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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451「睡前故事」一晚一個故事[第471夜]

VOL.1451「睡前故事」一晚一個故事[第471夜]


「 這是陪你入睡的第1451個故事 」



睡前故事:生存循環


1


我手中緊緊地握著卡賓槍,惴惴不安地窩在樹洞里,一邊啃著發硬的壓縮餅乾,一邊望著陰沉沉的天空。雨點打落在樹葉上「滴答滴答」的不祥聲令我陷入無限的回想。這一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就在六個小時前,僅僅是六個小時前,我還是一個享受著暑假的悠閑的大二學生,而現在,我是什麼,士兵?不,應該算不上士兵,我嘗試在腦海里搜索一個形容詞,但這是徒勞的,如果一定要說,那應該是——確切地來說是執行者!


事情大約是在一周前,室友林松在網上找到一家最近很出名的軍事遊戲工作室,因為我們平時好玩這些軍事遊戲,加之適逢暑假閑著沒事,所以在同好野戰的QQ群里號召一下,徵集到五個志趣相投的同學一同前往。我們事先聯繫好了商家,按每人300元匯入對方的賬戶,再坐車到位於市郊的工作室。大家一路上都十分興奮,雖說以前都有玩過野戰,那都是屬於小型玩過癮的類型。而據這次商家介紹,本次提供的場地有三千多畝山林,武器裝備還是精緻的模擬槍,參加人員至少有六個小隊,每小隊有七個人,關鍵是野戰時間長達四十八個小時,這代表我們要在山間的野外過夜,對尋求感官刺激的野戰愛好者來說可謂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上午七點半我們準時出發,用了兩個多小時才到了這間處于山區的工作室。說是工作室,確切地說是一個廠房,大概有七八百平方米,用鋼筋與鐵皮搭成,大門是自動升降門,怎麼看都覺得是用來停小型飛機的廠房。我們以為找錯地方了,但林松給商家打了電話,大門忽然「轟隆」一聲打開,但開了半截又停下。我們湊近往裡一瞧,裡面黑魆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電話里商家讓我們繼續往裡走,大家雖有點兒遲疑,但想著是為冒險而來的,就勇敢地大步向前邁進。不料大門「轟」地關上,這下大家慌了起來,在黑暗中摸索、碰撞、驚叫。「砰——」一束強光刺入我的視網膜,廠房內遂即亮如白晝,一個瘦小的光頭中年男子立在我們面前,露出與猙獰的長相極不協調的親切笑容,說道:「歡迎來到24N106E野戰區。」

「首先,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們的入門引導者,你們可以稱我為T先生,下面我會說明……」


「不用了吧!野戰,我們玩過好幾次了,還用引導者,直接把裝備給我們就行了。」大家不耐煩地叫起來,打斷了T先生。他眯起兇殘的眼睛,笑容可掬地繼續說道:「各位,請不要心急,這一次戰野與你們以前玩過的可不一樣,這裡將會讓你們終生難忘哦。」


如果這話是從其他人口裡說出來,我不會當回事,但從T先生的口中道出,不知是由於他邪惡的長相,還是我興奮過度而神經緊張,這話總讓我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更確切地來說,就像狼笑著請羊群到家裡來做客的那種滋味。


「為了爭取時間,大家一邊整理裝備,一邊聽我解說!」T先生按下手中的遙控器,身後一個物流傳送帶啟動了,一箱箱野戰裝備輸送到我們面前。我們上前看著這些裝備,作為經驗豐富的野戰迷也不禁有點兒目瞪口呆,因為這是我們見過的最齊全、最模擬的作戰裝備。


「ACH頭盔,ACU作戰套服,作戰靴,大家先把服裝換上,這裡沒女生,動作迅速點兒,等一下就要開戰了。子彈、信號彈、煙幕彈、匕首、水壺、GPS、防毒面具、醫療急救包、通信設備,連備用的內衣褲都放好在旁邊的專用背包里,人手一個包,私人物品不可帶進野戰區,請放到牆上的儲物櫃。懂了嗎?那麼,換好衣服的就過去檢查一下。接下來,是武器。M4A1卡賓槍與M9手槍,配有瞄準鏡,PEQ2紅外激光指示器,M203榴彈發射器,換好衣服就檢查一下,既然你們都很熟悉野戰裝備,我就不用試驗給你們看了。好了,現在是IBA防彈衣,會重一些,可以按個人選擇是否裝備,但我還是勸大家穿上比較好,因為你們會很需要。」

「大家考慮穿不穿吧?穿上的話,打到橡膠彈不會太疼。」我看到大家都在猶豫,因為這防彈衣比我們想像中要重得多。


「玩個野戰而已,又不是打仗。」年紀最小的星安把防彈衣扔到一邊。


我觀察這防彈衣,裡面居然還有厚重的防彈板,因為之前被近距離橡膠彈打傷過,所以我這次堅定地穿上,連護襠和護脛也一併帶上,沒想到我這行為反倒是引來了大家的一陣嘲笑。


「我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模擬的野戰裝備,難道我們還有模擬手榴彈不成?」同行來的宗城迅速穿好防彈衣,拿著槍對著樹林方向瞄準,他是我們中個子最高的,有一米八四,也是我們中野戰經驗最豐富的。


「槍都是上膛的,備用子彈放在包里,你們別著急用。確實有手榴彈,而且還有更好的,大家先把AN/PVS-14夜視儀裝上,接下來會給你們重型武器,除了每人配備六枚手榴彈,另外每個小隊擁有一部攜帶型火箭發射器,當然包括彈藥。」

「天,這些東西也做得太真了吧!我們真要去打仗啊?還是對怪獸吧!哈哈!」宗城接過發射器不禁驚嘆道。


「好了,東西都準備好,你們馬上選一個隊長,把這些狗牌分了,再列隊站好,下面將給你們說一下作戰任務。」T先生說。


「呵呵,還挺正規的,那按老規矩,你當隊長。」瘦削的曉義指著我說道,大家一致舉手通過。這規矩是在第一次玩野戰開始時定下的,說是隊長,我感覺更像個雜務兵,估計是我年紀最大才被推上這個角色的。


「好啦!既然這次裝備這麼真,那麼大家也好好玩。來,分下狗牌。」我數了一下,狗牌數量是七個,名字與我們的姓名一樣,我回頭望了T先生,他對著我一臉壞笑,示意我快點兒分掉。

「大家快戴上去,隊長是由貴,我分配一下作戰位置:副隊長是林松;宗城,你最高大,也有經驗,火箭炮由你扛著;曉義又瘦又弱,讀生物的,正好當醫務兵;銳鵬負責通信,星安與林宇當偵察員。」


「好啦!好啦!別廢話,我們很清楚了。T先生,快把任務說一下。」


T先生走到廠房的牆邊,有個顯示屏在牆上亮了出來,用紅外遙控筆在屏幕上一邊指,一邊說:「聽著,參加本次野戰,像你們一樣共有六個小隊,每個隊伍都分配了不同的任務,你們第六小隊的任務就是奪取B區的軍事要塞。因為任務不同,途中會受到其他小隊的伏擊,他們的作戰任務都是保密的,包括你們的。至於他們小隊的位置,需要你們自己偵察。本次作戰場地較廣,除小隊間相互攻擊外,還會有一些原設的陷阱,當然勝者可以奪取其他小隊的武器,途中也有隱藏其他武器。別笑了,提醒你們,想在這次遊戲中取勝,學會用用腦子,勝方是完成任務的小隊,也只有一個小隊。怎麼,你有問題?」T先生盯著我身後舉手的星安。


「如果我們中途受傷,想退出比賽,你們可以找到我嗎?」


「可以,我這邊隨時都能監測到你們的行蹤,但我們奉勸你不要有這個想法。」


「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因為完成任務有獎品。想知道嗎?」


「獎品?說說看。」


T舉起右手,張開五個手指,我們「哈哈」大笑起來,說道:「T先生,這500塊錢就要我們給你賣命不成?」


「NO,是500萬,而且是美元,外加一輛悍馬,如何,願意給我賣命嗎?」T先生略帶戲謔地說道,分明就是想引得我們哄堂大笑。


「行了,那麼,就快點兒讓我們為當百萬富翁而戰鬥吧!這可比我們等兩年多畢業後去找份混飯吃的工作強,是不是?」我看一下手錶,時間正好指在上午11點,每個人都整裝待發,盯著T先生的指示。T先生依然保持著令人作嘔的親切笑容,輕輕地按下遙控器,身後的大門慢慢敞開,一陣泥味夾雜著幾縷草香隨風吹來,我們拿起槍向著眼前這片即將吞噬我們的叢林進發了。


「夥計們,沖吧!」


VOL.1451「睡前故事」一晚一個故事[第471夜]


2


盛夏的太陽照耀著蔥鬱的山林,炎炎的熱氣從乾枯的泥土上滲透到腳底,令人浮躁的熱風迎面撲來,悶在作戰服下面的皮膚激起一陣曖昧的濕潮。無論是手中的槍、背上的包,還是套在身上的防彈衣,都沉重得讓人疲憊不堪,在這酷熱的密林里別說作戰,光行走都十分吃力,這是體力與意志的極限考驗。


「趴下!」忽然間,我發現前方八點鐘的位置有動靜,示意隊員趴下隱蔽,用望遠鏡觀察。


「怎麼樣,要開火嗎?」林松問。


「七個人,是另一個小隊。觀察一下,先不要開火,他們開火才開火。」


「嗯,收到。」林松豎起拇指,按我的指示告知大家先不要開火,不料「嗖」的一聲,一發子彈從我頭上飛過,對方狙擊手已經向我們開槍了,接著就是「乓乓乓」亂槍掃射,我大嚷道:「快開火!」


霎時,兩個小隊發生了激戰,大家在槍林彈雨中穿梭,「乓乓——乓乓——」震得腦子轟轟響。這種正面開火是野戰中最常見的,但當我扣動扳機的時候,就意識到事情不妙了,看著其他隊員臉上都帶著欣喜與興奮的表情,嗅到濃重的火藥味,我知道這次肯定會出大事了!


「哈哈,我打中了一個!」星安高興得狂呼。


「撤退了,他們開始撤退了,第六小隊是最強的!」


「停火,停火!快停下!」伍我看到對方有人受傷倒下,他們的隊伍已經撤退,立即大叫停火。因為興奮過頭,大家意識都不大清醒,怔怔地立在硝煙瀰漫的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快點兒過去看看!」我按捺住極度的不安與恐懼跑了過去,在我前面的林松臉色煞白、驚愕地盯著地上的傷員,從顫抖的嘴唇里擠出幾個字,說道:「我們殺人了!」


我衝上去,大家圍住那個被擊倒在地的傷員。他身上中了至少有十發子彈,其中一槍打在心臟的位置,鮮血像泉水般不斷從傷口流出,雖然手指還在抽搐,但顯然已是奄奄一息。


「天,這究竟怎麼回事?這槍是真的,這槍是真的!」隊員不知所措地驚呼,其實我在開槍那刻就意識到這是真槍,但剛才混亂的場面誰也沒法阻止。我蹲下身,傷感地端詳著地上血淋淋的死者。他的面部受了極嚴重的傷,應該是之前受到過爆炸之類的,身上找不到狗牌,沒辦法知道身份。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塊卡西歐表,左手心有一條很明顯的疤痕,估計他與我們年紀相仿。我意識到這遊戲要立即中止,迅速讓銳鵬拿出通信器呼叫總部,用真槍實彈殺人的玩命遊戲,我們可不幹!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難道這是殺人遊戲?就像電影那樣,讓我們在這地方廝殺,之後那些有錢人在投注,難怪T先生說有獎金,其實就是讓我們殺人。」我不相信曉義的推理,但我知道肯定要儘快離開。


「殺人遊戲,不,我不玩了,我要回去!」隊中年紀最小的星安受血淋淋場面的刺激,還沒等我們聯繫上總部,忽然把槍摔到地上,一邊往空曠的草地跑去,一邊拿出包里的信號槍。我與宗城正想上去叫住,因為現在發信號彈不是明智的選擇,遊戲沒結束,其他小隊一看到信號彈就會跑來把我們一舉殲滅。


「刺」的一聲,信號彈的火光在晴朗的藍天上畫出一道弧形的軌跡。忽然一陣陰冷的狂風掃過,茂密的樹木左搖右晃,一片奇特的雷雨雲從天邊神速地翻湧而來。正當我們都立在原地驚嘆這一奇景,一束火光瞬間從雲中噴出,不,或者叫躥出,因為那火焰像有思想的生命體,向我們席捲而來,如同一條巨大的火蛇纏住慌張逃跑的星安,試圖把他吞噬。大家在恐懼中拿著槍胡亂對著火焰掃射,霎時,火焰中伸出一隻滿是鱗片的大爪子,狠狠地把我們一掃,來不及躲閃的林宇飛摔到樹榦上。我瘋狂地吶喊,命令大家集中火力對著那隻爪子開槍。


但有生命的火焰緊緊纏住一臉痛苦的星安不放,我們越開槍,火焰纏得越死,星安暈厥過去。火焰在地上伸縮翻轉,火光慢慢消逝,轉眼間熊熊火焰化為星星之火,而星安也隨之消失了。偌大的草地上只留下一片發黑的焦土,鱗爪、火焰、黑雲消失得無影無蹤,萬里晴空,夏蟬在樹上鳴叫,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這是令人恐怖的幻象嗎?


「那是什麼,你看到了什麼?」林松揪住我的衣襟神經質地叫嚷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放開我,大家都冷靜點兒,冷靜點兒!」我盯著驚魂未定的隊員,大聲說道,「你們都看見了,就像一團火,裡面有什麼怪物,我們是打不死它的。現在,我們要想辦法離開,不要隨便離隊。我是隊長,一切聽我的,先把林宇從樹上抬下來,聽到了嗎?」


我們費了好大勁才把林宇從樹上抬下來,剛才那一擊比我想像中要嚴重得多,他的後腦正好撞上了樹榦,耳朵有血液滲出,目前處於昏迷中。本想好好玩一場野戰,卻不明不白演變成真槍實彈的打仗,迷失在深山老林,又遇上怪物襲擊,失去一名隊員,又一個重傷昏迷,擺在面前的一切讓我們處於極度的恐慌中。


「怎麼辦?林宇傷勢挺重的。」曉義一臉無奈地看著我。


「你懂用藥嗎?」


「問題是用藥也沒用啊!裡面都是麻醉劑急救藥之類的,他處於昏迷狀態。」


「你就找點兒止血的,先給止一下血!」我看著手錶,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情況不妙,我一直聯繫不上總部。」銳鵬把通信器遞我聽著,說道,「你聽聽,都是干擾信號,沙沙聲,什麼也聽不到。」


「那邊有片雨雲飄過來了,估計要下雨了。先找個地方避一下,前面有塊盆地,裡面的樹比較高大,有一些樹洞。」偵察回來的林松與宗城說道。


「那麼林宇怎麼辦?」曉義說道。


「搭個擔架吧!銳鵬與曉義一起抬著,大家動作迅速點兒,那雨雲里不知道又有什麼怪物,反正我們快點兒找個地方避一下。」


3


就這樣,六個小時過去,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五點,夕陽早被陰沉的雨雲吞噬,大雨沖刷著乾燥的大地,我在靜謐中回憶著過去這六個小時的遭遇,不合常理,不合邏輯,不合時宜。樹林、槍戰、廝殺、怪物,似乎像恐怖電影的情節,是在做夢嗎?但我感覺到心跳、疼痛,甚至有鮮血的熱度。不,我不要去想這些,我要想著大家怎麼離開才是。可是,要怎麼離開,向哪兒走?那混賬T先生肯定知道會發生這種事,說不定就是他安排的,可能是一個組織,難道真的像曉義說的一樣是什麼真人秀?


「這……這是什麼?」無意間,我發現在樹洞的頂端似乎有人用刀子刻出一些潦草的字跡,我睜大眼睛一邊端詳,一邊讀了出來,「請認真閱讀我寫的每一句話,也請相信我寫的一切。第一,永遠不要去猜測策劃者是誰,因為這是無意義的;第二,如果你想離開,就要執行完你的任務,就算剩下最後一個人;第三,一定要殺掉對方,不管那是什麼;第四,在這裡,除了你們,還有其他的;最後,我叫程希禾,我已經死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已經死了?」最後這一句與其說讓我迷惑,不如說讓我恐懼。要是按正常思維邏輯完全可以當是玩笑話,但這裡所發生的事如此不可思議,也許這暗示著我們將會遇上更大的麻煩。


「前方九點鐘方向有一座三層高的建築,你看看。」林松跑了過來遞給我望遠鏡,說道,「估計這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看樣子會持續到晚上,我們最好能找個室內的地方過夜。」


「那似乎是舊學校?你看前面那長滿雜草的地方像操場,你不覺得深山老林里有個學校很不協調嗎?」我用望遠鏡觀察著這幢建築,有三層高,加上周圍的操場,大概有八百多平方米,從破爛的窗戶與被鐵鏽腐蝕的大門來看,應該廢棄了很長時間。


「我們在這裡待不了多久,林宇的傷勢很嚴重。」林松從褲袋裡拿出一個指南針,說道,「這地方真的很奇怪,你看,這個指針不停地轉,太陽下山後要是再有什麼怪物襲擊,我們這次就真的會全軍覆沒。」


「他說得對,別說指南針,我們的GPS全部失靈,只能顯示我們所在的方位,我們還是要找個室內的地方冒險一下,看看那裡如何,這樹洞晚上真的待不了。」其他人也加入討論,最後我們一致決定冒這個險,到舊學校瞧瞧。步行十五分鐘後我們到了學校大門,我們翻越圍牆進到一樓,林松與宗城先從窗戶進入室內偵察,我與銳鵬在外面掩護,林松很快聯繫我們說裡面空無一人,確定可以安全進入。


「曉義,把林宇安置在這裡,銳鵬再試試聯繫總部,林松、宗城,還有我再到周圍察看一下能找到什麼線索。」黑暗陰森的夜晚即將到來,我們選了一樓一間四十平方米大的教室準備過夜,舊學校除了毀損的課桌椅以外似乎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雖然在三樓發現一個估計是教務處的房間,但裡面的紙張早已腐蝕,根本沒有可用的資料。


「居然有電線,但哪兒來的電源?看樣子,這裡至少也已經荒廢十幾年了。」林松指著牆上的電線說道。


「等等,我發現有點兒奇怪。」宗城忽然走近牆邊,撫摸著掉漆的牆體說道,「你們看,這裡的牆好奇怪,不是光滑的,怎麼會有一些奇怪的突起呢?每一面都是凹凸不平的。」


「這有什麼奇怪的?這地方估計再過些時間都要倒了,破牆自然如此。你看,就是這樣。」林松用槍柄砸了幾下牆面,牆體像沙子一樣腐敗地散落。


「哦,但我還是覺得怪怪的。由貴,你怎麼看?」


「確實有點兒怪,但我們也沒時間研究這個,回去吧!沒啥有用的線索,我們晚上不要單獨行動就是了。」


回到教室後,銳鵬說仍然聯繫不到總部,但其間卻收到不明的信號,但聲音一直很嘈雜,聽不清楚是什麼,不過信號應該離我們很近。


「我聽聽看。」我把通信器塞到耳朵里,忽然愣了一下,因為瞬間聽到一陣學生的琅琅讀書聲,但接著又是雜亂的沙沙音。我掩飾著恐懼的神情,說道,「聽……聽不清楚!」


「算了,估計是T先生那渾蛋設的局,不聯繫也罷!他肯定很清楚這裡的情況,再把我們騙來當猴耍。」林松把槍放在一邊嘆氣道。


「我現在是想我們怎麼離開這裡。天,要是我像星安那樣被怪獸抓了,我的家人怎麼辦,真的掛在這裡不成?」銳鵬把通信器扔到一邊。


我看得出大家都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所以把剛才在樹洞看到的告訴大家,但最後那句話我實在說不出口。


「那意思就是我們一定要完成任務才可以出去?」大家異口同聲地問道。


「如果,寫那留言的人沒有騙我們的話,就只有這個辦法,但其實我們也只能這麼做。宗城,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只能這樣做了。要是下次那怪物再出來,估計我這個火箭炮就要用了,也不知道還會遇上什麼。」


「等等,你說那個留言說這裡除了我們,還有其他的,其他的什麼?」林松的問題讓我們陷入沉默,我思索剛才聽到的通信器里的那陣讀書聲,只感覺脊背一陣刺骨的寒氣。


「算了,我們還是檢查好裝備,明天早點兒出發前往B區的要塞,現在多說也無用,反正保持警惕性,別擅自行動,見到不明的物體就開槍。」我看著一直昏迷的林宇,說道,「現在是晚上八點十五分,離天亮還有近十個小時,五個人輪流放哨,注意周圍的動靜。」


夜深了,黑暗的天空依然下著無情的冷雨。周圍的樹林漆黑一片,陰森的舊學校在死寂中瀰漫著一種不祥的氣息,雖睏倦但我徹夜難眠。回想白天發生的事,除了覺得不可思議之外,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困惑與迷茫,而現在最讓我不安的是那剛才隱約聽到的讀書聲。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林松忽然坐起身問道,我以為他睡了。


「是不是孩子的笑聲?」我細心聆聽,似乎有孩子的細語在這破落的舊學校里來回遊盪。要是大白天在市區小學這根本不算是什麼,但這是一所破舊的廢棄山村學校,半夜居然有孩子的笑聲,這確實不合常理。


「是,確實像有孩子在嬉戲的聲音,太奇怪了。」林松拿著手電筒照射我們休息的教室。天花板與四周都是脫漆與衰敗的牆面,陰濕的角落連一隻老鼠也沒有,到處充滿了陰森與不祥。


「是不是銳鵬放哨,他怎麼不見了?」我發現門口沒人放哨,而曉義、宗城都躺在一邊休息,牆角是昏迷的林宇,唯獨少了銳鵬。


「喂,快起來!銳鵬失蹤了!」我叫醒曉義與宗城,他們記得輪到放哨的是銳鵬,但不知道他在哪裡。


「啊!」我們還在懵懂中,忽然從教室外傳來一聲慘叫,曉義留下照顧傷員,其他人迅速抄起槍戴上夜視鏡緊急往聲源方向跑去。


就在三樓最後端的教室里,我們終於發現了抱頭蹲在地上驚呼的銳鵬。我開始不知道他在驚呼什麼,但是當我們幾個走進教室的時候,也被眼前的血肉模糊的場面嚇得魂不守舍。即使在夜視鏡的作用下,將看到的東西的顏色單一化了,但仍很清楚地意識到粘在教室地面與牆面的都是鮮血,地上堆著屍骨,有些已經白骨化,有些還處於半腐爛狀態,散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臭味。


「這……」宗城把銳鵬拉起來,問道,「怎麼回事?」


「剛才我放哨的時候,本來想上洗手間,但忽然看到有小孩跑上三樓,就跟了上去,接著就看到這個,一時嚇得反應不過來。」


「但是我們白天檢查的時候,沒有發現這個房間,或者是沒發現有東西。」林松說道。


「是,我確定,我們全幢樓都有查過,不可能有這樣的東西,一點兒也沒發現。」宗城點點頭說道,我不懷疑他的話,我懷疑的是這個學校究竟還有什麼,這些屍骨是屬於誰的,他們又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集中在這裡?半腐爛代表他們死了沒多久,他們遇到了什麼?


「那個好像是……」林松指著其中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他臉上的表情除了恐懼與厭惡,還有一絲憐憫。我捂著臉小心靠近,屍體已經支離破碎,但可以看出穿著作戰服。難道是?我心中有一種不祥感,但還是鼓起勇氣伸手扯下屍體的狗牌,狗牌上面居然是「星安」。這讓我全身不寒而慄,微微顫抖起來。


「怎麼了?」林松問道。


「我……」我剛想說,忽然我們身後傳來「救命……救命」的聲嘶力竭的呼救聲。那是曉義的聲音,我不會聽錯,大家立即拔腿跑回原來的房間。我在慌張中一不小心摔到地上,手在地上無意間摸索到一串狗牌,雖然許多是不認識的人名,但這裡面居然有「宗城」「林松」「銳鵬」「曉義」,還有「由貴」。


「救命,快點兒幫我!」當我們趕回原先休息的房間,就算我們前面遇到有意識的火焰、來歷不明的屍骨,但現在眼前的所見還是讓我覺得不可思議。處於昏迷中的林宇居然陷到牆裡去了,不,不是陷,是牆體正在吞噬林宇的身體。曉義站在牆外緊緊地拉住林宇的腳,但是林宇的整個身體已經被吞噬進去了,這一瞬間我們只能怔怔地立著在原地。面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宗城忽然大叫起來,跑了過去,我們開始與牆面像拔河一樣拉扯著林宇的身體。


看著同伴被殺害是一件悲哀的事,但現在的處境既是恐怖又是滑稽的,我們正在與牆拔河,而輸贏的是同伴的性命。這究竟是怎麼了?等等,我似乎記得這樣的場景似乎在哪裡見過,牆面是那些突起,突起才是關鍵,我想起來了。


「快走開,用槍柄,用槍柄砸那周圍的牆!」我大叫起來,命令不要再扯,而是用槍柄砸碎之前宗城說的那奇怪的牆面突起。果然,我們用力一砸,一股溫熱腥臭的鮮血從突起處噴了出來。大家已經沒有時間去恐懼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砸,血液不斷噴出來,牆面停止了吞噬,像反芻一樣,把林宇吐了出來。


「不要砸了,曉義,快看看他怎麼樣了!」我大叫著,大家退離牆面,曉義跑過去檢查,摸著林宇的頸與心臟,搖了搖頭,說道:「沒救了,天啊!他死了,頭骨都碎掉了!」


「這該死的牆是怎麼回事?」林松忽然對著牆面掃射起來,但子彈一進去就像打到水裡一樣,牆不像剛才我們砸的時候那樣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伸出許多手,許多小孩子的手。我們不敢靠近牆面,只是退到房間的中央,接著背對背靠著坐在地上,按捺住狂亂的心跳,只渴望天快點兒亮。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可以感覺到窗外有陽光透了進來,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看著手錶已經是清晨六點了。坐在我身邊的臉上沾著血跡的林松,眼睛獃滯地盯著地面,開口道:「我想我們都會死掉。」


「不,不會的。」我本想說之前撿到的狗牌,但沒有這個勇氣,不想讓士氣低落的他們再遭受打擊。


「看到了嗎?」林松指著林宇的屍體。


「什麼?他死了,我知道。」


「不是,他的手。」


「手怎麼了?」


「難道你一直沒注意到?」林松睜大眼睛盯著我,我一臉疑惑地望著他。他繼續說道,「不可能,你肯定也知道。林宇的右手與我們最初擊斃的那人很相似。」


「你想說什麼?」


「我們來過這裡,是不是?剛才你讓我們砸那面牆,你是怎麼知道?你肯定來過,我也來過。」其實林松說的也是我心裡擔憂的,就在剛才我確實覺得有種熟悉感,但這是為什麼呢?林宇的手與我們之前擊斃的對方小隊成員如此相似,但是這太奇怪了,假如那人是林宇,他能死兩次嗎?在同一時空出現兩個自己?還有地上的狗牌,上面都是我們的名字?


「確實,有一陣熟悉感,但是我們確實沒來過這個地方,是不是?這個可以確定啊!」我拿不出任何有說服力的解釋。


「所以我現在更怕,因為我好像記得我們以前全死在這裡,這次也會一樣。」


「也許這是一種記憶倒錯,不是許多人會到某個地方,感覺自己做夢去過那裡,但其實是記憶欺騙了我們,我們根本沒夢過,是記憶讓我們以為有夢過。你不要亂想,我們現在還活著,是不是?」


「由貴,我好怕,真的,我們會……」忽然一陣清晰的「嗡嗡嗡」從天空傳來,那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是營救我們的嗎?


「太好了,一定是派來搜救我們的,我出去打信號。」銳鵬一躍而起,衝出門外。


「快點兒,快點兒,我們可以回家了。」林松推醒還在昏睡中的曉義,宗城望了望窗外,說道:「真的是直升機來了嗎?」


「都出去外面吧!大家一起打信號。」我掏出望遠鏡一望,忽然發現直升機上面坐著另一個作戰小隊,槍口正對準我們,還沒來得及大叫,機槍已經「嗒嗒嗒」地對著我們掃射,火力很猛,我們都趴到地上,牆灰連著碎玻璃到處飛散,一瞬間到處硝煙瀰漫。


「趴下,趴下,快掩護!有沒有人受傷?」我大叫道。


「不好了,銳鵬還在外面,他中彈了。」林松說道。


「情況怎麼樣?」


「似乎是身上中彈了,他倒在那裡。」


「我與宗城在這邊集中火力的掩護下引開直升機,你與曉義想辦法把他拉進來,快點兒準備麻醉劑與止血劑。」


我與宗城不斷地對著直升機掃射,林松與曉義在地上匍匐前進,小心翼翼地把銳鵬拉了進來,幸好有穿防彈衣,身上沒大礙,但手臂中了兩彈,失血不少,現在沒辦法戰鬥。


「我們這樣不是辦法,堅持下去,子彈就會所剩不多了!」宗城叫道。


「那怎麼辦?想辦法把直升機打下來。」我一邊開槍一邊說道,「那直升機看起來好眼熟,好像是黑鷹,這該死的地方真是什麼東西都有。」


「黑鷹UH-60A嗎?試試用火箭炮把它轟下來。」宗城拿出火箭炮說道,「應該可行,但是要找個地方掩護,不然它會避開。」


「那有用嗎?」林松說道。


「沒時間了,只能這樣。我與林松衝出去當誘餌,引起黑鷹的注意。宗城,看到最角落那個窗口嗎?你在那裡準備一下,我們會引它到適當的角度,你對準機身發射。」


「我們現在衝出去,等於送死啊!」


「用這個!」我拿出了煙幕彈,命令大家說道,「大家都戴上防毒面具,等一下我開始倒數,數到十的時候就對著房間發射煙幕彈,只要煙霧一散開,我與林松就衝出去,在另一邊開槍引開黑鷹的火力。宗城,你要把握住時機,我們能不能活命就拼在這上面了。大家對了一下表,現在開始倒數,十、九、八……」


「轟隆!」一聲巨響,在千鈞一髮之際,宗城準確地用火箭炮炸中了黑鷹的尾翼,緊接著黑鷹冒著黑煙不斷地在空中旋轉,最後迸射出火花後直接墜落到離舊學校不遠的樹林里,引發了強烈的大爆炸。


VOL.1451「睡前故事」一晚一個故事[第471夜]


4


雖然我們成功地炸掉了黑鷹,撿回了一條命,但是情況仍然不妙,因為我們的彈藥所剩不多。另外銳鵬受傷,儘管情況不嚴重,但也削弱了我們小隊的戰鬥力,要是這期間再受到伏擊,肯定很難應付。剛才黑鷹的爆炸估計會吸引周圍其他小隊的注意,加之時間過得很快,現在已經近九點了,我們還要趕往B區要塞,所以大家決定要迅速離開舊學校。


「不可能有這種事的,太奇怪了,這怎麼合常理?」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不是才發生爆炸嗎,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但我已經覺得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了。」


當我們到達黑鷹的墜機地點時,眼前的一切讓我們都面面相覷,大發疑問,雖然黑鷹的殘骸確實墜毀在地面,但是周圍的樹木與蔓草卻沒有任何燃燒的痕迹,甚至沒有與地上的任何擦痕,而大爆炸明明剛剛發生過。更不可思議的是,這黑鷹殘骸看起來破舊腐朽,上面生滿了鐵鏽,似乎經歷多年的風雨沖刷,剛才與我們激戰的小隊現在成為一堆衣衫襤褸的白骨。


「大家別再討論了,找找看有沒什麼有用的東西。」我一邊叫道,一邊讓大家鑽入殘骸尋找線索。雖然這像個腐朽多年的殘骸,但找到的東西卻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多,除了對方的狗牌,還有一個金屬盒子。


「從骨頭來看,他們應該有五個人,也有五個狗牌,大多名字都很生疏,不過我覺得有個名字很奇怪,程希禾。」宗城拿了一個狗牌遞給我。


「就是在樹洞給我們留言的那個。」我思索著,因為那個人確實在留言最後說他已經死了,但是如果死了,剛才又是怎麼與我們激戰的呢?


「那麼究竟這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林松問。


「先不管了,大家看看這個鐵盒子怎麼打開。」曉義與銳鵬叫著,正嘗試用刀子撬開。


「啪」,盒子開了,但是裡面的東西似乎令我們很失望。裡面裝的無非是另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金屬盒子。大家輪流掰也掰不開,盒子沒一點兒縫隙,密封程度很強。


「打得差點兒命都沒了,彈藥也快沒了,還以為能找點兒有用的東西以呼叫援救,什麼破東西,一點兒用也沒有。」曉義絕望地蹲在地上,狠狠地把盒子往地上一摔,我們腳下的泥地竟發出「當」的一聲金屬撞擊聲。


「什麼聲音,從這地上傳來的?」我迅速把耳朵貼在地面上,一邊用手扒開上面的雜草與泥土,慢慢地,一塊一平方米大小的金屬板顯露了出來,上面剛好有一個火柴盒大的凹槽。難道這是鑰匙?


「快把那個金屬盒給我,快點兒!快!」我奪過曉義撿回來的盒子,端端正正地插入凹槽里,期待著能發生什麼奇蹟,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過去了,大家只是莫明其妙地盯著地上,啥也沒發生。


「什麼嘛!這……」當曉義又要大發牢騷時,我感覺腿一軟,地面「轟隆」一聲巨響,猶如山崩地裂,居然搖晃起來,腳下隱藏的巨大的金屬板一瞬間開裂,大家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掉到地底的深淵裡。


當我恢復知覺的時候,眼前只有無盡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雖然我思考我是否正在做夢,過去不可思議的二十四個小時無非是一場幻影,但當手中的手電筒亮起的時候,我知道這場殺戮還沒有終結。


「由貴,你在哪裡?」前方傳來林松的聲音。


「我在這裡,你怎麼樣,可以動嗎?」


「我沒事,這是什麼鬼地方,那是你發出的光嗎?」


「是的,你不要動,我走過來。」我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向前摸索,果然林松就坐在我前方二三米的地方。


「其他的人呢?」


「估計也在附近,剛才整個地面都塌方了。」我與林松都望了望頭頂與周圍,這地方像是一個狹長而漆黑的地下通道,離塌陷的地方有二三米的高度,加之那裡似乎也被沙石掩埋了,想返回地面估計不大可能。


「由貴,怎麼辦,我們要怎麼出去?」


「冷靜點兒,先找到其他人,再看看是否有其他出口。」


「哇,救命,救命啊!快弄開,快弄開這東西。」


我們朝前方的聲源跑去,曉義與宗城也從黑暗中聚過來,大家都沒事,唯獨銳鵬倒在地上大叫。借著手電筒的光,發現有個與我們一樣裝束的人重重地壓在他身上,我們都到齊了,那麼這人是誰?


「快把他弄走!」宗城用力一甩,銳鵬身上那人的肚皮向上摔到一邊,但大家倒是被他臉上、身上的傷口與鮮血嚇了一跳。


「這是,是其他小隊的嗎?」大家都一樣的疑問。我慢慢靠近,蹲下身端詳,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頸與鼻子,對著曉義叫道:「天,他還活著,還有呼吸,快,快給他止血,或者可以問出什麼。」


「他會不會就是剛才與我們激戰的黑鷹上的成員呢?」宗城與其他人站在一邊說道。


「不知道,看他能不能恢復意識,問一下我們該怎麼出去。」


「由貴,這人的傷有點兒奇怪。」曉義檢查了一下說。


「怎麼奇怪?」


「似乎這些血不是從他的傷口處出來的?是其他人的血。他的傷也有一段時間,都已經化膿感染了,不大可能治好。」


「你在說什麼?那他身上的血是哪兒來的?」


「就是不知道了,反正不是他的血。他的傷太嚴重了,除了槍孔,另外是割傷,不,像被某種東西抓的或者咬的,你們看,他的大腿少了一大塊肉,坑坑窪窪的。」


「天啊,曉義,你別說了,越聽越恐怖。」銳鵬望著周圍的黑暗說道,「剛才掉下來的時候,我似乎看到這裡還有其他什麼東西?」


「好吧!大家別猜了,曉義,他能說話嗎?」


「不知道,我已經給他打了止血針,但我覺得他沒……」話才說到一半,那人忽然彈起身撲過來,大力按住曉義的脖子,瞪大滿是血絲的紅眼,不斷重複:「KUBI,KUBI……」


「快把他拉開,快!」一扯開的時候,那人又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什麼酷比,那是他的名字?」我問道。


「嚇死人了,我們快走吧!別理他了!」銳鵬叫著。


「問題是要怎麼走,酷比,什麼東西?看他身上是否有狗牌不就行了。」宗城在他脖子上摸索,沒有找到狗牌,倒是在他的褲袋發現一張撕裂得不像樣的紙牌,上面模糊著幾個字跡,讀道,「MA,MAKO,MAKOTO,這是?」


我聽到這個發音,立即恍然大悟,說道:「那是日語,MAKOTO是『誠』,這是他的名字。酷比,KUBI,KUBI是指首,頭的意思。」


「日本人,什麼頭?」大家聽得一頭霧水。


「你看他身上還有什麼?」宗城繼續翻找他身上的物品。


「這……這個,槍,這怎麼可能?」宗城從他身上翻出一把外形奇怪的手槍。


「什麼?這槍的款式好奇特,好像是在電視還是在哪裡見過?」林松說道。


「這是南部式乙型自動手槍。」宗城一臉驚愕地說道,「這是二戰時日軍用的槍啊!二戰,七十多年前的東西,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


「哇——嗚——」震耳欲聾的不明吼叫傳來。我們大家嚇了一跳,往黑暗的盡頭望去,那兒仍然是一片不祥的漆黑,但似乎有什麼生物在騷動,緩緩地、慢慢地、沉重地向我們逼近。


「大家戴上夜視鏡準備作戰。銳鵬有傷,曉義掩護他,二人先往後撤。」我們立即戴上夜視鏡,握緊槍瞄準前方。


「怎麼撤?這就像個通道,後面也不知道有啥。」曉義說道。


「行了,林松,你帶他們往後走,不要亂開槍就是。」


「喂,喂,大家盡量別發出聲音,小心點兒。那些好像是某種,某種動物,很多,很大,只要一發現我們就會撲過來,見鬼了!」我可以感受到宗城言語間的恐懼。


「動物?」我發現黑暗中確實有很多螢火蟲一樣的光,但仔細一看,發現那是動物發光的眼睛。這東西很難描述是像什麼動物,有著黑猩猩的體型,但身體又有一些像昆蟲類的觸鬚,頭部像牛,至少長了八隻眼睛,從大白鯊般的雙層利齒中露出藍紫色的爬行類動物的分叉舌頭。


「數量還挺多,我們剩的彈藥不多了,用炸彈的話,這裡會不會塌下來?」宗城拿出手榴彈,我按住他的手,說道:「非萬不得已,這東西不能用。」


「由貴,這後面是死巷,但似乎牆上有個門。」耳機里傳來林松的聲音。


「你說清楚點兒,是怎麼回事,什麼跟什麼?」


「就是最裡面的牆上有個鋼門,但不知道怎麼打開。」


「你看看上面有什麼鑰匙洞,還是門鎖之類。快想想辦法,那邊的怪物越來越近了。」


「沒有,沒有你說的這些,但有一個像密碼鍵盤的,有可能是密碼門,可是要按什麼?」


「上面有什麼鍵,英文字母,數字?」


「上面像,就像我們銀行提款機的按鍵,有一到九,但密碼也不能亂猜啊,幾位數都不知道?」


「你就隨便先按一下,就知道密碼是幾位數。輸入出生日期,銀行密碼,你女友生日之類的,反正測試一下,看有啥反應?」


「七位數,確定需要七位數,但不知道是什麼。怎麼辦?這門用炸藥的話,估計也很難搞,問題是用了,我們也會受到波及。」


「我知道,密碼盤上只有數字嗎,還有什麼沒?再看看!」


「有字母,N與E,是的,就是這兩個字母,沒錯。」


「N與E?」我的大腦不斷思索著,一個號碼閃過,我迅速說道,「按24N106E,之後就聽天由命了。」


耳機里只傳來林松急促的呼吸聲,我迫切地等待著,終於他說道:「開了,開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又是一個通道,像一個通向頂層的通風管道,似乎可以攀爬,但很狹窄,太狹窄了。大概只能擠進兩人,還要瘦小一些的。」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已經開始失望。如果那個地方很狹窄,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中有人是進不了通道的,而現在還要與這些怪物作戰,這可是一個生死存亡的問題。


「我留下吧!」我鼓足了氣說道。


「不,你還是走吧!我留下,我看我也擠不進去那通道了。」宗城說道。


「可是就算少了你,還要有兩個人一定要留下。」


「我們抽籤決定吧!」林松與其他人跑了回來。我們都知道這是艱難的決定,既然參加了作戰,那麼總會有生離死別的時候,而現在這個時刻到來了,誰都要學會坦然去面對。除掉自願留下的宗城,抽籤的結果是我與林松可以進通道。


「哇——嗚——」前方的怪物再次嗥叫,看來它們已經發現我們的蹤跡,要準備進攻了。


「你們準備好進入通道,其他人都補齊彈藥準備作戰。」宗城催促我,但我還是很猶豫,忽然「嗷」的一聲,有隻怪物朝我們猛衝了過來,宗城慌忙拿槍掃射,但奇怪的是,怪物似乎刀槍不入。


「KUBI,首,難道那日本人說的是?快,對準頭,對準頭!」我拿著槍對著怪物的頭射擊,但出乎意料,怪物仍然沒事。這時候我也慌了,要是現在我們擋不住怪物的進攻,別說兩個人,一個人都進不了通道,只能等著全軍覆沒。


「怎麼回事?KUBI還有啥意思嗎?你快想想。」


「KUBI?」對了,是那裡,緊急中我對怪物再開了一槍,怪物的喉嚨噴出濃黑的血液,瞬間倒地了,我叫道,「對準脖子,是脖子!」


「都對準怪物的脖子,那是他們的要害,不要浪費子彈,該死的,數量還很多。」宗城叫道,「這裡由我們撐著,但我看也撐不了多久,趁現在快走!快走!」


這是很無奈的分別與抉擇,我與林松小心地擠進了狹窄的通道,一前一後小心地踩住通道中一些凸起艱難地往上攀爬。說是通道,我感覺像個大號水管,我平生最恐懼的就是處於狹窄的空間里,平時連電梯停電被關著都受不了,而在這黑暗潮濕的通道里漫無頭緒地攀爬,我的神經已經瀕臨崩潰。


「上面,可以看到上面有些什麼嗎?」我沒看手錶,但感覺似乎有近一個小時,快筋疲力盡了。


「還是那樣,什麼也見不到,這通道沒個盡頭,我快撐不住了。」林松喘著氣說道,我們都在承受著極大的心理壓力。


「等等,你看那是不是亮光?好像在閃爍。」黑暗中,我發現前方有一個紅色的亮點,當然我也懷疑是不是眼花。


「似乎是,很微弱,我不能確定。」


「林松,你堅持住,有可能那是信號,我們快到終點了,繼續爬,快!」


5


順著黑暗中的紅點,我們繼續頂著壓力攀爬了近半個小時,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已到了極限,身上的槍重得像磚塊,衣服完全濕透了,咸澀的汗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有那麼一刻,我懷疑也許我已經死了,而現在無非是在地獄忍受這些折磨。


「這……這是終點嗎?」我聽到林松爬到終點那一刻發出的感嘆,我不知道他看到什麼,但緊接著「乓」一聲的槍響,把我的意識拉回了現實。


「恭喜你,你終於到了,這裡就是B要塞。快點兒出來,雙手放到後腦勺上。」我爬出通道,發現自己站在一間最普通不過的木房間里,而一個冰冷僵硬的東西頂著我的太陽穴。


「啊!林松!」他倒在血泊上,剛才那一槍正中他的腦門,我懷著不安與憎惡盯著那個殺人兇手。他的個子不高,體型乾瘦,皮膚微黑,五官很平庸又有點兒猥瑣,眼鏡後是一雙無神的小眼睛。


「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他露出極為虛偽的笑容。


「程希禾?」我心裡有千萬個問題,但對著這麼一張臉,我腦中似乎湧出許多似是而非的回憶。確實,我見過他,曾經是戰友,也曾經是敵人,他殺了我們所有的人,而他也被其他人殺了。


「想起來了嗎?我們在這裡碰了太多次的面,不過這是我們的第一次正面交手,但你們的結果都只有一個,就是死,而這一次,我會活下來,你就看著我勝利後離開就好。」


也許回想起這一切太晚了,我不知道第一次參加作戰是在何時,但依稀記得我在24N106E經歷太多次的失敗。每一次我們都會被其他敵人殲滅,而後又會清除記憶無數次復活再參加作戰,只有完成任務的人才可以離開24N106E,每一次都會有人離開,也會有新人加入,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遊戲。不僅如此,這裡有著奇特的怪物,錯綜複雜的建築物,不同次元的事物,甚至遇上另一個空間的自我重疊。我不知道世上有哪種強大的力量可以塑造出這個時空,即使你離開,也許也未必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許這地方本就不屬於我們生存的世界。


「這一次只剩下我們倆了,很不容易,你終於來到這裡,只可惜……」程希禾喋喋不休地說著一堆廢話。而我只是思索著怎麼掙脫,因為我高他半個頭,體型較他壯一些,他必須舉高槍才能對準我的腦袋,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到可以轉移他注意力的辦法。


「啊!林松!」我大叫一聲,就那麼兩秒時間程希禾微微轉過臉,我迅速雙手握緊他舉槍的手,狠狠將他反甩,槍被拋到地上,學了兩年的空手道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派上開場。可是,他也不是省油的燈,畢竟都有多次的作戰經歷,他一隻手反掐住我的喉結,把我按倒在地上,接著迅速掏出腿上的刀,向我的心臟猛地刺來。我用力阻止他的手下落,使勁全身力氣狠狠地踢他的後背,順勢將他的刀反插進他的喉嚨,直到他氣絕身亡,兇惡的小眼睛永遠閉不起來。


我贏了嗎?最後的勝利者,我疲憊地靠在牆角里,已經站不起來了。回想過去這四十八小時發生的一切,夢?不,但也不是現實。而且更為諷刺的是,這並不是結局,因為牆上出現了一些奇怪的光斑,而且凝結成一排排字句。


恭喜你成為本次的最後勝利者,你擁有下列的選擇:一、你可以獨自離開,並獲得最初承諾的金錢與獎品,所有作戰記憶將徹底清除。但由於24N106E時空不同步的影響,返回時間將設定為你參加本次作戰的一百八十天前;二、你可以復活本次犧牲的所有隊員,可挑選你需要的隊員,包括其他小隊的成員,但須清除記憶重新參與作戰,取得勝利的生還者可以全部離開;三、你可以選擇保存所有24N106E的作戰記憶及清除原居住空間的記憶,並抹去原生活空間的所有痕迹,並進行體能改造或生命進化,並獲得更多的金錢與獎品,但必須永遠服務於24N106E。特別提醒:請勝利者在三十分鐘內自行選擇,如果不選擇,時間將自行回退到四十八小時前的作戰原點。


看著這些選擇,我只是無奈地笑了。金錢與獎品是無意義的,為了離開這裡,我們拼盡了全力,犧牲了戰友,但如果返回時間是一百八十天前,那麼我的生活還是會循環到這裡,這有什麼意義?而如果我選擇留下,復活原來的同伴,那我們又要再經過多少次循環作戰才可以取得勝利,因為我們似乎已經循環了無數次才到這裡;加之還要清除作戰記憶,又或者我選擇保留作戰記憶,必定又要放棄回去現世的生活,而且想得還真周到,竟然還可以幫我洗腦與抹掉我生存的痕迹,讓我無後顧之憂嗎?也許我見過的那些怪物都是那些選擇了進化的作戰者。


當你投身到這裡的時候,一切的存在都是為了作戰,為了殺戮,即使你是最終的勝利者也不過如此,暫時離開這裡也沒用,因為怎麼都會返回到24N106E這個戰場。


冥冥中我已經不能自主地思考,我只是默默地跟著感覺作了一個選擇,我不知道這選擇的對錯,但這就是24N106E的生存法則。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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