋磚引玉。

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旅順博物館藏 唐琴 春雷


一、宣和內府珍藏及其北上的概況


在封建社會的皇帝中,好古尚奇,擅長書畫而又妙知音律者,莫過於宋徽宗趙佶了。趙佶以至高無上的權威,搜求金石書畫奇珍不遺餘力。據《珊瑚網畫錄》說:當時趙佶在宮中設置有畫院、書院、琴院和棋院,收羅天下百工能手以充待詔,為其研究作服務。流傳到今天的《宣和博古圖》、《宣和書譜》和《宣和畫譜》,就是當時經其研究、鑒別和整理出來的金石書畫著錄書籍。而未及整理著錄的文物,其數量也是難以勝計的。僅《靖康稗史》所收《呻吟語》中所述,就可知其大略。據該書載,當北宋覆滅之際,金人擄掠宮中文物樂器等,整整裝了2050車運往燕京。運抵後,除去一半犒賞將士外,其餘全部收入三庫貯存。於是宣和內府文物奇珍自此流散於燕京,且有的竟經歷了金、元、明、清一直在皇家之手。如戰國時秦國的「石鼓」自汴梁運抵燕京之後,就一直陳列在北京的國子監,直到文物南遷為止。又如書畫、青銅器留存於明、清宮廷中者也有相當數量。至於宣和內府所藏唐代名琴絕品,在元代有的深藏於內府,有的流散於民間,其中有相當數量被記錄在元人的書中。這些材料,對於了解宋徽宗的嗜欲和金人對中原文物的貪得無厭、元代時期流散於北方的宣和內府珍品的遺存情況,以及今天研究宣和內府的「春雷」琴,都是非常重要的依據。


元代流散於京都之宣和內府的「春雷」琴,都是出自周密所寫的《志雅齋雜抄》、《周密視聽抄》和《雲煙過眼錄》三書之中。三書中所記的琴各有異同,版本也不一致,為了展示全貌,避免遺漏,今將三書不同版本分別並錄於後,更將琴名標出以茲醒目。

1,美術叢書本《志雅齋雜抄.南北名琴》云:「『春雷』、『玉振』、『流泉』並御府。不出戶為『寒玉』實腹琴渾木刻成。『冠古』、『韻磬』、『秋嘯』並錄到伯幾者。又有金儒斫『鳴玉』者,在高彥敬家。『萬壑松』郭祐之。『瓊響』廉端甫。唐三慧大師有琴在廉端甫家。『鳴玉』高彥敬。『曇優花』毛滄州。『玉壺冰』趙玉溪。『間素』紫霞第一琴。『玉鶴』、『玉雁』皆宣和御府,後歸金。『大雅』、『松雪』並趙菊坡。『浮磬』趙節齋。『奔雷』樊澤民,小百琴堂第一。『存古』吳沂詠齋,今歸張受益。『萬壑松』張受益。『秋澗泉』楊守齋,今在王井西家。『玉玲瓏』楊伯修。『百衲』雷威造,太平興國七年趙仁濟修,進入吳越王宮,今藏李公略,二十定得之。」


2,美術叢書本《雲煙過眼錄》云:「趙德潤藏,琴則『春雷』為第一,向為宣和殿萬琴堂稱最,既歸大金,遂為章宗御府第一琴。章宗挾之以殉葬,凡十八年復出人間,略無毫髮動。今又為諸琴之冠,蓋天地間尤物也。……南北名琴,北人粘合文卿云:古琴絕品,皆聚於宣和,後悉歸之大金。今散落現存者如『春雷』,蜀人雷威作,賜傅初庵,可以為冠。其次『玉振』,藏隆福宮。『石上流泉』古篆書,不知作者。都下陳天賜家『寒玉』,沈鐐作。宋少卿家『冰清』,唐郭諒作。喬仲山『百衲』,雷威作,內外皆漆,吳越重修,恐即李公略者。『秋嘯』內府之物。『秋塘寒玉』雷氏斫,唐承旨收。『冠古』、『韻磬』唐張越斫,在李學士家。又隋人趙耶利所斫二張在余家。」


3,古今圖書集成本《周密視聽抄.北方名琴》:「『金儒』高彥敬。『萬壑松』郭祐之。『瓊響』廉端甫。『玉壺冰』趙玉溪。『大雅』趙菊坡。『松雪』趙菊坡。『浮磬』趙節齋。『存古』張受益。『秋澗泉』楊守齋。『玉玲瓏』楊伯修。『間素』,紫霞第一琴。『玉鶴』、『玉雁』皆宣和御府,後歸金人。『春雷』、『玉振』、『流泉』並御府。『寒玉』石腹琴混木刳成。『冠古』、『韻磬』、『秋嘯』儓成。『奔雷』,樊澤民琴堂第一。『百衲』,太平興國年趙仁濟修今李公略得,雲其家用物也。」


4,古今圖書集成本《雲煙過眼錄》:「南北名琴絕品,昔聚於宣和,後歸之殘金,今散落見存者如『春雷』,蜀人雷威作;『石上流泉』大篆書,不知作者;『廖玉』亦作『寒玉』,江南沈鐐作;『冰清』,唐郭諒作;『百衲』雷威作,里外皆漆,吳越重修,恐即李公略者;『秋嘯』,內府之物;『響泉』即蔡邕所傳開成至寶,少府監收,如列子樣,雷威斫;『秋塘寒玉』雷威斫,唐承旨收;『冠古』、『韻磬』,張越斫。」

上述不同版本的三種書中,雖記錄略有出入且重複較多,卻給人留下元代時期宣和內府舊藏唐琴在京都的流散情況,去其重出尚有30餘張,至於深藏元代內府不為人知者,以及金人犒賞將士而流落異地之琴,尚不知有多少。僅就上述30餘張唐琴來看,多系雷威、郭諒、沈鐐、張越等名家之作,可以說應有盡有了,足見當年宣和內府搜求唐琴之多,絕不亞於書畫、青銅器,而萬琴堂之設,於此信可征矣!


二、關於「春雷」琴的流傳


從以上記載中可以看出,30餘張唐代名琴中,聲名最為顯赫者莫過於「春雷」琴了。「春雷」除數見於周密的記述外,在元代及以後之人的記述中也多次出現。綜合有關文字,可以清楚看到它的來龍去脈,這也是其餘30張唐琴不能與之相比的,是「春雷」琴在宣和萬琴堂中的地位使然。現將有關記述,分列於後。


1,《琴史續》:「萬松老人者楚材之師也,嘗從楚材索琴,楚材以承華殿『春雷』及種玉翁《悲風譜》贈之。」(此亦見耶律楚材《湛然居士集》)


2,《琴書大全》:「春雷琴,左丞相耶律鑄。『素匣開寒玉,烏龍出秋水。長到夜深時,恐乘雲霧起。』」


3,《雲煙過眼錄》:「趙德潤藏,琴則『春雷』為第一,向為宣和殿萬琴堂稱最。既歸大金,遂為章宗御府第一琴,章宗挾之以殉葬,凡十八年復出人間,略無毫髮動。今又為諸琴之冠,蓋天地間尤物也。」


4,《雲煙過眼錄》:「南北名琴,北人粘合文卿云:古琴絕品,皆聚於宣和,後悉歸之大金。今散落現存者如『春雷』,蜀人雷威作,賜傅初庵,可以為冠。」(《琴書大全》為張夢符雲)


5,《甘水仙源錄》稱:「金有名琴二,曰『春雷』,曰『玉振』,皆在承華殿。貞祐之變,『玉振』為春(邱長春)所得。」


從以上記述中不僅看到它的流傳過程,而且可以明確這樣幾個問題:「春雷琴為宣和內府稱最之品,是盛唐雷威所作。入金後為明昌內府第一琴,蓄之於承華殿。章宗用以殉葬,被埋藏於墓穴中18年,復出人間後,並未發現損壞又進入元內府,爾後又被賞賜出來,前後歸耶律楚材、傅初庵。楚材將其贈與萬松老人使用,以後復歸耶律鑄,最後歸趙德潤所有。「春雷」琴在宋、金、元三代的流傳情形大致如此。


按《金史》載,金章宗在位19年,卒於泰和八年(1208年);子嗣位五年,至寧元年(1213年)被胡沙虎所殺。其庶兄嗣位改元貞祐,二年(1214年)三月燕京被元軍所圍,厚賂蒙古後,中都解嚴,五月金廷遷都南京(汴梁)。三年(1215年)正月燕京軍亂,二月蒙古攻克中都,金宮室均被焚掠。元軍攻克中都後,蒙古主仿遼舊族,得耶律楚材,處之左右,每征伐必命卜,謂太宗曰:此人天賜我家,爾後軍國庶政當悉委之。據《元史》載,太宗時拜楚材為中書令,太宗後之三年(1244年)卒,年五十五歲,贈太師,廣寧王。後有譖楚材者,謂天下貢賦半入其家,太宗後命近臣麻里札覆視之,唯琴阮十餘及古今書畫、金石遺文千卷。楚材死後其子鑄嗣領中書省事,時年二十三歲,中統二年(1261年)拜中書左丞相,至元二十年(1283年)冬坐事囚阿里沙,遂罷免,仍沒其家貲之半。二十二年(1285年)卒,年六十五歲。


以上述史傳資料來看,貞祐之變,當元人焚掠金宮室之際,「玉振」琴被丘長春所得,而同在承華殿的「春雷」卻沒有提及,爾後又被耶律楚材所得,因此可以證明「春雷」琴當時確在章宗墓中,故免遭戰亂之失。它入章宗墓中18年復出人間之時,已是元人入中都後的第11年,即元太祖之末年(1226年)左右的事。耶律楚材得「春雷」琴與轉贈其師萬松老人使用,均發生在元太宗及太宗後統治的十七年當中(1229-1245年)。楚材是元太宗的寵臣,又精於彈琴,太宗獲「春雷」琴賞賜給他乃情理中事。據《琴史初編》稱,耶律楚材學琴於彌大用、苗秀實、萬松老人等,他對苗秀實的琴,謂「如蜀聲之峻急,快人耳目」。一個喜歡快人耳目的琴人,在選擇古琴上無疑是傾向于堅清激越的一類,而對於重實溫勁之音的雷公琴,可能就不被入選了,這或者是耶律楚材樂於將萬琴堂稱最的「春雷」贈與萬松老人使用的一個原因,這與耶律鑄「長到夜深時,恐乘雲霧起」之句是非常吻合的。耶律鑄的詩作於中統二年(1261年)他拜左丞相之後,是時「春雷」琴已從萬松老人處再次回到耶律氏家中,是非常明白的,只有毫無歷史知識的人,才會妄說「春雷」在萬松老人墓塔之中。至元二十年(1283年),耶律鑄坐事罷官被籍沒其家私之半時,「春雷」琴自然又入元內府收藏,所以不久才有被賞賜給傅初庵之事。傅初庵名立,字權甫,德興人,刻意經學。其舅祝泌,著《皇極元元集》。至元中以泌書上,累官集賢院大學士,卒謚文懿,學者稱之為初庵先生。傅初庵收藏「春雷」琴的時間多久,無從考證。但從周密記錄「春雷」琴歸趙德潤收藏的時間推斷,似應在至大三年(1310年)之前。因為《雲煙過眼錄》中,記錄了當時許多書畫家的收藏,高房山收藏的全部精品也在其中,而高房山卒於至大三年。從行文來看,周密作著錄之時高房山猶健在,故在稱謂上與鮮於伯幾等人完全一致。所以1283年至1310年的28年間,是「春雷」琴歸傅初庵之後又歸趙德潤收藏的具體年代。而1310年距明軍攻進元大都燕京,已經不到60年了。這張宣和殿萬琴堂稱最的琴,在宋、金、元的200餘年間,其流傳之緒,是如此清楚的。


三、宣和內府「春雷」琴應具有的特點


從以上關於「春雷」琴流傳的文獻記錄中可以明白地知道,只有具備三個方面特點的「春雷」琴,才是昔日宣和殿萬琴堂稱最之物,否則,它就是後世所作的冒名之器。其三個特點是:第一,必須具有雷威琴的用材、製作與音韻的特點;第二,必須具有殉葬後重新出土留下的痕迹;第三,它還必須具有盛唐的時代風格。如果三者俱全,它當然就是那張「天地間尤物」了。今據已經掌握的文獻記載與所見傳世盛唐之琴,分別敘述其特點於後。


(一)「蜀人雷威作」的問題


1,雷威琴在斫制上的特點。陳拙《琴書》說:「明皇返蜀(756年左右),詔雷儼充翰林斫琴待詔。父子工習三世不絕……又有雷威、雷儼,或雲霹靂乎,皆雷氏一門也。」《東坡志林》說:「唐雷氏琴,自開元至開成世有人,然其子孫漸志於利,追世好而失家法,故以最古者為佳,非貴遠而賤近也。」東坡《雜書琴事》中記開元十年造的琴說:「琴聲出於兩池間,其背微隆若薤葉然,聲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餘韻,此最不傳之妙。」這裡說明,雷氏第一代是盛唐開元之世的人。雷威是第一代,屬於開創家法的人之一。什麼是雷氏琴的家法,就是在琴面板背後納音的位置處「微隆若薤葉」。雷威作的琴,其腹槽納音處應具有這個特點。所謂「薤」,《爾雅.釋草》說:「薤鴻薈。(注)薤,似韭菜之菜也。」它是一種草本植物,今俗稱藠頭,鱗莖可供食用入葯,葉子為中空的半圓柱線條形狀。就是說雷威琴在微隆的納音上再挖出一條凹下的半圓溝。這樣,既沒有增厚琴面影響發音,又使龍池鳳沼出口空間較為狹隘,令琴箱共鳴之音不致迅速散開,增加了含蓄餘韻的作用。


2,雷威琴在選用木材上,也有它的獨特之點。《嫏女瞏記》說:「雷威琴不必皆桐,遇大風雪中獨往峨嵋,酣飲著蓑笠入松林中,聽其聲連延悠揚者伐之,斫以為琴,妙過於桐。」說明雷威選取琴材最大特點,是以峨嵋松之良材做琴,部分使用桐木,這樣做的琴比全用桐木做的還要好。按,松木脂厚而節多,顯然不宜於製作樂器,而峨嵋松能妙過桐木,自應屬白松、雲杉之類,非黃松、紅松之屬是顯而易見的。


3,雷威琴的音韻特點。《琴苑要錄.碧落子斫琴記》說:「唐賢所重,惟張、雷之琴(雷紹及雷威、張越也)。雷琴重實,聲溫勁而雄;張琴堅清,聲激越而潤。」《陳氏樂書》:「然斫制之妙,蜀稱雷霄、郭諒,吳稱沈鐐、張越。霄、諒清雄泥細,鐐、越虛鳴而響亮……凡琴高響者則必虛干,無溫粹之韻,雷氏之琴其音寬大復兼清潤。」《澠水燕談錄》說雷琴「音極清實」。《六一居士詩話》說雷琴「其聲清越,如擊金石」。《西溪叢語》說雷琴「聲韻雄遠」。《茅亭客話》說雷琴「岳雖高而弦低,雖低而不拍面,按之若指下無弦,吟振之則有餘韻。非雷氏者箏聲,絕無韻也」。這些記載雖沒有明確是針對雷氏某人之琴而言,但為雷氏琴的特點。雷威之作,自當兼而有之,更何況他是西蜀雷氏第一代制琴人之一,他斫的琴正在「最古者為佳」的範圍以內。雷威的音響特點是重實溫勁、清雄沉細,高音區發音也應當有清潤寬鬆、溫粹韻長的特色。《茅亭客話》所記,不過說明雷琴的松靈特點。所有這些,也是宣和殿萬琴堂「春雷」琴應有的特色。


(二)「章宗挾之以殉葬,十八年復出人間」的問題


「春雷」琴由章宗墓復出人間的歷史背景、流傳情況已如前述。即使這張琴盛以琴匣,未與泥土相接,入土又僅僅18年就復出人間而未遭受到明顯的損壞,但它畢竟封閉於墓穴的潮氣之中18年,必然要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受潮痕迹,這是物理作用使然,真是「略無毫髮動」才是怪事。不過漆表未受損壞且依舊完整如初,只有少許受潮的痕迹,未經指出是往往不為人注意的,故元人才有「略無毫髮動」之說。今從考古發掘的漆器來看,初出土時的器物猶十分完好,隨著出土日久,乾燥程度的增加,器物便開始變形,待完全乾透時,器物皆扭曲變形,而漆皮則皴皺不堪。今採取脫水法,使之潮干,保證了器物的原狀。60年代初,山東省發掘了明初魯荒王墓,其墓內殉葬品中有一張南宋制的「天風海濤」琴,被埋藏於地下500餘年,琴面基本完好,而琴底已開裂,漆胎亦有剝落,底板向里翻卷,已經是無法修復的琴了。而僅僅埋藏於墓穴中18年的琴,其損壞程度與500餘年者相比自有天淵之別,這也是很自然的。琴的木胎皆厚於杯盤等器,且有一層厚鹿角灰漆胎敷在木坯之上,自然不會發生扭曲乾癟的現象,但從魯荒王的「天風海濤」琴來看,出土的琴,在琴底面會有受潮的痕迹,這也是物理之必然。


出土的琴,在聲音上發生變化,也是物理使然。南宋趙希鵠在《洞天清錄.古琴辯》中說:「古之愛琴者歿,則戒子孫藏之塚間,或用石匣者,復出而為世用,多是聲沉闐闐然,蓋受土氣多,濕氣盛耳。……浦江一士大夫家,發地得琴,長大有斷紋,紹興間獻之御府,為巨璫所阻。曰:『此墟墓中物,豈宜進御?』遂給還其家,至今寶之。雖聲帶濁,而以作廣陵等大麴,愈彈久而聲方出。」可見出土的琴,聲音也必然發生變化,何況雷威的琴本來就屬於重實溫勁一類,再加以「聲沉闐闐然」,所以「春雷」琴音更達不到「快人耳目」的要求,自然就不能當耶律楚材之選。惟其有「愈彈久而聲方出」的受潮原因,所以耶律鑄「長到夜深時」之句並非僅僅針對「雷琴重實,聲溫勁而雄」的特點而言。


從發掘品來看,漆器的變化主要發生在乾燥以後,愈乾燥,則受潮濕侵害的痕迹愈益明顯,琴則腹槽內部也可能發生某些變化。不經修理,聲音永遠不得恢復,這些也是宣和殿萬琴堂「春雷」琴應有的特點之一。


(三)「春雷」琴應具有的時代特點


時代特點,是鑒定任何古代文物必須首先注意的問題,就是要看它具有什麼朝代的風格特點,其風格特點是否與所說的時代相符合。因為不同時代的製作,有其獨具的特色,與其以前及其以後的製作都迥然不同。即使同為唐朝的製作,如雕塑類的造像與陶俑,其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各個歷史時期的同類作品,亦均各有不同的特點。其間的區別,在行家裡手面前是可以一望而知的,今天對於唐代的古琴,也能做到這一點。至於區別唐朝及其以後朝代的製作,其不同的時代風格就更加明顯了。今天如果有某一張名曰:「春雷」的琴,在發音上即使是九德兼全的上品,甚至彷彿還是「峨嵋松」所斫,只要它不具備盛唐琴的時代特點,它就絕對不可能是宣和殿萬琴堂稱最的那一張。因為它不是盛唐琴,自然不會是「蜀人雷威作」的了。時代風格特點是經過仔細觀察、掌握了標準器而後加以比較發現的,所以說「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這是鑒別古琴、也是鑒別一切事物的標準。以唐琴來說,在傳世唐琴中,首先發現了中唐宮琴,繼而又發現了晚唐宮琴。如北京錫寶臣舊藏的「大聖遺音」、清宮舊藏的「大聖遺音」、上海吳金祥舊藏「九霄環佩」,其腹款都是唐肅宗元年的「至德丙申」四字。三張琴的形式不同,但均造型渾厚,琴面弧度略具半橢圓狀,栗殼色漆,鹿角灰胎,蛇腹斷紋中現小牛毛斷紋,其最為獨特迥異之處,是項與腰兩處上下邊沿做圓。這是因為琴面漫圓而肥厚,而項腰皆內收至肥厚處,將上下楞角做圓,使上下邊線相對集中,以協調肩尾兩側的厚薄。在琴額下的底板,則由軫池向鳳舌一側斜出,以減薄額的厚度,這樣處理,使渾厚的琴身略少蠢笨之感。這是中唐琴的標準特點,凡與之相同的唐琴,無疑都是中唐琴。如今藏湖南省博物館原李伯仁的「獨幽」琴,其腹款為唐文宗元年「太和丁未」四字,其造型在渾厚程度上發生了變化,其琴面弧度為弓形,漫圓而渾厚之象已失,開創了以後琴面所取的弧度。因而在琴面項、腰兩處呈圓楞的特點沒有了,而底面的兩處依然是做圓了的,額下也仍然是斜坡的,其髹漆工藝無一不與中唐之作相同,這是晚唐琴的標準器,凡與之相同的唐琴顯然都是晚唐器。從中唐、晚唐琴來看,它們的變化主要是琴面上項、腰楞角的圓與不圓,也就是琴面弧度、近兩側厚度上的變化。掌握了兩者的變化特點,再看詩夢齋舊藏的「九霄環佩」琴,其造型的渾厚程度猶過於中唐之標準器,且腹內納音作凹下之半圓溝狀,其為西蜀雷氏第一代人之作無疑,其為盛唐開元間之作可知矣!把它作為盛唐琴、雷氏第一代人所作的標準器,是可能不錯的。「九霄環佩」琴髹黑罩栗殼色漆,鹿角灰胎,灰胎下有黃色葛布底,發小蛇腹斷紋,龍池鳳沼皆作扁圓形,琴面為桐木斫,底為杉木製,池沼口沿鑲桐木條一周,介面於右側當中,琴背項、腰邊際的圓楞經重修雖已發生變化,而原來做圓的痕迹宛然可辨。據其形制與腹槽特點,這張「九霄環佩」為盛唐雷氏之作,是早經前人論定了的。該琴為伏羲式,通長124.5厘米、肩寬21厘米、尾寬15.5厘米、厚5.4厘米、底厚1.5厘米。這是盛唐第一代雷琴的時代風格與髹漆工藝的特點。


四、本文論證的兩張「春雷」琴


本文要著重研究考證的對象已如前述,即一張台北故宮博物院所藏已故著名國畫大師張大千先生的舊藏,另一張是北京琴壇耆宿汪孟舒先生的舊藏。雖然兩家皆以宣和舊藏、周密所錄自詡,但只要將上述兩琴客觀地加以介紹,如實地反映出各自的特點,實事求是地對照文獻所記,加以分析研究,其中哪一張可能是萬琴堂稱最之物,便可以得到一個共同的認識了。


(一)張氏舊藏「春雷」琴


張氏舊藏的「春雷」琴,最初我是在唐健垣君所輯《琴府》書中看到他當年會晤張氏的一段談話記載。據說張氏自稱所藏的「春雷」琴即周密《雲煙過眼錄》中著錄的宣和舊藏。其後又聽嶺南琴人云,已故古琴家楊新倫先生說過,張氏之「春雷」琴乃解放前夕得自廣州,且有似非宋宣和故物之疑。爾後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文物月刊》1984年第二卷第二期刊登的琴人容天圻先生介紹「晉王徽之琴」一文中,敘述其聲音特點時說:「大約只有張大千所藏的唐琴『春雷』堪與匹美。」至去歲,方得見台北故宮博物院五十九期《故宮文物月刊》所載《琴橫秋水撥冰弦》的專論文章及其圖像。為了如實反映情況,僅將其有關部分文字轉錄於此,並據圖像所見該琴的特點,列敘於後。其文曰:「唐『春雷』琴,長一二六.o公分,肩寬二二.一公分,尾寬一七.二公分,高一o.八公分,連珠式,玉軫玉徽。據明張應文《清秘藏》記載,『春雷,宋時宣和殿萬琴堂稱為第一,後歸金章宗,為明昌御府第一琴,章宗歿,挾以殉葬,凡十八年復出人間,略無毫髮動,復為諸琴之冠,天地間尤物也。』在周密《雲煙過眼錄》記載『南北名琴絕品,昔聚於宣和,後歸之殘金,今散落見存者如春雷,蜀人雷威作。』如此說來,春雷應為唐代制琴名家雷威所制,且曾入藏徽宗宣和殿萬琴堂中,既是如此,想此琴必經宋徽宗親手撫弄。此琴額嵌有象牙一片,龍池為圓形,鳳沼為方形,琴背頸部刻『春雷』楷書二字,於龍池左右各刻銘文,『其聲沉以雄,其韻和以沖,誰其識之出爨中』十七字。春雷琴形制極為厚重,古意盎然,民國初年曾為嶺南何冠五先生收藏,以後又為汪景吾所藏,最後終於又回到了故宮,亦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就以上摘抄的文字來看,張大千先生認定這張「春雷」琴為宣和內府故物的看法,已經被台北故宮博物院的某些人士所肯定,所以才寫出如是的一篇介紹,這一點是很明確的。

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張大千舊藏 春雷 琴


今據圖像來看,在琴面小弦的一方近邊處,由項至腰有星星點點的脫落漆皮現象,這非常像琴的面板發生裂紋所致,倘如確因木材開裂,那麼這張琴可能是用松杉一類木材斫成的。如果不是裂紋所致,那就另當別論了。琴背軫池之下及其左側與右足下剝落之漆面積較大,木胚顯露而未見有葛布纖維痕迹。池上正中刻草書「春雷」二字,填以青綠之色。池下原有大印一方,已被漆卻,文字不清,而痕猶在。池旁刻隸書銘文,體勢在曹全、禮器二碑之間,銘文下有小印一方,其字模糊難辨,借顯微鏡窺之,似有二字,但未敢必然。該琴漆灰胎質地不可知,然無葛布底則較清楚;當池沼處納音與常琴無異,未見凹下有圓溝之作;琴面與背的項、腰兩處邊沿楞角與常琴同,亦未見有圓處理痕迹;其額下亦與常琴相同,未見由軫池向上斜出之象。所有銘刻均在漆上,其通長與最寬尺度,均大於傳世之15張唐琴。張氏「春雷」據圖像所見如此。


(二)汪氏舊藏「春雷」琴


汪氏舊藏的「春雷」琴,為北京琴壇的名器,是著名的唐琴之一。汪孟舒先生是清末古琴名家滿洲佛尼音布詩夢齋的入室弟子,藏琴中以「春雷」為最,因名其居曰「春雷琴室」,並倩人作圖征題以為紀念。數十年間,「春雷」琴未嘗暫離汪氏之庭,雖至契欲氈拓之未敢借出,其珍重如此。及汪氏逝世後,當70年代初期,其摯友王世襄先生為之整理遺物,在其遺稿中發現《春雷琴記》一文,記述了琴之淵源,王先生懼其散失湮滅,遂將其錄於《春雷琴室圖卷》畫圖之末,俾得與「春雷」琴並傳於世。

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汪孟舒先生舊藏唐琴 春雷 局部


其文曰:「鹽山孫蓮塘尚書之子毓驥(展雲)為漢軍徐相國桐之長女婿,妝奩媵有唐琴『春雷』(聞購自裕王府),池下大方印『玉振』,傳為宋徽宗萬琴堂藏印。軫足明鏤金景泰藍,張蓮舫見之云:『行有恆堂藏琴,多有用之。』展雲子壽芝,為章式之世丈胞妹婿,早卒。章姑鑫(稚蘭)過門守貞,撫侄逢吉為子。吾家與章氏為世交,先母、顧三姨母恆集資助其孫入學肆業,章姑知余好琴,舉以為贈,吾母又報之以五十金。面漆剝落,倩義元齋主人張重山重修之,今逾二十年,斷紋重現,聲益松亮矣。甲午年汪孟舒記,時年六十有八。」這裡說明「春雷」琴本系裕親王府舊物,光緒年間為大學士徐桐購得,而後作為女兒的陪嫁,歸了孫家,在孫家傳了兩代後歸了汪孟舒先生。考《清史列傳》稱,裕親王福全,為清世祖第二子,康熙皇帝之兄,康熙六年(1667年)封爵,二十九年命為撫遠大將軍,出征戈爾丹,四十二年薨。上即日還蹕臨喪,摘纓哭王柩前。上友愛綦篤,常命畫工寫御容與並坐桐陰,示同老意也。其後人於雍正四年、乾隆五十一年兩次襲封裕王,子孫循例遞降,以鎮國公世襲。至光緒年間,其後人逐漸衰落。按裕親王府未聞有擅長鼓琴之士,其府中藏琴自是康熙即位後,兄弟遷出宮外,因封爵賜府,並給部分宮內寶玩用具。如此,則汪氏之「春雷」琴是自清內府所藏明宮之遺物了。

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汪孟舒先生舊藏唐琴 春雷 局部


這張「春雷」琴為鳳勢式,亦稱魏揚英式,通長123厘米、額寬18.3厘米、肩寬20.5厘米、尾寬14.7厘米、最厚5.4厘米、底厚1.4厘米,其形制渾厚古樸,過於中唐之標準器。琴表髹朱漆,其下為黑漆,再下為栗殼色漆,層次分明,於磨去漆表之高出斷紋處清晰可見,一徽之旁亦露黑漆,皆本系黑漆之見證。金徽,純鹿角灰胎,琴面發小蛇腹及細紋斷,琴背為蛇腹間大冰紋斷,池上冰紋相聚處如梅花頭。鹿角灰胎之下有黃色葛布底。龍池鳳沼均作扁圓形,口沿貼桐木條,介面於右側當中。琴為白松或杉木斫,腹內納音乃梧桐所作,鑲嵌於當龍池鳳沼處面板之上。納音於微隆起之中,當池沼處復以凹下作圓溝,通貫於納音的始終。其項、腰上下邊際均作圓楞,額下亦向外斜出作坡狀。池上刻草書「春雷」二字,書體與台北張氏琴所刻基本相同,僅筆畫略細於彼,刻工是漆下的舊刻而已。池下刻細邊大印一方,篆「玉振」二字,池內似有墨書字跡,今模糊不能辨。琴背面「玉振」印左、鳳沼左右及大弦近尾托處,均略有漆胎凸起與木相離的受潮現象。惟因漆灰厚實,又有葛布底居其下,故漆木雖有脫離,面仍能經久而不剝落。底板龍池正中沿琴名直貫軫池,似亦有裂紋一道,亦因葛布底的作用,故灰胎未能開裂。其龍池內所鑲嵌的桐木納音亦已開裂且發生上半部脫離琴面的情況,雖可以將其按歸原位,但只要撥動琴弦,稍有震動復又脫落。按彈,其音僅有透潤之感,實泛散之音,皆缺乏共鳴。對此,汪氏琴友中諸如管平湖、楊乾齋、楊新倫、凌其陣、查阜西各位先生都說修理之當出妙音,雖一再慫恿之,而汪氏卻甘心不聽聲音,抱殘守缺數十年如一日,且視同生命。因為汪孟舒先生深知他這張琴的形制特點、槽腹製作,無不與其師詩夢齋所藏之「九霄環佩」相同,因而認定他的「春雷」琴就是入金章宗墓室18年復出人間的雷威之作。故任其納音半脫、發音闐闐然,以存其入土受潮的特點。因此,「春雷」系杉木斫,嵌以桐木納音的特點,廣為北京琴家所深悉。而大琴家楊宗稷,早於汪氏得此琴之先,就已經見到過這張「春雷」,同時他也肯定這張琴就是周密《雲煙過眼錄》中著錄的那一張,所以他在1925年寫《藏琴錄序》,在談到杉木製琴時,就明白無誤地提出了「且有最著名之古琴。與最著名大家所制之琴皆用杉,池沼間表以桐」這裡雖然沒有直接說出具體琴名,但從兩個最著名的提法來看,除了汪氏的「春雷」琴,還能是另外什麼琴呢?顯然早在汪氏之前,「春雷」琴早被楊氏加以肯定了。今天結合他認定李伯仁等三張唐琴為「鴻寶」來看,楊氏除自珍敝帚之外,還有鑒古之目。


(三)小結


上述兩張「春雷」琴的特點表明,台北故宮博物院所藏原張大千先生的那一張,並不具備宣和內府「春雷」應具有的三個特點。其「春雷」二字的形體與汪氏舊藏者相同,但筆畫較肥,銘文隸書已有濃厚的金石味,似應是乾隆以後臨西漢碑之人的手筆。且刻工均在漆上,琴的尺度又大逾盛唐之器,所有這些,表明張氏的「春雷」絕非周密所錄之器,可以明矣!


汪氏之琴雖說與宣和內府所藏「春雷」應具有的特點相合,然而卻與耶律鑄的詩意有乖。因為汪氏琴是通身朱髹,不是烏龍,其音缺乏共鳴,基本上是一張啞琴,即使彈到夜深,亦乏乘雲霧而起之慨。既有未到之處,就難免令人生疑。其實這兩點在第三章第二部分及本章講述汪氏琴中已經涉及。在引述《洞天清錄集》時已經說明,耶律鑄手中的「春雷」之音已經是闐闐然宜彈大麴了。再從出土漆器來看,出土愈久,愈益乾燥,則器之內外變化痕迹就愈甚,這就是「春雷」到汪氏手中缺乏共鳴之由。對此,可無容贅述了。至於一張唐琴顏色的改變,則取決於收藏者的興趣與需要,如濟南山東省博物館的唐師曠「寶襲」琴,就被人將栗殼色漆成黑的了。假如當年汪氏得「春雷」之初,倩張重山髹以黑漆,它今天不是又成為烏龍了嗎?既然汪氏琴與第三章所列各項特點相合,僅外表漆色的變化,似已無足輕重了,更何況再敘述汪氏琴時業經指出其朱漆之下為黑漆的特點。但如果能對於改變顏色的原因再作一些探討,以盡釋世人之疑,豈不更加圓滿?


五、「春雷」朱漆與景泰藍軫足的時代


汪氏「春雷」琴背面朱漆中的「栓路」表明,漆朱的時間,應在明中期以前所為。從周密的記錄來看,自趙德潤收藏「春雷」琴後,它的去向就不見記錄了。今據汪氏《春雷琴記》「聞購自裕王府」的情形來看,「春雷」本系明宮遺存,其間大約自元代至大三年到明代中期這段時間裡,是汪氏「春雷」流傳情況的不明時期,也恰恰在這時,它竟由烏龍變成朱龍進入了明內府,這確是值得為之推敲的問題。

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汪孟舒先生舊藏唐琴 春雷 局部


在反覆展閱《春雷琴室圖卷.春雷琴記》時,忽然發現張蓮舫說:明鏤金景泰藍軫足,行有恆堂藏琴多有用之。這是不符合實際的,這完全是張蓮舫見軫有後配,故作眩人之語以貶低這副軫足的稀有價值,其用心是不難看出的。汪氏不察,信以為真,故書以記之。按「行有恆堂」為清定王府堂號,《清史列傳》稱:「定親王名永璜,為高宗第一子,乾隆十五年薨,追封定親王。子綿恩於乾隆五十八年進封親王,子奕治道光二年襲親王,子載銓襲爵,道光授顧命,咸豐三年加親王銜,侄溥煦封郡王,光緒十三年薨。」定王的出現,晚裕王約七八十年,是裕王的曾孫輩,而「春雷」琴系裕親王分府所得,其時當康熙初年,顯然與定王府無干。如果是「行有恆堂藏琴,多有用之」,又為何在宮中、民間流傳的數百張古琴都見不到?而所有上品皆沿「金徽玉軫」的古制安裝玉軫足?雖民間所用玉有精粗美惡之別,且遠不及清宮舊藏琴上的精美,但俱系玉制。此外則為牙、角、紫檀、竹根之作,至於瑪瑙、水晶亦皆屬於玉類。而鏤金景泰藍軫足,生平所見僅獨此一副而已,此其一。再者清宮舊藏明清掐絲琺琅(景泰藍之正名)計明代之作,有宣德、景泰、嘉靖、萬曆所制,大者數尺之缸,小者數寸之觚,品種既多,釉色鮮明,各時代的特點非常突出。清代之作包括康、雍、乾、嘉四朝亦均有製作,釉色又與明朝的各有不同。清宮中有造辦處琺琅作,專門燒造各種工藝品,大者有圍屏、寶座及各種立體陳設,小者文房用具,以至几案的鑲嵌部件及畫卷的軸頭,可以說大大小小應有盡有。今故宮博物院辟專庫庋藏,其數量之巨,品種之多,難以勝計。而古琴上用的掐絲琺琅軫足,無論宮中、民間,只有「春雷」琴上獨此一副,可以證明,昔日張蓮舫「行有恆堂藏琴,多有用之」,不過是故作欺人的妄言而已。


掐絲琺琅工藝,自元末傳入中國之後,明清兩代均大量製作,今故宮遺存盈櫃充棟。經過清理排比,明清之作不同之點,明清各朝獨具的特點,無論是在紋飾風格、掐絲技藝、釉料明暗、顏色區別、金色厚薄上,皆表現出不同的製作年代。如「春雷」琴上的軫足,無一不顯露出明代前期作品的特色。


這副軫足,系以銅鑄成。露於琴外的部分,通高2.5厘米、圓柱高1.6厘米、徑1.4厘米。足作六瓣葵花形,厚0.9厘米、徑3厘米。圓柱上下鏨留較寬金邊,當中作掐絲纏枝蓮紋。在淺翠釉地上,於左右兩側各飾黃心棗紅色向上花朵,菠菜綠色葉片。柱下足之上面,飾內向纏枝蓮四,紅心黃花一對,紅心黃、白花各一,綠葉環繞相連,其外為鏨留金邊一圈。足側一周分作六瓣,每瓣微窪,四周鏨留金邊,於淺翠藍釉地上各飾花一朵、葉四片,紅心寶藍花居上,黃心紅花居下。左為黃心紅花及紅心黃花各一,右側為黃花紅心與紅心白花各一朵,花之四角出綠色卷葉。左足面上於鏨留葵瓣金邊之中淺翠藍色地上,在中下方飾海水江涯,石填寶藍色,水填淺暗綠色,白色浪花。其上右出桃樹一株、紅尖綠桃一枚居中,紅心白花一朵居右上。左上右下飾窄翅紅蝙蝠各一,遙相對應,並間以寶藍、白色行雲及綠色桃葉,是為「福山壽海,福壽雙全」的吉祥圖案。足面作葵瓣形,更有「錦葵向日」之意。右足面紋飾完全與左足相對應。軫上端圓形,無紋飾,其下細頸垂腹,頸旁由上斜穿一孔,使絨扣旁出,其下亦作雙線六楞窪面匯聚到底,並無通天直孔。每面飾上小下大的纏枝蓮各一半,與兩道金線相隔的另一面相背,兩花之間葉蔓交錯連成一個整體,構圖相當精巧。每面花色不同,計有黃心紅花與紅心寶藍花,紅心黃花與白心黃花,紅心白花與黃心紅花,黃心紅花與紅心白花,白心紅花與紅心黃花,紅心寶藍花與綠心白花。葉作雙卷形,兩葉交錯成為一體。其軫中後配者有三枚,長短粗細造型無不相同,僅花頭略小,形似荷花,葉似勺形而已。這裡應該特別指出的是,足面的雙蝠不是寬翅,桃花不是粉紅色釉,其餘釉色淺藍地中有白斑、棗紅色中有藍斑、淺綠色中有黃斑,釉面現細砂眼,在顯微鏡下清晰可見。其釉色鮮明,掐絲自然生動而細緻,且略有粗細不均的現象,卻絕無草率、獃滯之病。特別是鎏金極厚,至今尤金壁輝煌璀璨耀目。以上述特點而論,不僅掐絲琺琅工藝是明代前期之作,就是軫無通天眼使絨扣旁出,也是清代以前的製作特點。因此不僅可以說,汪氏舊藏的這張「春雷」琴,是一張最有名之古琴,最著名大家所制之琴,即便這一副軫足也是舉世無雙的。張蓮舫「行有恆堂藏琴多有用之」的謬誤可以休矣!


「春雷」琴改髹朱漆,與這副明鏤金景泰藍軫足的製作年代相同。從這對琴足的裝飾花紋來看,這張琴是被明朝人作為壽禮用過。像這樣的鼎鼎唐代名琴與如此燦爛的軫足,當時若不是用來進呈宮廷,想必就是獻給當道權貴之人的,這或者就是「春雷」琴從黑漆變成朱漆進入明代內府的原因所在。


在檢閱文獻資料時,偶見《天水冰山露》,其中載有嚴氏所藏古琴50張,時琴4張。古琴之中不乏名器,其間有一張琴名「春雪」。竊思古人名琴,或標其殊眾之材,或隱括其獨特之音,如「大雅」喻其音之高古,「松雪」喻其音之清絕。而以「春雪」名琴,用意殊覺費解,因疑其為「春雷」傳抄時之筆誤。想當年嚴氏父子弄權枉法,貪污受賄,聚斂財貨,攫取天下奇珍瑰寶不擇手段,必欲使其歸己而後快,如掠奪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就是一個典型事例。像「春雷」琴這樣歷代享有重名的雷公琴,一旦嚴氏得知,肯定是不會放過的。再從《天水冰山錄》記載的情形來看,對於嚴氏的藏琴與其他文物如圖畫和宋元版書籍一樣對待,是逐件一一登記造冊的,無疑這都是要逐一上繳的。而對於一般樂器,如箏、琵琶、三弦之類,則和其他什物、傢具、房產一樣,總計一筆寫明件數,摺合銀兩若干上繳了事可見對待古琴和古書畫、書籍一樣,是不能變賣而須籍沒入官的,入官則主要是指送入宮廷內府。假如「春雪」是「春雷」的筆誤這個推斷可以成立,則「春雷」進入明宮之時,也就是嚴氏倒台之日了。《清明上河圖》由嚴府籍沒後送入明內府,《東圖玄覽編》有明確記載,可以為證。而將「春雷」琴漆成硃色並裝上景泰藍軫足的緣由,自是作為壽禮之證了。在清宮舊藏的古琴中,尚有古銅琴、鎏金銅琴、石琴以及「玉壺冰」琴,皆見於《天水冰山錄》之中,這些琴當然可能是嚴氏故物。總之,嚴氏之物籍沒入宮,乃是有文獻可征的。


汪氏「春雷」琴既具有盛唐琴的時代風格特點,又具有雷威斫琴等種種不同尋常之處,更有入章宗墓十八年復出人間的痕迹,這些都給了我們最為有力的說服。其他如朱漆與景泰藍軫足,也進一步證實了它的流傳之緒,我們還有什麼理由懷疑它不是周密所錄的「春雷」琴呢?在周密的《雲煙過眼錄》中還記錄有歐陽率更《卜商貼》、孫虔禮《書譜》、閻立本《步輦圖》、展子虔《游春圖》、顧愷之《烈女圖》、胡環《番騎卓歇圖》與吳彩鸞所書《切韻》等等。這些書畫珍品均輾轉流傳於明清內府,著錄於《石渠寶笈》以至於今,而周密記錄的一張唐琴「春雷」成為明清內府之物而流傳於世,又何足為怪呢?


六、「春雷」琴的調音經過


1940年秋,我受業於管平湖先生之門,除調宮弄徽之外,兼及鑒別與調音修補之學,凡有所問,先生必反覆闡明原委而後已。每當先生剖腹重斫古琴時,先生必諄諄告誡說:琴音不佳,不得已而剖腹重斫。而音不佳的原因很多,宜多方考察,得其癥結而治之,則母音復來而古琴依舊完好,切戒輕率從事,任意剖開。倘以為剖腹重斫,琴音必可治好,本來已經好的,還可更好,就錯了。因為一張琴有一張琴的量,對已達到標準音量的琴,再動手只能是破壞古器,使其音色走向反面,最後追悔莫及,切宜慎之,勿為琴屠也。及見「人籟」琴,按音無韻而聲焦,先生即指點剖修與重斫之所,待修復後,先生欣然有喜色,謂業已入門相許,並以修琴不可刻舟求劍、膠柱鼓瑟相警。數十年來修琴調音得失參半,凡如師教者皆較成功,最後為「春雷」調音,既保持了唐琴的完整,又使其煥發了雷公琴的本色,母音復來,奄有九德,乃謹守先生之遺訓故也。


憶當年初及師門時,先生即以北京琴壇重器相告,如佛氏之「九霄環佩」,錫氏之「大聖遺音」,李氏之「飛泉」、「獨幽」,汪氏之「春雷」、「枯木龍吟」,一一道其優劣。及與汪孟舒先生相識,承汪氏雅愛,獲觀「春雷」琴於東斜街之「春雷琴室」。汪氏欣然以宣和故物、雷公琴、明鏤金景泰藍軫足相告,但因當時發音欠佳,心竊疑之。因請教於平湖先生,先生以音源有病,故缺乏共鳴相告。後與查阜西先生話及北京傳世唐琴,議論「春雷」之短長時,查氏說:「孟老故後,『春雷』當發妙音。」驚問其故,曰:「孟老抱殘守缺,不欲修治故也。」60年代末,「春雷琴室」之琴書飄零,翌年孟舒先生去世,70年代中,「春雷琴室」故物由北京農學院送還東斜街汪氏子。「春雷」因大弦一側略有傷裂,由王世襄先生將其送請名古琴家吳景略先生修理,閱數月琴音依舊而還。80年代初,琴歸春雲主人,欲加修理,乃將「春雷」琴攜歸東華老屋,進行了長時間的觀察。但見琴身極厚重,腹內四周皆以濃厚的鹿角灰胎粘合極堅固,且天柱尤存,指扣琴背其聲鏗鏗然,勾鳳沼倒懸以指扣其額,有震顫感。琴底厚逾常器,底及兩側均施葛布敷純鹿角霜漆灰胎於其上,琴背部分漆胎因潮濕有小部分脫離木胎之像,但仍極堅固,一雙護軫均系後人用檀木配製,惟龍池內原嵌桐木納音開裂,且鬆動已垂脫其半。紫檀龍齦,扣之亦發空泛虛浮之音,雙足由細木屑塞固,去其木屑見足池四周有牛角套,均已蟲蛀殘缺,與足池相接處僅粒米許漆灰一二處,以刀擊之, 亦作空泛虛浮之聲。因悟平湖先生昔日謂其音源有病之說。於是將殘缺不全的牛角套取去,另以松木漆灰將足池修補完好,將虛活的龍齦粘牢,更將腹內納音按歸原位,僅於垂脫的一端略施漆灰將介面封住,使其不再鬆脫。經過如此修理之後,「春雷」之音果然發越了,雷公琴那種溫勁而雄、如擊金石之音出現了。小弦高音區亦寬鬆而韻長,上中下三準,實散按之音完全一致。張以回回堂太清細弦,音愈清美;張以時下所用上海尼龍鋼弦,則清音嘹亮,韻長不絕,信九德兼全之奇英,無愧宋金元冠代之絕品。幾位中年名演奏家彈後均讚美不已,有的說:「我從來沒有聽到過聲音這麼甜的琴音。」有的說:「『春雷』琴的品格太高了。」著名古琴演奏家吳景略先生來觀,彈了一曲《憶故人》,嘆曰:「這才是真正的古琴聲音。」因竊念倘當年不得管平湖先生的指點教誨,對此不能發生共鳴的琴,必將用修「人籟」琴的剖腹調音法加以重斫修理。倘一旦輕率地將其剖開,則千載奇珍從此毀壞,其三朝冠代之由恐亦永遠無從驗證了。不然,採用趙希鵠《洞天清錄集.古琴辨》所說入土受潮而濕氣盛之琴的修理方法,「用大甑蒸之以去其濕氣,一蒸未透,再多蒸之,於風日中掛曬經月,聲復矣」的蒸曝法處置,則木胚腫脹,漆胎松裂,待其干縮,則古琴已不成形,必遭徹底的破壞了。由此觀之,汪氏這張「春雷」琴能夠毫不損傷地母音復來,使這張最珍貴的雷公琴完整地流傳於世,平湖先生德莫大焉!


七、「春雷」琴的歷史價值與使用價值


「春雷」琴修復之後,其音韻絕倫已如前述。雖然它的音量不大,而溫勁渾厚的深沉高遠之趣確與「春雷」之名相符,如今彈「春雷」琴的人,每彈至深夜便覺隱隱雷聲發於指下,聲音發越,不忍釋手。只須連續撫弄三日,便覺它琴皆不圓滿,昨猶覺發音蒼古渾厚之琴音,今則深感粗糙;昔日猶感古淡之音,今則覺得破敗難聽;昨日深覺清靈之琴,今則至感其輕薄乏味。然而將「春雷」張以絲弦,用以演奏,供稠人廣眾來欣賞,則不及尺寸較短而耐高調、猶有木聲之明琴激越響亮,所以西蜀雷氏後人才有追世好而失家法之事發生,所以傳世唐琴由於聲音不夠激越響亮,被後人剖腹重修了。如果今天為了演出需要,把這張「春雷」琴剖腹重斫,其音量無疑是可以擴大的,但是否能達到上述短琴的效果,還不能肯定,因為這是峨嵋松與嶧陽桐的差別所系。如果不明底里貿然剖之,不僅會給這張「春雷」琴造成巨大災難,破壞了本來十分完整的、歷史價值極高的盛唐珍品,而且也從此又消滅了一張真正雷公琴固有的音韻特色,再也沒有一件實物可以與宋元人記述的雷琴聲音相印證了。因為傳世僅有的另一張雷公琴,佛尼音布詩夢齋舊藏的「九霄環佩」琴,已經是被前人剖腹重修過了,顧名思義,「九霄環佩」的聲音也是應該有高遠之趣的,如今即使它的音響再好,也已經失去了雷公琴的本來特色,從而失去了雷公琴的代表性。今汪氏舊藏的「春雷」琴幸被原封不動地保存下來,不僅為今天,也為後世保存了一件完美的盛唐時期的珍貴文物,而且為音樂史家研究、了解雷公琴的聲音特色,提供了一件實物資料。「春雷」琴歷史文物價值是遠遠超過了演奏使用價值的。這恐怕也是汪孟舒先生珍藏數十年,抱著這張不響的雷公琴,視同性命,寧可聽不到美妙之音,也絕不肯輕易動手修理的原因所在吧。


八、結束語


今天能寫出這篇文章,論證了兩張「春雷」琴的是非問題,肯定了汪氏舊藏「春雷」琴是《雲煙過眼錄》著錄的宋宣和殿故物,肯定了這張琴的歷史價值,這不過是受到汪孟舒先生的啟發,步其後塵而已。今天能使這張「春雷」琴在不遭受絲毫損壞的情況下,恢復了雷公琴的固有特色,不過是正確實踐了管平湖先生的教誨而已,也是這件瑰寶得以肯定並完整保存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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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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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關簡介:出生於湖南,畫家,古琴家,道教全真派道士。作品涉及繪畫、音樂、書法、詩文、斫琴、裝置、行為等領域;知周易、曉音律、好古琴、喜操《幽蘭》《廣陵散》;曾閉關參禪一年,出關後系統研習中觀、唯識學,畫風大變;後於龍虎山修道,通齋醮科儀;其曾就學於人民大學,宗教哲學碩士。作品多次參加全國美展、被國內外藝術機構及收藏家收藏。現「郭關繪畫全球巡迴展」已在台灣、佛光山、英國、墨西哥等地圓滿舉行。台灣建立有「郭關美術館」,長年展示郭關作品數百件。《桃源春曉》 古琴演奏:郭關道長




宋宣和內府所藏「春雷」琴考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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