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社會學家沃爾拜：「女權」要的是平權而不是特權
女權主義插畫師勞拉·卡拉漢筆下的女孩們
長江日報（官方微信ID：whcjrb)全媒體訊 記者劉功虎 通訊員路紅
近年來，女權主義有被妖魔化的傾向，很多人對女權主義者避之唯恐不及。英國知名社會學家西爾維婭·沃爾拜推出《女權主義的未來》一書，希望為其正名，也對「女權主義應該被終結」一類的觀念進行了反駁。在她看來，只要男女之間的生理差異存在下去，女權就是一個值得持續關注的問題。長江日報讀+周刊記者近日通過電郵採訪到她，求解圍繞女權話題引發的種種歧義，以及如何看待相關矛盾和「糾結」。
莫拿女權當貪婪或軟弱的遮羞布
長江日報讀+周刊記者首先向沃爾拜講述了中國前不久發生的一件事：網上出現了一段女生暴打男朋友的視頻，起因是男方買不起手機送女方。女生邊暴打邊罵男方慫，打得男方下跪求饒。視頻傳開後，有網友起鬨「打得好」，認為男人給女人買東西天經地義，做不到就是窩囊。另一種圍觀的意見是「幫男人說話」，認為男生應該回打過去，男生打不過女生也的確是窩囊。也有相對「冷靜」的意見，表示擔心，「當今社會，維護女權是否有些過度了？」
沃爾拜說，中國其實是一個男女平權做得一直比較好的國家。具體到這個案例，她認為女性暴力侵害男性的事例十分少見。真女權不會要求男人給女人買手機，更不會做出對方買不起手機就打人的舉動。不論男打女或女打男，都是對人基本權利的侵犯。那些覺得男人應該給女人買東西的人，和那些覺得男人在挨打時應該回打過去的人，基本是同一類人，差異不大。他們維護的不是女權而是貪婪或懦弱，跟女權沒有關係。「我反對任何形式的暴力，暴力應該受到法律制裁。同時，也請不要拿女權給貪婪、暴力或懦弱當遮羞布」。
沃爾拜指出，女權運動的核心是兩性平等享有權利，履行義務，而不是女性特權，更不能以女性的身份任意索取物質。「如果這樣做，倒是相當於承認男性在社會地位和財富地位上優於女性，即承認男權至上。」她說。
要承認兩性存在生理差異
「女權是有前提的，就是生理差異。」沃爾拜表示，在前工業時代，人類社會在很多地區形成了「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生活模式，這是在男女生理差異的基礎上形成的分工合作模式，男人偏重狩獵、獲取生產生活資料，女人則偏重照顧老人孩子，負責一日三餐。這樣做不是故意要「把女人困在家裡」，而是維持人類生活效率的需要，也是保障人類繁衍的需要。這個長期形成的傳統，到了現代社會，就顯得不那麼合時宜了，因為隨著工業文明和現代技術的到來，男女同工同酬完全做得到了。「因此舊的男女分工模式逐步改變了」，沃爾拜說。
她認為，其實很多社會現象並非「歧視」，只是人們對其理解有偏差，從而形成一些觀念爭執。比如說，女人有沒有練成施瓦辛格那種肌肉的權利？答案顯然是肯定的。問題是，這樣的「肌肉女」一旦出現，男人（其實女人也是）中可能有一些就會看不順眼，表達自己的不喜歡。在名義上，我們可以說這個人存在「歧視」。但是，沃爾拜指出，如果仔細分析的話，我們會發現，這種人為何會有這種反應？從醫學角度看，施瓦辛格式肌肉的練成很可能以女性內分泌失調為代價，導致「女人味」減弱，讓某些人感到不適。而這個表達偏見的人，他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不喜歡對方。
「他只是不由自主地生理厭惡，但在我們看來，他卻表現出了不該有的歧視」。正是這種不易覺察的差別，讓很多人分成了不同陣營。
「女士優先」有益人類社會
至於人們耳熟能詳的口頭禪——「女士優先」，沃爾拜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
一方面她認為，在某些時候，只要人的權利平等，「女士優先」的提法意義不大。比如說在災難救援時，是不是一定要貫徹「女士優先」的原則？一個不會游泳的壯實男子，完全可能比一個會游泳的弱女子獲得更優先的救援。而空難發生時，在狹小的機艙內，人們最好是按順序撤離。
「這時候，女士們需要的是確定的、公平統一的規則，而不需要優先」。
另一方面，由於男女生理上的差異客觀存在，在很多場合奉行「女士優先」，男性為女性讓個座、搬個椅子什麼的，是文明教養的體現，更是人類文明秩序的需要。「其實很好理解，我們每個家庭幾乎都有女性成員，善待女性就是善待我們整個家庭，維持家庭的體面，對培育後代也十分有利。它並不是空洞的繁文縟節」。
沃爾拜認為，在西方社會，由於長期的政治和文化傳統，人們普遍形成了過於強調個人權利而刻意忽略自身義務的傾向，「權利神聖不可侵犯」，以至於一談義務彷彿就是談強制，這造成了社會普遍的虛驕之氣。「女權推動者在這方面也要警醒自己，要懂得審慎和妥協的好處，更好地為維護女權服務」。
【書摘】
女權威脅仍很多
西爾維婭·沃爾拜
女權主義時代並沒有終結，也沒有消失或者被超越。女權主義仍舊存在並充滿活力。然而隨著女權主義發展，其在實現目標中所面臨的各種挑戰也在不斷增多。
女權主義的組織形式現在多種多樣，包括非政府組織和政府組織。女權主義與其他運動相聯繫，並使它們從主流運動變為激進運動。女權主義甚至會出現在政府內部，存在於專門的平等機構中，也存在於主流社會機構中，如與經濟增長和減少犯罪等相關的部門。這種狀況的發生，可能導致女權主義的目標被整合到其他一些目標中，如經濟增長、減少犯罪、可持續發展等等。這樣女權主義的目標就有可能被稀釋，逐步邊緣化。
此外，更多的挑戰需要假以時日解決。儘管越來越多的女性出現在公共領域中，但依舊存在一些重要的不平等問題。儘管女性的就業率已經很高，但男女工資差距和職業隔離現象仍然存在。儘管政府部門領袖中的女性越來越多，但是與男性相比仍然不成比例。儘管男性對女性的暴力侵害越來越多地被定為犯罪，但是性別暴力依然比較猖獗。
面對這些威脅，人們所採取的解決方式和辦法，對女權主義的未來至關重要。這關係到每個人的未來。
（《女權主義的未來》，[英]西爾維婭·沃爾拜著，社科文獻出版社。記者劉功虎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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