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畫里的「汪星人」——狗的藝術史
目前為止,特朗普已經為美國人帶來了不少「驚喜」。不過除了他的駭人之語和行事作風,美國媒體還驚奇地發現,特朗普是150年來第一位不養狗的美國總統。
據華盛頓郵報猜測,特朗普之所以不養寵物狗,可能是出於某種潔癖,畢竟他既不樂意和支持者握手,也不肯親自去觸碰「滿是細菌」的電梯按鈕。
但為什麼「不養狗」會成為特朗普又一個被媒體黑的點呢?因為總統寵物一直是民眾和媒體的關注點。美國的政客們都明白,養狗可以拉近他們和選民的關係。對寵物的喜愛,體現了他們的「善良、仁慈、健全」的價值觀。比如奧巴馬一家有兩隻葡萄牙水犬;查德?尼克松雖然不喜歡狗,但仍時常在電視上表現出對小狗的喜愛;前總統夫人芭芭拉?布希從寵物犬的角度來介紹老布希,從而使得她丈夫死板的公眾形象活躍了起來。
狗在西方社會中的地位,從文學和繪畫經典中可以看到清晰的變化。
如果你問一個古羅馬人:「你覺得狗怎麼樣?」他很可能會告訴你:「看看《奧德賽》就知道了。」當奧德修斯歷經磨難回到故鄉後,沒人認出喬裝成老乞丐的他,唯有老狗阿爾戈斯認出了主人。年邁的狗已經無力行走,但還是竭力搖尾巴,哼哼著垂下耳朵。在與主人重逢後,老狗就倒下去死了。
古希臘人已經擁有視力型獵犬、藏類犬、嗅獵犬、玩賞犬,以及到處都是的土狗。色諾芬在《論狩獵》中詳細論述了如何精心飼養、訓練獵犬。狗不僅是勇猛獵人的夥伴,也是眾神的朋友,月神黛安娜(Diana)就時常帶著狗在林間狩獵。
希臘風的古羅馬石雕,公元125年。出自義大利蒂沃利
古代西方藝術對於狗的理想化主要集中在獵犬身上。到了中世紀,狩獵是貴族的特權。在世俗層面上,狗是權力與地位的象徵,它們的形象貫穿於各個時代的宮廷肖像、王室繪畫以及家族紋章。依據貴胄們的喜好,獵犬的種類也一直被精心培育。
而從宗教層面來看,中世紀至文藝復興時期狗的形象,則與人們對狗「忠誠天性」的想像有關。狗時常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天真、忠誠、熱誠而專註。這種印象在神學闡釋中,就衍生為象徵符號。比如在動物寓言集里,狗具有靈性,通過舔舐傷口替病人療傷。牧師們時常被比作牧羊犬,他們驅逐詭計多端的魔鬼,並引導基督徒的靈魂走向正道。
正在為人療傷的狗
指引方向的牧羊犬,喻指了信眾與神職者的親密關係
同時,狗也被當成婚姻忠誠的象徵。讓我們看看下面兩幅畫,它們都源自15世紀。第一幅是尼德蘭畫家揚?凡?艾克(Jan Van Eyck)的名作,油畫《喬凡尼?阿爾諾芬尼夫婦像》。
畫作主題是婚姻,其中的每一個細節、物件、顏色、人物的姿態都寓意著阿爾諾芬尼夫婦的美滿結合。他們兩手相托,女性怯怯地抬頭凝望,男性目光虛空卻不乏堅毅,神聖盟約就此締結。金燭台見證這柔和的一瞬,鏡子無限剔透,通往天堂樂園。在夫婦足間,站著一隻棕毛的小狗,它神情俏皮,似乎比主人更加快樂。它象徵著忠貞不移。
揚·凡·艾克《喬凡尼·阿爾諾芬尼夫婦像》 1434年
這隻狗是布魯塞爾格里芬犬Brussels Griffon的古老品種
再讓我們看一幅15世紀的掛毯,它產自其時弗蘭德斯地區(包含今天比利時、荷蘭和法國的部分地區),被視為中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品之一,色彩綺麗,如石榴般明艷灼人。這組掛毯一共六幅,被後人稱之為《少女與獨角獸》(La Dame à la licorne)。掛毯本身的含義很模糊,有諸種闡釋,不過最普遍的一種看法是它象徵與愛欲與貞潔。這正契合了其主禱文:「à mon seul désir」,「致我唯一的慾望」。
畫中的少女出身高貴,尚未婚姻,仍與兒時女伴相依。她身著紅金華袍,體態纖細柔美。簇葉繁花環拱著她,一如光暈附著七燭台,獨角獸與金獅則護衛兩側,而墊子上的長毛小狗則是堅貞純潔的象徵,戀人的美德。
15世紀掛毯《少女與獨角獸》,出自弗蘭德斯
從上面兩幅畫中,能發現一件有趣的事:雖然畫作都表現了家庭中的狗,但你很難感覺到主人與狗之間的感情交流。相反,狗更像是一個道德的符號。這一方面和中世紀的繪畫觀有關,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在中世紀和近代早期,狗的價值主要在於狩獵、看家護院,而不是給人作伴。
要從17世紀起,西方人才逐漸開始把狗當成寵物。在上流社會,孩子們和狗的肖像、女人和狗的肖像非常流行,體現出家族和睦繁榮,或是消閑富足的生活方式。
安東尼·凡·戴克 《查理一世的五個孩子們》1637年
委拉茲開斯 《宮娥圖》1656年
讓·奧諾雷·弗拉戈納爾 《與小狗嬉戲的少女》作於1765年-1772年期間
讓·奧諾雷·弗拉戈納爾 《情書》1770年
但西方社會對狗的溫情態度,要到18世紀末、19世紀初才會逐步普及開來。
防止虐待動物協會創立於1824年,在該協會的促議下,英國第一部保護動物的法律在1835年得以通過。人類的感情被法律和組織規範化了。當時的公主、後來的維多利亞女王一直為該協會提供資助,她養過88隻狗。自亨利八世起,五個世紀以來的英國王室都和狗感情密切,而且幾乎都不養貓。
這種轉變在19世紀繪畫中非常明顯,狗的形象也被賦予更多的感情色彩。讓我們看看埃德溫?蘭西爾爵士(Sir Edwin Henry Landseer)的作品。他幾乎畫過所有品種的狗,逼真動人。
蘭西爾通常給畫取一個充滿人性色彩的名字,以此凸顯狗的情緒,像《老牧羊人的哀悼者》就非常感傷。狗狗將腦袋耷拉在主人的棺槨上,兩眼濕潤,望著剛被摘下的新鮮枝條。老人的書本、帽子和椅子就在身畔,可主人已經再也不會和它一起散步了。
埃德溫·蘭西爾爵士《老牧羊人的哀悼者》,作於1837年
下面這幅畫則令人忍俊不禁,它叫《當權的傑克》(A Jack in Office)。推車上的狗Boss趾高氣昂,神氣活現,而作為部下的狗狗們只能忍氣吞聲。沒辦法,職場不易,全靠演技。
埃德溫·蘭西爾爵士《當權的傑克》1833年
19世紀的畫家們移情到動物身上,去揣度、表現狗的心緒。它們不再僅僅是人類足邊的一個動物,不再是經院道德的註腳、貴胄財富的尺度。
再看看下面這幅畫,喜歡古典樂的朋友肯定不會陌生:「啊!這不是EMI、RCA、DGG、HMV的商標嗎!」
沒錯,這幅畫叫《主人的聲音》(His Master』s Voice),由弗朗西斯?巴羅(Francis Barraud)作於1899年。畫中小獵犬的原主人已過世多年,但是,當它聽到留聲機中主人的聲音時,瞬間就怔住了,小傢伙的神情是如此悵然。這一幕被收養它的巴羅畫了下來。
弗朗西·巴羅 《他主人的聲音》1899年
作畫中的巴羅
這是狗的藝術小史,同時也是西方社會與狗的友誼史。
在漫長的時代變遷中,狗在人類社會中的地位、形象總是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但它們始終伴我們左右。我們無法用語言與狗交流,這實際上促成了我們與狗之間的友好關係。狗對我們的感受會做出強烈的回應,甚至不期待我們的解釋,而傾聽的人總是想要一個解釋。狗沒有那種人與人之間普遍存在的矛盾心理,如弗洛伊德所說,它們愛自己的朋友、咬自己的敵人。
也難怪美國媒體會建議特朗普先生還是該養只寵物狗。
(參考文獻:凱瑟琳?M?羅傑斯. 《人與狗的歷史》,高洺木等譯;康納德?勞倫茲. 《狗的家世》,胡小兵 譯。圖片來自網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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