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美國共和黨創始人，卻為中國打工，維護中國主權，以身殉職

1870年，在寒冷的俄羅斯，一個美國人，為中國的外交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世界華人周刊專欄作者：洋流

歷史翹望者，以筆為光，照亮100位歷史人物

他是美國共和黨創始人，

也是美國第一位常駐北京公使。

他成為清政府第一位大使，

代表中國簽訂了近代第一個平等條約。

他被視為中國人民的友善朋友，

也被罵作帝國主義的陰險幫凶。

他就是世所罕見的

「雙面大使」

蒲安臣

Anson Burlingame

01.

共和黨的創始人

1820年，蒲安臣出生在美國紐約州的一個拓荒者家庭。受到家庭教育的影響，蒲安臣頗具美國拓荒者的進取精神和追求平等的個性，這直接影響了他的一生。

22歲，蒲安臣進入哈佛大學法學院深造。畢業後，成為一名律師，後步入政界。

1854年，蒲安臣與一群廢奴主義者組建了一個新的政黨，即今天的美國共和黨。

1856年，作為眾議員的蒲安臣發表題為《馬薩諸塞州的抗辯》的著名演說，這篇演說成為美國解放黑奴運動的重要文獻。

蒲安臣積極投身美國廢奴運動

1861年，蒲安臣被林肯總統任命為美國駐奧匈帝國公使，正式開始自己的外交生涯。

在此之前，蒲安臣曾發表同情匈牙利革命的演說，被奧匈帝國拒絕入境。

進退維谷之際，恰好，傳來了清政府已允許列強派遣駐華公使的消息，林肯總統於是改派蒲安臣為第一任美國常駐北京的公使。

蒲安臣喜出望外，立即從巴黎啟程趕赴中國。

02.

最受清廷歡迎的外國人

1862年的初夏，蒲安臣來到了北京。

其時，美國在東亞的外交傳統，是與英、法等老牌帝國主義「協商與合作」，時任美國國務卿西華德也是這樣要求蒲安臣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蒲安臣擴大其內涵，將「與西方列強合作」擴充為「既與西方列強合作，也與清政府合作」。

在具體的外交活動中，蒲安臣秉持開放、合作的態度，主動幫清政府解決了一些棘手的外交難題。

擔任公使時期，蒲安臣在「寧波租界事件」、「幸運之星」號事件、「謝爾曼將軍」號事件中，主動維護中國的利益。曾經有一個美國人在中國為非作歹，蒲安臣以公使身份將其處以死刑。

蒲安臣還努力勸說清政府「睜眼看世界」，變革體制，推動支持在華辦學和開礦等事業。

蒲安臣給恭親王奕訢的信函

儘管蒲安臣的「合作政策」，仍然以美國利益為核心。但相對於俄、法、德等國的橫暴而言，「其人處事平和，能知中外大體……遇有中國不便之事，極肯排難解紛」的蒲安臣，贏得了清朝政府的好感。

就這樣，這個來自大洋彼岸的牛仔外交官，成為了最受清廷歡迎的外國人。

03.

為中國打工

1867年11月，擔任駐華公使長達6年之久的蒲安臣，即將離任回國，繼續從事他的政治生涯。

在總理衙門(清廷負責外交事務的部門)舉辦的餞行宴會上，酒過三巡，蒲安臣向恭親王奕訢客套起來：以後中國與其他國家有什麼糾紛，我肯定幫忙，就和中國派我當大使是一樣一樣的。（「嗣後遇有與各國不平之事，伊必十分出力，即如中國派伊為使相同。」）

恭親王奕訢，清廷議政王，洋務運動主要領導者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蒲安臣的表態，讓深處焦慮的恭親王「腦洞大開」。

恭親王焦慮之事，正是清政府大使的人選。

當時，正在開展洋務運動的清政府，已經意識到，與列強打交道，不能被動地「請進來」，還要「走出去」。

更為緊迫的是，《天津條約》規定的10年修約之期將至，清政府擔心西方列強趁修約之機「索要多端」，急欲遣使出洋，先行交涉。

《天津條約》

可是，大使的人選，卻成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一方面，泱泱中華，竟然「使才難覓」，即便找一些精通外文的翻譯人才，都十分困難。

另一方面，以中國禮節，外國公使覲見皇帝和太后必須行三跪九叩大禮，由此帶來的中外禮儀糾葛及風險，無法預知。

正當恭親王愁眉不展，蒲安臣的一席話，讓其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之感。

何不聘請蒲安臣做清政府的全權特使？

聘請一個洋人做中國大使，即使放在今天，仍然是一個大膽的想法。

但對外交人才匱乏，不善與洋人周旋的清廷而言，任命「友好人士」蒲安臣，「以夷制夷」，確是一個無奈之下的「最佳選擇」。

於是，踐行宴會變成了任命大會。蒲安臣，從一個退休的美國公使，成為了清政府的第一位大使。

04.

奇特的「蒲安臣使團」

1868年，清政府首個外交使團準備出發了。

蒲安臣當團長，兩派勢力不樂意了：一是清政府的清流士大夫，二是英法兩國。

前者覺得丟臉，洋人來當「天朝」的公使，喪權辱國；後者覺得丟面，清政府聘請美國人，將我等置於何地。

為了維護「天朝」的體面，也為了打消英法兩國的疑慮，清政府又任命了兩名中國人（海關道志剛、禮部郎中孫家谷）為團長，兩名外國人（英國人柏卓安、法國人德善)為副團長。

蒲安臣（中）與志剛、孫家谷

值得一提的是，蒲安臣還設計了中國有史以來第一面國旗，樣式為黃底藍鑲邊，中繪一龍，長三尺，寬兩尺。作為中國象徵的黃龍旗飄揚在歐美各國，意味著中國第一次以主權國家面目出現在國際社會之中。

「蒲安臣使團」成員

1868年2月25日，美國人任團長，英法人任副團長，史上最奇特的「蒲安臣使團」，出發了。

05.

中國近代第一個平等條約

「蒲安臣使團」一行的目的，便是出使歐美列強，為修訂《天津條約》爭取最大的利益。

但歐美列強形同虎狼，不可能輕易妥協，按照清廷的意願來修約。

作為一個資深外交官，蒲安臣深知此行難度之大。因此，他把使團的第一站選在了最有把握的地方——美國。

抵達舊金山後，侵淫美國政壇多年，蒲安臣深諳公眾輿論對國會決策的影響。

前往華盛頓的途中，蒲安臣藉助自己在美國政界的人脈和聲譽，以中國代言人的身份，遊說宣傳：「我希望中國的自治能夠得到保持，我期望它的獨立能夠得到保證，我期望它能夠得到平等的待遇，從而使它能夠得到與所有國家同等的權利。」

蒲安臣充滿熱情的演講，深深打動了美國國民，所到之處引起巨大轟動。

蒲安臣率中國使團與美國總統安德魯·傑克遜會面

1868年7月28日，在華盛頓，蒲安臣取得了此行的最大成就——

蒲安臣代表中國，簽訂了中美《天津條約續增條約》八條，史稱「蒲安臣條約」。

「蒲安臣條約」承認中國是一個平等的國家，反對一切割讓中國領土的要求，美國承諾給予中國最惠國待遇，並在條約中聲明不干涉中國內政。

這為中國派遣幼童赴美留學打下了法律基礎。當美國發生數次激烈的排華運動時，華工們也正是援引「蒲安臣條約」來保護自己的合法利益。

1872年，清廷派出的赴美留學幼童，正是得益於「蒲安臣條約」

「蒲安臣條約」堪稱中國近代史上籤訂的第一個平等條約，梁啟超稱讚其為「彼條約實為最自由最平等之條約也」。

06.

鞠躬盡瘁，殉職異域

在美國結束訪問之後，「蒲安臣使團」繼續前行，遍訪英國、法國、瑞典、丹麥、德國，會見了各國元首。

蒲安臣使團拜見洋人

在英國和普魯士，蒲安臣幫助中國贏得了對中國有利的自製性的照會，幫助中國暫時擺脫了被進一步殖民地化的可能性。

1869年，「蒲安臣率清國首個訪歐使團在巴黎」銅版畫

在旅經俄國時，由於沙皇遲遲不肯就實際問題進行商談，蒲安臣抑鬱愁悶、日夜焦思，加之旅途勞累、氣候寒冷，染上了嚴重的肺炎，最終在俄國不治身亡、殉職異域，終年不到50歲。

1870年3月22日，噩耗傳到北京，清政府深感痛惜。為表彰感謝蒲安臣的貢獻和犧牲，同治皇帝下詔，追授蒲安臣最高一品官銜，贈與家屬撫恤金一萬兩銀子。

美國的兩座城市以他的名字命名，馬克·吐溫盛讚其為，「一個偉大的世界公民」。

蒲安臣墓

蒲安臣的突然離世，實乃中國外交的巨大損失。他去世後，中國外交基本喪失了對西方有力的宣傳和交涉能力。

一百年前——

他代表清政府出使歐美，維護中國主權，爭取雙邊利益，赴美留學生至今仍受益於他當年的努力。

一百年後——

某些修史者將他描述為一個「狡猾、偽善，騙得滿清政府信任的資本主義外交官」，大多數中國人幾乎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1870年，在寒冷的俄羅斯，一個美國人，為中國的外交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參考資料：

馬士：《中華帝國對外關係史》

威廉士：《蒲安臣與中國第一次造使出國》

志剛：《初使泰西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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