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消防員和女老師的禁慾之戀：我只想陪你去看一場電影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彭加奇 | 禁止轉載
1
2006年初春的街頭突然迎來一場大雨，稀里嘩啦落了一地，靜怡那天下班早，沒能躲過這場雨，站在雨里翻了半天包也沒找到雨傘，才記起落在了辦公室。
也好，除了小時候貪玩，她已經很久沒試過不打傘走在雨中，這回算是給自己找到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能夠重溫下童年的樂趣。
她行進在雨里，高跟鞋的跟叩噠叩噠敲打著地面，地面上的水在鞋跟末段散落開來。一會用力踏著地上的積水，一會瘋跑著吶喊，前方的景色因為雨霧的關係變得模糊不清，她光顧著分辨方向，沒注意腳下，結果鞋底打滑，害得她重重摔到地上，膝蓋和手掌都擦破了皮，滲出來的血混著雨水緩緩暈染開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靜怡察覺頭頂的雨停了，抬頭一看，是敏浩撐著傘站在那，一身迷彩服。
「鞋太滑了。」靜怡想從地上爬起來，無奈手痛一下沒爬得起，一屁股又做到地上，姿勢有些狼狽。
「雨天就不要穿高跟鞋了。」敏浩把她扶了起來，示意她幫著舉下傘，又將兜里的手帕遞給靜怡,「擦擦，乾淨的。」
「你怎麼會在這？」靜怡接過手帕，將臉上的雨水揩乾凈，又拭了下手掌傷口上的血跡。
「啊……那個，我們剛好在這邊操練，你也趕緊回去吧，我還得趕去訓練。」
「這樣啊……」靜怡繼續拿手帕擦了擦額頭上已經濕成一縷一縷的頭髮。
「傘你拿著。」
「我不用……一會就到家。」
「拿著。」
「那你呢？」
「我沒事……」
敏浩說完就跑開了，沒來得及讓靜怡做過多的反應，他跑在雨里，雨水在他身上氤氳開來，遠遠看去，他的背影是一團綠色的霧氣，很快便消失在雨的另一頭。
2
「小靜老師，樓下有人找。」一個戴眼鏡的女老師喊道。
「誰啊？」旁邊有人搭腔。
「還能是誰，那個愛慕我們小靜老師的消防員哥哥唄。」
「哦……」眾人起鬨，靜怡隔著窗子往外瞟了一眼，就看到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偶爾來回走幾步，然後再站回原地，一絲不苟。
「要我說啊，男人都是追你的時候體貼，把人追到手後就一副隨便的模樣。所以啊，小靜啊，你得再拖拖，再多磨磨他。」坐在靜怡對面的女老師說，這女老師生了一張大圓臉，約莫三四十歲的樣子，能說出這話來，想必也是被婚姻推搡出來的。
「誒，對對對……」戴眼鏡的女老師應和道，她今年剛結婚，「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我家那口子追我那會那叫一個熱情，後來談戀愛了也還好，至少我要什麼他都給，現在哦，結了婚了，進了家門了。」女教師砸了一下嘴，「嘖，就不一樣了，所以啊，女人掌握主動權的時候也就他追你的時候，你得好好享受。」
「你們這話我就不同意了，進家門之後就是一家人了，鐵定我怎麼過，你就怎麼過嘛，是不是？難道還搞區別對待？」一個年輕男老師插話了，「靜怡我跟你說，好男人啊折騰一下可以，可經不起總是折騰，別讓好姻緣飛走了。」
「就你們嘴貧。」靜怡回嘴道。
「是啦，你快去吧，別讓人等久。」
靜怡合上了教案，起身往樓下走去，二樓的樓梯口有一面儀錶鏡，靜怡把頭髮拆散，重新梳了下在紮起來，又對著鏡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那個……你等很久了？」靜怡站在教學部樓口，臉上印著淡淡的笑。
「啊，沒……沒有。」見到靜怡來了，敏浩立馬有了精神。
「有什麼事嗎？」
「啊，哦，這個……」敏浩遞過來一管葯，「你昨天摔傷了，這個葯很管用，每次我切傷燙傷了，用這個一抹，一下就好了。」
「你特意送來的？」
「嗯……」
「其實我沒什麼事，你看都不疼了。」靜怡甩了甩手腳，到底是新傷，還是拉扯著傷口痛，忍不住「嘶」出聲來。
「還說好了，趕緊塗上，一會就不疼了。」
「行了，我一會塗，謝謝你。」
「不謝。」敏浩嘴唇又動了動，欲言又止。
「什麼？」
「嗯？」
「你剛說什麼？」
「沒什麼……」
3
靜怡是學校的新老師，什麼事情做起來還不大熟練，除了周三學生下午只有一節課，她能夠按時回家之外，基本上每天都要在學校加班趕第二天的教案，每次到家天都已經黑了，而且還得經過一條烏漆麻黑的巷子，，每次經過巷子時讓她心裡一陣一陣發毛，腦子裡飛快地過著電影里那些恐怖的鏡頭。
有一天，她發現自己身後跟著一個人，她步伐加快，後頭那個人也跟著加快；她步子放慢，後頭那個人也跟著變慢。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借著拐彎的時間才看清楚身後的人是敏浩，他在這幹嘛？這事靜怡沒問，敏浩也沒說，兩個人達成了一致的默契，一個裝不知道，一個裝以為對方不知道。
後來敏浩不這麼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了，每天都站在巷口等靜怡下班，然後打著手電筒走在她後頭，到她家門口，看到她進了家門才離開。她將這事學給母親聽，母親聽完只是一個勁地笑。
「這年代還有這麼純情的男人？也不和你說話，跟在你身後就為看你平安到家？」
「嗯。」
「哎喲，我的天吶，稀有動物，稀有動物啊，女兒好好把握。」
「媽……」靜怡嬌嗔喊道。
「哎喲，我女兒還害羞了。」媽媽打趣道，「我一直在想啊，像我女兒這麼單純善良的人以後會不會被壞男人騙啊？會不會被其他人欺負？現在好了，身邊出來個這樣的人護著你。」
媽媽頓了頓，「男人啊，浪漫是其次，重點要會疼人，我看這個人就蠻疼人的，又是送葯又是送你需要的東西，還一聲不響地護你回家，好男人啊，和你爸一樣好，值得嫁，值得嫁。」
「媽……」
靜怡媽媽樂呵呵地開了門，打算把垃圾放到走廊上，門剛一打開，外頭就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不過聽女兒說過這麼多次，靜怡媽媽還是憑感覺認出了他是敏浩。
「你找誰？」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找錯人了。」敏浩一轉頭撞到懸掛在門口的簸箕上一層灰落到他頭上，「對……對不起，對不起。」
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敏浩悶著頭往單元門口跑，昏暗裡被擺在樓道里的物什絆了好幾下，他身手敏捷，不至於摔倒，但也是踉踉蹌蹌跑了出去。
靜怡媽媽繼續抿著嘴笑，「真是個傻小子。」隨即輕輕合上了門。
4
敏浩站在校門口的護欄邊往裡偷偷看靜怡看了好幾次，今天她們學校辦教學展示會，很多名校的教師都來參觀，校園裡到處都很熱鬧。敏浩再次朝里看了一眼，剛好與靜怡的眼神撞上，讓他手足無措，趕忙退回到護欄之後。等到心情平復了一會，再想往裡看的時候卻發現靜怡已經站到圍欄邊上，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你這幹嘛？」
「沒……沒幹嘛。」
「我今天會很忙。」
「我知道。」
「可能沒時間招呼你。」
「嗯，不用。」
敏浩撓撓頭，不自然地笑了下，又將手插進褲兜里，皺著眉看了眼靜怡「那個……」
「嗯？」
「啊，沒事。」敏浩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擠滿了魚尾紋，像個充滿心事的少年，「沒事，你先進去吧，我要回隊里了。」
「嗯，路上小心。」
「嗯。」
「敏浩……」敏浩沒走幾步，靜怡就追了上來，塞了一盒巧克力到他手裡，「昨天買的，我一直吃這個牌子，很好吃，你也試試看。」
「哦，嗯……」
5
靜怡從教室出來，準備去開會，就接到了敏浩殉職的消息，身子一軟靠著牆蹲坐到地上，一下子失了思緒。
著火的是一幢老房子，房子木質結構比較多，房子燒起來後很快就連成一片火海。老房子里住的都是些老人和一些打零工的租住戶，白天打工的人全出去上班，就剩下些老人在這。
本來火勢得到了控制，人員轉移也很迅速，可有戶人家家裡有兩個煤氣罐子需要轉移，敏浩負責將它們轉移，剛將它們提出門，罐子就炸了，敏浩從樓上直接被炸飛下來。
生命就是這樣，不給人任何預警。
敏浩的告別會，靜怡沒敢去，她害怕見到他的樣子，她害怕看到他一聲不吭冰冷地躺在那，她也害怕自己會情緒失控，她是那樣喜歡他，不想讓他在最後一段路上走得不安生。
靜怡是等敏浩下葬後第七天去替他掃的墓，她是特意挑著這天去看他。小時候常聽老人家人有頭七回魂夜，長大後也總聽媽媽念叨，靜怡怕鬼，每次聽到這樣的說話就會自動走開，或是會一口咬定對方在搞封建迷信。
如今，她倒寧願這不是迷信，而是個能成真的事情，這樣或許她還能見見他，還能和他說說話，就算這些都不能，她想能好好跟他道個別。她想不起來是誰說過，很多事情不能等的，有時候一等，也許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她深深體會到這感受，她埋怨自己不該等的，或許不是一直等敏浩開口，她先開口的話，遺憾不會這麼深刻；或許那天知道他要出任務了，她稍稍囑咐他一句的話，遺憾也不會這麼深刻。
她站在他的墓前，從白天到了傍晚，一直到夜裡她都沒能等來他。
「我真傻。」她喃喃自語，「人真傻！」
淚如雨下，「總是要失去之後，才知道有多麼可貴，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重視對方。」
夜裡的墓地起了風，吹得樹枝上的樹葉沙沙作響，不久一場冷雨澆了下來，靜怡撐開那把在街頭敏浩送給她的傘，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到傘上，震得她心弦也跟著顫動。
6
靜怡生病了，請了幾天假在家休息，其實也不是多大的毛病，淋雨受了風寒感冒了，本是還是可以上班的，可她暫時沒了心思做任何事情，就願窩在家裡，誰也不想見，連外頭響起了門鈴聲她也不願去開門，任憑它響了很久，她才拖著步子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精緻，但是面容憔悴的女子，見靜怡開了門，那女子表面上雖沒多大的動靜，但看得出細微的表情變化，可能是因為門被突然打開受了點驚嚇。
「你找誰？」
「請問白靜怡是住著嗎？」
「我就是，你是？」
「我是鄭敏浩的媽媽。」女子聲音有些顫抖，「我是敏浩的媽媽。」像是強忍著悲痛，抿著嘴笑。
「快請進。」
靜怡將敏浩的媽媽請進屋，一人泡了杯茶，相視而坐，兩人許久都沒開口說一句話，但靜怡並不覺得尷尬，反倒覺得舒心。良久，敏浩的媽媽從皮包里翻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放到桌上，再遞到靜怡面前。
敏浩媽媽微微嘆了口氣，才開口說道，「這裡頭是敏浩留下來的東西，本想丟了，想想還是要給你送過來，畢竟這是敏浩要給你的。」
「這是？」靜怡的手顫抖著。
「敏浩買的兩張電影票，想著要和你一起去看，看來是沒機會了。」
靜怡聽了這話，一下哭出聲來，眼淚撲簌撲簌往外淌，她皺著眉想收住聲，卻發現敏浩的母親也淚眼婆娑地看著她。
「我們家敏浩，是真的很喜歡你。」
熱氣從茶杯里徐徐升起，又在半空中飄散開來，勻向兩邊，彷彿是想安慰房裡這兩個哭泣不止的女人。
7
敏浩媽媽離開後，靜怡打開了信封，裡頭是兩張2006年7月6日《瘋狂的石頭》的電影票，除此之外是一封疊好的信。靜怡將信紙展開，白色的紙張上用黑色的鋼筆寫滿了剛勁有力的字，一個挨著一個緊緊擠在一起。
靜怡：
展信快樂。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結結巴巴和孩子說著消防知識，你看出我很緊張，遞了杯熱水給我，我笨手笨腳還差點把水杯打翻，杯里的水晃到你身上，你一點也不介意，要我加油，那時我就想，這個女孩真溫柔，能成為她的學生真幸福。
希望這段時日我的頻繁出現沒對靜怡小姐造成困擾，有人說，如果你是真心喜歡一個人，會不計較結果的對她好，不求回報，不問未來，甚至不求對方也喜歡你。我對靜怡小姐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不知怎麼的，有時連發一會呆，眼前也都是靜怡小姐的笑臉，我猜這應該就是他們嘴裡所說的一見鍾情吧？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長這麼大了一直沒戀愛過，沒追過人，不知道怎麼討女孩子開心。所以，我只好四處託人打聽你的消息，想知道你的喜好，盡我可能的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你身邊。
前段時間每天出現在你家巷子口，是我擔心你回家那段路不安全，只好每天跟在你身後送你回去，一面還要擔心著你會不會把我當成是個奇怪的男人？這也讓我苦惱了好久，希望沒給你造成太大的困擾。
我是個笨拙的人，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很多靜怡小姐沒問，我也就不知道要怎麼說，今天本來是要送電影票給靜怡小姐的，可見到你之後我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不來了，像根木頭一樣，我知道這不好，我以後會盡量改，你要相信我，也拜託你相信我。
你今天給我的巧克力很甜很好吃，靜怡小姐，你能當我女朋友嗎？
鄭敏浩上
8
影院里的燈不算明亮，只夠人看清周遭事物大概的輪廓，靜怡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電影開始前不斷有人進來，三五成群，更多的是挽在一起的情侶。
燈漸漸滅了下去，影片隨即開始，是一部黑色喜劇，講得是一群人為了一顆石頭爭得頭破血流的事情，周圍的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團，唯獨靜怡一個人坐在位子上噙著淚看著影片，旁邊的人笑得越是開心，她的淚水流得越是洶湧，大熒幕里投射出來的光亮印在她臉上顯得格外的不真實。
兩張電影票被她攢在手裡，已經皺在一起，她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見敏浩的時候。
那是去年夏天剛開始，敏浩他們隊到靜怡所在的小學來進行防火防災的演習和教課。教課是按照班級為單位分開進行，敏浩被分在了靜怡班上，一開始他說話緊張半天說不清一句完整的話，靜怡遞給他一杯水要他別緊張，慢慢來。
敏浩穩了穩情緒，又重新開始，他有個習慣說到重點就喜歡打個響指，每次他一打響指靜怡就笑一下，而她一笑，他的臉就跟著紅一下。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在她眼裡，他很憨厚；在他看來，她很溫柔。也是從那之後，好像每次靜怡遇到麻煩的時候敏浩都會出現，就那樣默默的幫她解決了困難之後又默默的離開。
坐在影院里的她，掌心裡一直握著一顆棕色的紐扣，就是他倆第一次見面時，敏浩向學生展示人工呼吸的時候不小心崩掉的，咕咚咕咚滾到她腳邊，本想等完事之後幫他縫上，結果走得太匆忙，一時忘了，這顆紐扣就一直留在她這。
影片放完，影院的燈也重新亮起來，靜怡揉揉發紅的雙眼，沖著身旁的空位說「影片很好看，敏浩，謝謝你。」她捂著臉，肩膀不住地抖動，聲音從指縫中伸了出來「謝謝你，敏浩……」
敏浩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原標題:紐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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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註：本文為#願所有姑娘都能嫁給愛情#徵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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