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歷史看腐敗——說說古代刑獄「潛規則」
來源：榮成檢察（微信號rongchengjiancha）
作者：王嬌鵬 宋婕
說說古代刑獄「潛規則」腐敗是一個世界性問題，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但古代中國的貪官更有特色，其貪腐手法之多，涉案金額之大，都是很驚人的。我們截取幾個歷史事件作為「切片」，帶您了解一下古代的腐敗。首先，跟大家解釋一個概念「合法傷害權」。
小檢合法傷害權在古代，官吏們有個看家本領，即合法地禍害他人的能力，我們叫它「合法傷害權」。這是一門真正的藝術，無論國家的律令是如何規定的，總有官吏們發揮的空間。合法傷害權在監獄裡表現得最為充分，這就形成了刑獄「潛規則」。
《獄中雜記》清朝文學家方苞因「南山案」牽連入獄，他寫了一篇文章，題目叫《獄中雜記》。據他記載，一旦入了獄，不管有罪沒罪，必「械手足，置老監」，弄得囚犯苦不可忍，然後吏胥們就開導他們，教他們如何取保，出獄居住，迫使他們傾家蕩產解除痛苦，而當官的就與吏胥們私分這些錢財。
小榮
那，死刑犯應該沒法敲詐了吧？都要死了，還怕什麼？你這樣想就「圖樣圖森破」了……對於死刑犯，吏胥們依然有辦法，他們可以在行刑和捆綁的方式上做交易。
小檢據方苞記載，即將執行死刑的時候，行刑者先在門外等候，讓他的同夥入獄談判，索要財物。當時的術語叫「斯羅」。如果犯人富裕，就找他們的親戚談；如果犯人窮，就找他們本人談。對凌遲處死犯人，他們說：順我，就先刺心，否則把你胳膊腿都卸光了，心還不死。對絞刑犯則說：順我，一上來就讓你斷氣。否則就縊你三次，再加上別的手段，然後才讓你死。憑藉他們手裡的「合法傷害權」，一般能從富裕者那裡敲出數十兩甚至上百兩銀子，從貧窮者那裡也能把衣服行李敲乾淨。完全敲不出來的，就按照事先威脅的辦法痛加折磨。負責捆犯人的也這樣。不賄賂他，在捆的時候先將其筋骨扭斷。每年宣判的時候，死刑和死緩犯一概捆綁，押赴刑場待命，被處決的有十之三四，活下來的要幾個月才能將捆傷養好。有人的會落下終身殘疾。
你們無非想要點東西，又沒有什麼仇，實在沒東西，最後也別那麼折磨人家，就算積德行善不好嗎？
方苞
吏胥
這是「立法」！目的是警示旁人和後人。不這樣做，別人就會心存僥倖。顯然，吏胥們對自己立的法——「刑獄潛規則」是一絲不苟的。有這麼三個人要受到同樣的刑罰，一個人以三十兩銀子行賄，骨頭受了一點傷，養了一個月才好。另外一個賄賂的銀子比前一個多一倍，皮肉受了點傷，十來天就好了。第三個掏得銀子還要多一倍，當天晚上就可以像平常一樣走路了。罪人不論貧富，都掏錢就行了，何必再製造多寡的差別呢？
方苞
吏胥
沒有差別，誰肯多掏錢！？在古代，監獄和班房是合法傷害權密集的大本營，因此也是貪官污吏的鎮山之寶。那時候，犯人在監獄和班房中凍餓病死，官府是不用承擔責任的。這可是比巡航導彈還要厲害的一種武器，死幾條人命不用你掏一分錢，甚至還能幫你賺點囚糧、囚衣和鋪蓋錢，合法傷害權的根基既然如此美妙，有這麼多賊花樣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嚴刑酷法為何治不了明朝的貪腐?
明太祖朱元璋，是以農民身份造反坐的龍庭，討過飯、打過仗的他對人情世故了解得相當透徹。開國之初，朱元璋下決心懲治貪腐，不遺餘力地反腐肅貪，是我國2000多年封建歷史上殺戮貪官最多的皇帝。有學者估算，在朱元璋當政的31年中，大約有10萬到15萬貪官人頭落地。
不僅殺得多，懲罰手段也極其恐怖，《大明律》規定官吏貪贓六十兩以上，不僅一律梟首示眾，並處以「剝皮楦草」之刑（太殘酷，不細說了，欲知詳情，請問度娘）。
一面是嚴刑酷法，一面是諄諄教導。在地方官上任之前，朱元璋通常會找他們談談理想、談談「守井哲學」，講講如何正確對待低工資，如何抵抗貪污賄賂的誘惑。他會為部下算一筆很實在的利害關係賬：老老實實地守著自己的薪俸過日子，就好像守著井底之泉。井雖然不滿，卻可以每天汲水，長久不斷。若是貪污受賄，一旦事發，就要遭受牢獄之災，家破人亡，贓物都成別人的了！
這樣的利害分析也算得透徹了，但實際上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派下去的官員，如同冒著槍林彈雨衝鋒的戰士，一排排地被糖衣炮彈擊中倒下，前仆後繼。據史料記載，當時全國13個省從府到縣的官員很少能夠做到滿任，大部分都被殺掉了。朱元璋 我欲除貪贓官吏， 奈何朝殺而暮犯！
明朝貪腐嚴重原因有很多，社會的、體制的，其中一個重要的，也很特別的原因是低薪制。明代史稱「官俸最薄」，正七品官月俸米七石五斗，合成銀兩，一個縣令月收入不過五兩，折換到現在也就一千多元。設身處地為縣太爺們想一想，那時候沒有計劃生育，每家至少有五六口人，多的十來口。那時候也沒有雙職工，一家人全指望縣太爺那點工資，人均一百多塊錢的生活費，明朝縣太爺的日子也不比如今的低保戶寬裕多少。還有一點很要命的，就是沒有社會福利，公費醫療沒有，退休金都不給。如果不貪污，大明王朝的官員們日子真真兒不好過。
以著名清官海瑞為例。海瑞不貪污不受賄，也不接受任何「灰色收入」，在浙江淳安當知縣的時候，窮得要自己種菜吃，肉當然捨不得吃了。有一年海瑞的母親過生日，大孝子海瑞買了二斤肉，這條消息居然迅速傳到了總督胡宗憲耳朵里。第二天，總督發布新聞說：「昨天海縣長給老母過生日，買了兩斤牛肉！」該新聞迅速成為「頭條」。海瑞最後作到了吏部侍郎，相當於現在的中組部副部長。然而這位副部長去世之後，連喪葬費都湊不齊。當時有一個叫朱良的人去海瑞家看，回來寫了一首詩，可以作為海瑞真窮的旁證：「蕭條棺外無餘物，冷落靈前有菜根。說與旁人渾不信，山人親見淚如傾。」這是清廉正直的官員應得的下場么？反腐是個系統工程，只靠嚴律酷刑讓人不敢貪是不夠的，還要有制度與監督使人不能貪、有待遇與責任使人不想貪，有自覺與道德使人不願貪。畢竟，懲罰不是目的，制度保障和生活保證，輔以價值體現、精神滿足，才是治理貪腐的根本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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