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四廢五立，她成了史上唯一兩朝皇后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郭利

在這個故事中，有人讀到的戰亂，有人讀到的是傳奇，有人讀到的是命運，我讀到的是成長。

聖旨來臨的時候，羊獻容小姐正坐在窗前專心致志地繡花。她很迷惑，不知道聖旨為何要對自己這個深閨女子宣讀？直到一向嚴肅的外公和母親在她面前跪倒，口稱「皇后娘娘」。她才恍然驚覺：皇后？她要出嫁？要嫁給那個「何不食肉糜」的弱智皇帝嗎？

那個時代，正是西晉「八王之亂」中最混亂的時代，強悍的前任皇后賈南風剛剛死於上一波的權力爭奪中。誰當新皇后？這時掌權的是趙王司馬倫，他的親信孫秀推薦了同族孫旂的外孫女，出身名門、溫柔美貌的羊獻容。

沒有人問她願意嗎，她也完全沒有能力選擇自己的命運，只好含淚穿上嫁衣，走進那不可知的命運之中。

公元300年十一月初七，羊獻容入宮，成為晉惠帝司馬衷的第二任皇后。

此後，羊皇后的名字頻繁出現在史書中，一次又一次。別誤會，這不是因為她有什麼重大業績，也不是像她的前任賈皇后那樣在政局中呼風喚雨。她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子，不喜歡也不願意參與朝政，更驚恐於那些爭權奪利的血腥殺戮。可是，她的人生早已身不由己，她之所以頻頻出現，不過因為被各路爭權奪利的王族權臣頻繁廢立而已。

從300年到306年司馬衷去世，在羊獻容與他的六年婚姻中，先後被四廢五立，平均一年一次，好幾次差點被殺。這般折騰，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對於弱智的司馬衷無關緊要，但羊獻容呢？

這樣一個名門閨秀，天生美貌溫柔、與世無爭、隨遇而安的女子，卻可被貪戀權勢的長輩出賣，從此身如飄蓬。是不是有點像《紅樓夢》中的迎春呢？迎春是丈夫凶暴，羊獻容卻是環境凶暴，她的皇帝丈夫根本無法保護妻子，相反還得羊獻容時時安慰他。

弱女子置身於在這樣嚴酷的環境中，不是死亡就是必然要成長。迎春沒能敵得過孫紹祖的折磨，終於「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了。羊獻容呢，隨著一個弱智的皇帝丈夫，在動蕩不堪的政局中，就像木偶般任人擺布，幾立幾廢，從金碧輝煌的皇宮到蔓草荒蕪的冷宮，這條路來來回回走了無數次，閉著眼睛都能找到了。多少次膽顫心驚，多少次驚恐萬狀，多少次生死一線，無數權臣死了，她的父親死了，弱智丈夫死了，羊獻容竟然還活著。既然活著，既然親身見證了這麼多的爭權奪利和陰謀手腕，怎麼可能不成長？

306年11月，剛剛複位五個月的晉惠帝司馬衷忽然病逝，留下了巨大的權力真空。這一次，一直在歷史中沉默無言的羊獻容終於發出了自己的聲音，這個久處政治漩渦卻任人擺布的溫柔淑女第一次展現出她的政治眼光。她反對立皇太弟司馬熾為皇帝，提出立自己的養子清河王司馬覃，隨即派人讓司馬覃趕緊入宮。因為這樣，她就可以成為皇太后，就算不能掌權，也可以備受尊崇。然而初登政治舞台的女子既無經驗又缺心機手段，更沒有強大的實力，怎麼可能左右那些野心勃勃的男人？她理所當然地失敗了。司馬熾登基為晉懷帝，不過對羊獻容還算客氣，將她尊為惠帝皇后，將之作為一個牌位置於別宮。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前朝的皇后將在漫長孤獨的歲月中老去，然後再寂寞死去。

不過，那是一個混亂的時代，每一個人的人生都不按常理出牌。

僅僅五年後，公元311年，前漢大將劉曜攻陷西晉都城洛陽，所有皇宮裡的王室貴族都成了俘虜。國家覆亡，等待女性的將是最悲慘的命運，從古至今，幾無例外。

此時羊獻容已經年近三十，經過人生風雨的歷練，經過殘酷政治鬥爭的考驗，她已經成長起來，在貌美如花、優雅高貴的氣質中，更多了一份智慧胸襟。當她被帶到劉曜面前時，面對志得意滿的勝利者，她不卑不亢，從容應對。那份優雅的氣度和閃爍著智慧的談吐讓劉曜，這個強悍的匈奴後裔從心底生出敬意與尊重。他立刻對羊皇后拱手告罪，然後吩咐手下人以禮相待。

劉曜是前漢開國皇帝劉淵的養子，不僅文武雙全，更有一份非凡氣度。他八歲時，有一次跟隨劉淵去打獵，忽然遇到大暴雨，大家都躲避在一個大樹下。這是一聲巨雷讓大樹撲撲震動，別人都嚇得撲倒在樹下，只有劉矅依舊神色自若。劉淵見了，十分驚異，誇他說：「真是我們家的千里馬啊！」長大後的劉曜，更是敢作敢當、戰功赫赫，這時已經做到了前漢部隊的統帥級大將。

劉曜和羊獻容都不年輕了，他們各自經歷過跌宕起伏的情感曲折，雲詭波譎的政治險惡，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有著不期暗合的共鳴。在隨後的日子裡，他們超越了民族和身份，傾情相愛了。

劉曜對於本是戰俘的羊獻容，不僅是寵愛，更有一份難得的尊重。除了將羊獻容給予嫡妻的地位之外，在很多軍政大事中，劉曜也經常徵求她的意見。多年積累的政治經驗讓一個深閨淑女成長為深謀遠慮的政治家，在羊獻容的參與輔佐下，劉曜打敗了很多敵人，勢力不斷擴大。

318年，劉曜登基，改國號為「前趙」，第二年，劉曜將其他姬妾放置一邊，一點不忌諱地將前朝皇后羊獻容封為皇后。時隔19年，羊獻容再一次戴上皇后桂冠，成為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兩朝皇后。

從出嫁開始，雖然頭戴皇后桂冠，可羊獻容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穩的日子，始終顛沛流離。終於在歸屬劉曜之後，她所渴望的愛情和生命無憂的安全感才終於到來。她與劉曜共同生活了11年，先後為劉劉曜生下了三個兒子。儘管劉曜早有長子，卻執意將羊獻容的長子劉熙立為太子。

劉曜少年喪父，長期寄人籬下。又出身匈奴，此時雖然成為了皇帝，但骨子裡還是自卑的。有一天，他忽然問了羊獻容一個挺沒意思的問題：「我跟你的前夫，那個司馬衷相比怎麼樣呢？」羊獻容從容而又真誠地答道：「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陛下是開創帝業的聖主，他不過是一個亡國的匹夫罷了。他連自己和妻兒都不能保護，雖然貴為帝王卻讓妻兒受辱於凡夫俗子。那時候，我真的不想活了，從來就沒有想過還有今天，還能遇到陛下你。我出生於名門望族，一直以為天下男人都一樣，可自從來到你身邊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真有偉岸的大丈夫。」得到愛妻發自內心的肯定後，劉曜心中的陰影消散了，對羊獻容更是寵愛有加，激賞不已。

公元322年，羊獻容去世，劉矅為她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尊之為獻文皇后。繼續將她兒子劉熙作為太子培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羊獻容生活的時代，是一個山河變色、混亂不堪的時代，沒有人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皇室貴族更是如此。在這裡，不成長，只有死路一條。羊獻容能安然躲過一場場動亂，並且成為兩朝皇后得以善終，除了命運的格外眷顧之外，更有生活賦予的智慧和勇氣。這是一個女人的傳奇，更是一個女人披荊斬棘的風雨成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