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袁小鵬和一萬聊聊他們的獨立攝影藝術書店
Closing Ceremony 書店，圖片來自 Same Paper 網站。
深藏在上海法租界弄堂里的 Closing Ceremony 獨立攝影藝術書店成立於 2015 年 8 月。第一次見到創始人袁小鵬和一萬（王義軍）的時候，他們才剛剛租下朋友退租的房間。屋子裡散落著一些剛從國外郵寄過來的雜誌和書，聽說正準備開一家工作室／獨立書店，而且已經做好了隨時會倒閉的心理準備。
半年多時間過去了，這家氣質獨特的書店非但沒有倒閉，反而成了上海酷男孩兒酷女孩兒們的聚集地。每到周末總是會引來一屋子的時髦文藝青年們在電子背景樂下低頭翻動各類獨立出版物。除了書店之外，小鵬和一萬還以 Same Paper 的名義出版發行攝影和藝術家書。
某個周末的晚上，在兩人忙碌了一天之後，我們在倆人的工作室聊了一聊關於國內獨立藝術書店和自出版的一些話題。
創始人袁小鵬的另一身份是攝影師，上圖為他的作品 Free Exhibition。圖片來自 Same Paper 網站。
創想計劃：書店成立之前你們在幹什麼？
一萬：我們兩個之前主要是做媒體，在雜誌社做文字編輯。但是小鵬也做過攝影相關的工作。他一直在上海，我之前在北京。
怎麼想到要開這樣一家書店？
一萬：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想要做書店。而只是一個工作室。做了工作室要去做一些事情，類似自己去設計一些書。然後覺得既然這個場地都在這了，又覺得不能浪費它，要去運用一下，所以想到可以做一些和書有關的。因為我們自己本身私下也會去買書，所以就順便假公濟私地去進一些自己喜歡的書。基本上現在所有在賣的書也都是我們自己喜歡的，跟攝影和當代藝術有關的藝術家書籍。
小鵬：一開始僅僅是因為自己喜歡，想要去做點什麼。到後面開始把書店當成一份工作之後，就會有機會跟很多以前喜歡的出版社，攝影師有更進一步的交流。也會了解到他們的生存狀況和他們做事的目的和想法。可能開始的時候會想開一家非常符合自己心目中的書店的樣子。但是到後來也會發現除了你非常想要的，更需要懂得去綜合平衡書目，為了它能走更遠。
Closing Ceremony 書店，圖片來自 Same Paoer 網站。
你們這現在大概有多少種書？
一萬：300種左右。
來書店和會買書的都是些什麼人？
一萬：各行各業都會有。有學生，也有一些行業內人士。像是藝術家，畫廊老闆，也有跟時尚相關的造型師，設計師。這種比較有明確的創意行業標籤的人，他們會過來買書。
Closing Ceremony 書店，圖片由 Closing Ceremony 提供。
書店目前經營狀況如何？
一萬：還可以。當然現在我們並不能完全靠書店的收入來維持開銷。但是這很正常，對於任何一個書店來說都是這樣。所以我們會需要去做一些別的工作，類似接一些平面設計和攝影拍攝的活兒來養著書店。
你們兩個人一起經營書店具體是怎麼分工的？
小鵬：我會負責篩選書目，根據目前國內的讀者情況，還有我們接受到的一些反饋來選擇什麼樣的書比較適合。另外就是書店空間的布置。一萬他比較多負責書店的日常事務和銷售。
書店基本上只有周末開，平時可能會有一些朋友過來，或者是從網上了解到我們書店的粉絲也會預約過來買書。但其實平時我們不太建議別人來，因為平時會很亂。而且平時我們也需要做一些別的工作。
Same Paper 和 Closing Ceremony 是什麼關係？
一萬：Same Paper 是我們做的和紙有關的項目。我們在出版書和 Zine 的時候就會用 Same Paper 的名義。而 Closing Ceremony 是因為我們後來需要一個更有包容性的名詞。因為不可能做什麼東西都會和「Paper」有關。
Closing Ceremony 最初是小鵬想到每一本書都是作家或藝術家一個階段的總結。它也是某種閉幕儀式。而我們做書店也是一樣，也是某個階段的產物。另外也是因為我們是第一次在做這件事情，也不知道能走多遠。所以這也是名字上給你的壓力，會讓你去再前進嘛。
你怎麼看「獨立書店」，「獨立出版」這些標籤？
一萬：你有一個標籤呢，就會讓別人去對你有所關注。獨立不獨立其實無所謂啦。獨立不是因為它跟主流有多不一樣，而只是說你可以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因為比如說你要去跟一個大出版社出書的話，你要走很多流程。那邊領導可能更關心的是你這個東西賣不賣錢。因為很多圖書編輯他每個月是有工作任務的。
圖片由 Closing Ceremony 提供。
你們店裡的背景音樂也總是很酷，放的都是誰的音樂？
一萬：Drippin、Lotic、DJ Paypal，你可以從 Sound Cloud 上可以找到他們的 Mixset。
推薦介紹幾個你們比較喜歡的攝影或藝術家書吧。
一萬：薇薇安·扎森（Viviane Sassen）。她是一名荷蘭的攝影藝術家。以前是拍時尚照片成名的。她的特色就是把黑人當成剪影和平面設計的元素來使用。你看不到他的五官，他就是一個黑色的影子。另外這本書在編輯，設計，製作也很用心特別。
Viviane Sassen, umbra，圖片來源。
另外還有巴黎的 RVB 出版社出的《Now will not be with us for ever》。這冊書很溫情，但它不是那種矯情的東西。很多是關於生活裡面的細節，比如說她拍自己少年時期使用過的衣物上的痕迹。還有例如他爺爺穿衣服的過程瞬間。最感人的一本是她拍了每次她爸開去接她時停在路邊的車。
Now will not be with us for ever，圖片來源。
下面這一本的作者是西班牙的攝影師里卡多·卡塞思（Ricardo Cases），這本書是攝影師自己設計和出版的。他去拍了傳統的賽鴿比賽。比賽的規則就是先放一隻母鴿子在前面飛，然後再讓其他的公鴿子在後面追。然後看哪家的公鴿子是可以陪伴這隻母鴿子時間最長的，那它就是獲勝者。為了區別這些公鴿子，賽鴿人會在這些鴿子的翅膀上塗上油彩。我覺得這本書還滿超現實的，而且另外裝幀上面用線圈的也比較少見。你用線圈的時候是可以在打開的時候很平鋪地展開的。
西班牙攝影藝術家 Ricardo Cases，藝術家書《Paloma-al-aire》，圖片來源。
小鵬：喜歡的藝術家和攝影書太多了。我推薦幾個比較喜歡的出版社吧：倫敦的 SPBN 和 Self Publish，Be Happy，丹麥的 Lodret Vandret，洛杉磯的 Silent Sound，還有巴黎的 études。都是很棒的獨立出版機構。
一定不會在你們書店出現的攝影書有哪些？
我們不喜歡瑪格南。瑪格南的攝影裡面也有很好的照片，但是他們出版的書籍還是離不開紀實攝影的根本。也可能因為年紀大了，他們沒有在做什麼新的東西了。當然可能跟我們自己的口味有關吧。所以我們不太會進這種紀實攝影的東西。或是那種已經很有名的攝影師，我覺得他們就不需要在像我們這種小書店裡生存了。
還有就是中國那種比較出名的或是沒有加入一些很有意思的編輯、或是很老派的攝影或寫真我們也是堅決不要。我們這裡很少中國的攝影書。其實國內的攝影我們接觸的並不少，平時也會去看一些展覽啊什麼的。但我們發現很多中國的攝影書還只是停留在印刷美好事物和美妙圖片的階段。而且那種拍攝方式我覺得是非常的單一，或是膜拜日本或是現成的成名人物那樣。我覺得特別無聊。
國外有些出版社早就已經離開了幫藝術家出一本好看的攝影畫冊的套路，而是用紙本的形式去跟藝術家合作，探討一些藝術家之前可能都沒有預想到的東西。
我們在跟國外的出版社，書店和藝術家交流中也會得到一些新的東西。你會從他們的實踐裡面找到什麼是出版的新方向。還有就是什麼東西可能他們很久之前就已經做過了。就會看到很多東西，而不是那麼急促地去出版一個什麼內容。你可能會對攝影和出版真的有一些不一樣的想法。
開一家獨立藝術書店聽上去是一件很酷的事，實際運作起來怎樣？
小鵬：每天瑣碎的事情很多。然後各方面的回報率又其實挺低的。如果你只是開一個月或者半年，那你會感覺非常新鮮。但是如果你長達一年或者兩三年的時間去做一件回報率非常低的事情的話，我覺得可能不是很多人都願意做。因為從經濟上來說，一本書的利潤是很低的。它有成本，有運費，等等加起來，那個售價已經是很不便宜了。特別是我們很多都要從國外進過來。而且我們的市場並不是面對全世界的。中國很多年輕人不會覺得自出版和獨立出版物需要花那麼多錢去購買它。他們會覺得這個裡面又沒什麼好看的圖，我為什麼要去買它。很多人會有這個想法。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這個情況了。
一萬：畢竟這些書在國內市場還算一個新興的東西。所以你需要一些人去做教育和推廣的工作。需要自己去開拓市場讓他們慢慢去接受。現在我們就是在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也必須要忍受這種低回報率。這個沒辦法的。
小鵬：一開始的時候其實有朋友講過我們。他說，「做這個東西的風險在於，很可能這個書店短時間之內就會死掉。因為這裡的環境和很多方面的因素還不至於你們可以去做這樣的事。它可能可以發生在紐約，倫敦或東京這樣的城市。但是上海目前還不具備這樣的條件。所以如果你們短時間之內死了，然後其他年輕人看到你們這麼快死了。他們就會也不敢再去做這樣的事。」
你所知道國內現在還有哪些同行在做這些和獨立出版，藝術家書有關的事嗎？
一萬：目前「假雜誌」做得比較好。也會有許多新的攝影師開始自己出版自己的攝影作品。有些也會拿到我們這裡寄售。另外現在還有一些藝術書展。比如一個杭州那邊的團隊（夢廠 Dreamer Factory）在今年 8 月份會在上海的 21 世紀民生美術館組織藝術書展。慢慢地會有這些活動出現。
謝謝你們！
Closing Ceremony 書店最近舉辦的「The Exhibitionist」圖書分享活動。圖片由 Closing Ceremony 書店提供。
Closing Ceremony 書店位於上海市靜安區烏魯木齊中路15弄5號邊門（靠近長樂路），在Instagram上關注 Samepaper，或瀏覽他們的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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