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性 作者紫金

紫金 如紫磨金

這是個尷尬的話題，公開討論也似有不妥。我迄今發表、出版作品近二百萬字，極少觸及「性」，看起來像個衛道士。其實，我的觀點和寫作與思想保守無關，是由審美傾向所主導的。

美的第一要素是協調。性之美在於私密的暗夜，硬要搬到眾目睽睽之下，就像將巨星演唱會開到床上，失去了環境的協調，就會變成最低級的動物本能，無論掛上什麼遮羞布，諸如文學、性科學等等，都會令人不適，更別提藝術與美。並且，我崇尚經典作家，自己走的也是這條難於上青天的路。中國「五四」以來至「文革」前的文學，乾淨的像水墨畫。從魯迅、錢鍾書、老舍到巴金、沈從文、汪曾祺，都與「性」寫作無關，卻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世界級聲譽。

當代有作家對露骨的性描寫樂此不疲，其中不乏聲名遐邇者。原因有三。一是，文學以揭示人性為主旨，床第之事也為其一；二是，所謂的與世界文學接軌；三是，文學正在走向沒落，要想抓住大量讀者的眼球，「性」不吝為最好的噱頭。三者結合起來，似乎就離諾貝爾獎不遠了。他們在歷史、社會、人性、藝術的袈裟下，塞進赤裸裸的性描寫，自覺是扛鼎中國當代文學的大作品，卻沒有想到，由於出身家庭、生活地域的劣勢和後天所受教育的匱乏，讓他們的「性」散發著無可救藥的低俗、令人厭惡的氣息。嚴重影響了作品的藝術水準，也讓許多讀者倒了胃口，進而妨礙了對作品的深入解讀。

世界文學經典中有一本著名的《洛麗塔》，揭示了成年男子對少女的性潛意識，作者為俄羅斯的納博科夫。此人出身於俄羅斯貴族，童年的教育由英、法、俄三種語言進行，給他上美術、音樂和自然課的都是具有世界級聲譽的俄羅斯頂尖級專家。後移居歐洲，就讀劍橋。上世紀四十年代到了美國，在大學裡任教。早期在俄羅斯和歐洲的作品，已經奠定了他世界級文體大師的地位。以此能力和文化積澱創作的相對通俗的《洛麗塔》，迅速風靡世界。納博科夫高超的敘述技法，讓人類最原始的本能蓬蓽生輝。這與曾經吃糠咽菜、心靈像災害年代的山野一樣荒蕪的中國當代作家相比，其差距就可想而知了。

納博科夫和《洛麗塔》都是無可複製的。誰敢模仿，下場就會比東施效顰還慘。美國的劇作家也看到了成年男子對少女的性潛意識大有市場價值，寫出了一部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他卻非常聰明，通篇沒有正面性描寫，只為人類的本能披上了一件美麗的愛情外衣，並讓男主人公付出了金錢乃至生命的代價。電影瀰漫了嚮往和剋制的情緒，由此，成全了性的私密性，同時，也展示了他在本能和精神之間掙扎的痛苦，令觀眾悵然不已，收穫了美和藝術的享受。

近年，有人開發了新的經濟產業，即網路直播。著名的北美崔哥對此的評價是，如果女主播再多穿些衣服，就跟西方的妓女比較接近了。在這個生意中，演的人、看的人，腦海里都赤裸裸地只縈繞著一個字「性」。流連忘返於連蟑螂都會想的事情里，就像為自己的生命修建了一條滑梯，直接奔向動物深淵。

其實，在性的問題上，剋制正是一種修行。它使我們離本能更遠，離精神更近。用宗教的話說就是，離地獄更遠，離天堂更近。而其中的痛苦就是美，是關於「性」的唯一與藝術有關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