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身體的現實感製造事實的詩意

圖片來源雪域崑崙」攝

這件事我考慮了大半輩子。在我居住的木房子，預先掛幾隻魚鉤，播種幾畝泛乳香的布丁花，花樣繁多的帆布書包里，裝一些過冬的棉鞋，鐵飯盒剛好能裝下供人把玩的小松獅。再養一隻能教人好好吃奶的小羊羔。

這件事我考慮了大半輩子。明天是香山寺的春天，我這個乳汁未乾的瘋女人，好想去附近的魚塘邊，遇一個面目和善的排卵青蛙，叫它一聲親愛的姐姐，「能不能也給我，生一隻大聲尖叫的孩子」。

▌失守的哨兵

她身體住著些小可愛

私藏些碎銀子

還有幾片脫落的黃雀斑

這些我都好生羨慕

結婚六十三年

我是她身體里的一草一木

好像拐角，各個迴廊里

唯一布防的哨兵

其實，我同樣想做你身體里

五歲半大的孩子

或者，木樁子上打盹的瞎子

再也不用去尋找

單薄的夜色里

一個提著你高跟鞋的小女孩

▌劉二鐵

患個痴呆症都那麼久

握不住半塊黃冰糖

我拉他到田野上

我給劉二鐵

編了些漂亮的小辮子

他還來回地和田鼠搶糧食

麥垛兩邊我們捉迷藏，猜謎語

輸了就告訴他，我喜歡的男人名字

我想吃鴿子肉的時候

他照例爬上了房樑上的鴿子屋

那次他在低頭玩毛毛熊

我突然想叫他一聲「親愛的」

但，我的那個劉二鐵爸爸

隨那些深秋失戀的鴿子

起飛了

圖片來源「王劍」攝

▌年關的孩子

二卡村年關已近

還鄉的麻鴨守口如瓶

奶奶稱好過冬的麥子

把額頭的神兒喂的飽飽的

爺爺腐爛的皮夾克

開出城市中特有的幾朵梅花

我藏在一本捲起的小人書里

等待爸爸，等待媽媽

說過年給我娶的一床小媳婦兒

然後我呢？想著並累著

褲兜過冬的幾隻蝸牛

就用屁股擦出了除夕夜的火花

▌悲傷的事物

至今，在我心裡

你有著皇帝一樣的作用

你迅速在我身上，尋找陌生的事物

在這平淡的日子裡，讓我感到害怕

你翻我的姿勢很快

從一個房間再到另一個房間

從早晨的新鮮牛奶開始

一直到晚上的紅色蘋果

從一個孩子翻到另一個孩子

從我的大名到我的小名

你無所不能

圖片來源「純粹黑白」

▌土房子

過年前

就要搬進

父親用街坊鄰居湊的錢

給我和媳婦買的

新房子里

可我偏偏捨不得這老房子

這裡有

我的手摸過的門窗

散發出泥土的味道

小虎牙

趴在土灶烤熟的紅薯上

打滾的樣子

還有孩子大人的屁股

半夜被土炕燒焦的聲音

這裡所有的一切

都是用泥土做的

我喜歡這裡

一個個

被泥土做成的人心

▌山谷里的鐵環

二卡山富產鐵

二卡山生出的孩子

便有天生滾鐵環的技藝

大大小小的鐵環

滾動在父親上礦的山崗上

一個個光亮的鐵環

也曾滾出去

別的鐵環滾進來

不到村口就斷了

我那個掛在

光滑牆面上的小鐵環

時不時都要拿下來

擦一擦它身上

不小心留下的銹跡

圖片來源「純粹黑白」

▌愛只夠一個核桃

你後背的皺紋

已幫你熨平

還算美

握的太緊了，松點吧

我和你的身體，相加

時間還算漫長

天快亮了，給我笑一個吧

我想沿著你眼角的路

一個人走回去

記得，把陽台上的干襪子

收回來。那裡還有我和你

在海邊生下的

一隻多毛的孩子

▌愛是一種暗淡的方式

沙發，陽台，廚房，甚至野草地

昨晚你出的好主意

都提不起我的興趣

而對於明天也沒什麼好說的

我在廚房等了好久

一進門

你從我的菜園

割了一把，不願長大的韭菜

圖片來源「雪域崑崙」攝

▌聖誕禮物

地鐵口

一群人

齊刷刷地

站在地攤前

買聖誕禮物

我也排在漫長的隊伍里

將買的一頂聖誕老人帽

扣在了

蹲在烤爐下

撿玉米吃的

乞丐頭上

文字已獲作者授權，圖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轉載與後台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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