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論大清皇帝的正統性與合法性危機

文史 05-18

很多人在學中國近代史的時候，都有一個疑問，那就是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度？中國的皇帝制度有著2000多年的歷史，中國人為什麼從感情上可以不要皇帝呢？關於這個問題，有很多的解釋。我今天想從思想史的角度來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大清皇帝至始至終都擺脫不了存在已久的正統性危機，其次在1840年以後，隨著西方民主制度被介紹到中國，大清皇帝又面臨著權力來源的合法性危機。正統性危機與合法性危機並存的晚清帝制，是無法通過君主立憲來克服的。

大清皇位的正統性危機

中國古代各個王朝，得國最正者，惟漢與明，得國最不正者，非清朝莫屬。有人說，少數民族入主中原，怎麼就得國不正了？北魏、遼、金、元不都是少數民族入主中原嘛，其實清朝不僅僅是少數民族入主中原的問題，而且入關的合法性與合理性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論大清皇帝的正統性與合法性危機（多爾袞畫像）

滿清鐵騎入關，是因為吳三桂放他們進來的，起初吳三桂是借師助剿，沒想到多爾袞來了個假途滅虢，大家都認為吳三桂是漢奸，其實錯了，吳三桂起初並沒有投靠清朝的想法，只是借師助剿，他沒想到清朝賴在北京不走了。

清朝能夠入主中原，其實是撿了個大便宜，得國最易，並且得國最不正。

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論大清皇帝的正統性與合法性危機（康熙畫像）

隨之面臨的就是大清皇帝的正統性危機，順治、康熙、雍正、乾隆都面臨著這樣的問題，清朝前期武力最盛，依靠軍事力量還可以克服正統性危機。另外順治、康熙、雍正和乾隆都對漢人士大夫進行了安撫，康熙下江南，還特地祭拜了明太祖，雍正寫了《大義覺迷錄》解釋了「夷夏之辨」，說滿洲也是中國，我們本來就是中國人，當然可以入主中原了。

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論大清皇帝的正統性與合法性危機（康熙為明孝陵親筆書寫的「治隆唐宋」碑碑文）

這種正統性危機在清朝前期，通過各種系統性的運作機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克服。

但是到了1840年以後，特別是從光緒皇帝開始，同時面臨著正統性危機和合法性危機。這兩重危機同時存在，使得君主立憲沒法實施。

為什麼在光緒帝和慈禧太后的政治角逐中，以漢族為主體的地方大員和以滿族為主體的宮廷貴族沒有站在光緒一邊？按照常理來說，中國古代的儒家政治是最反對太后干政的，最反感的就是外戚專權，這就是「忠君」、「勤王」的思想。應該站在光緒一邊才對啊，可是大多數人採取了沉默的態度，地方和中央的實力派甚至支持慈禧。

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論大清皇帝的正統性與合法性危機

光緒皇帝繼位沒有正統性可言，中國古代的儒家文化雖然忠君，但前提是皇位的得來要符合正統。我們知道，光緒皇帝的年號為什麼是光緒？取延續道光之意，所以叫做光緒。

光緒繼位既不是父死子繼，也不是兄終弟及，按照繼位順序，輪不到光緒。因為咸豐皇帝只有一個兒子，同治死後，咸豐一系相當於絕嗣。光緒和同治之間是堂兄弟，沒有堂兄傳位給堂弟的說法，兄終弟及是哥哥傳給弟弟，比如天啟皇帝朱由校傳位給崇禎皇帝朱由檢就屬於兄終弟及。

當然也存在堂兄傳位給堂弟的說法，但必須是最大最親的那個堂弟。

按照中國古代的皇位繼承順序，實際上同治死後，應該選同治最大的堂兄弟繼位，也就是說選咸豐最大的兄弟的最大的兒子，那麼這個人就是「鬼子六」奕訢的兒子，為什麼是奕訢的兒子？

咸豐的三個哥哥奕緯、奕綱、奕繼都在咸豐繼位之前死了，咸豐排行老四、奕訢排行老六，中間還有個老五奕誴，但奕誴早就過繼給惇恪親王綿愷了，繼承了惇恪親王的爵位。所以同治最大的堂兄弟就是奕訢的長子載澄。

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論大清皇帝的正統性與合法性危機（奕訢）

最合乎正統性的繼位方式就是，載澄繼位，奕訢輔佐，可是慈禧是絕對不可能這麼做的。

所以光緒繼位完全是因為慈禧的選擇，他的皇位在儒家傳統政治中沒有正統性可言，光緒其實也沒有認清楚自己至始至終就是個傀儡，怎麼能較量得過慈禧？

光緒的皇位，就滿洲貴族內部來講沒有正統性，因為比他有資格的大有人在，肯定有人不服，另外前文也說了，清朝皇帝整個都存在正統性危機，漢人始終認為滿清皇帝是異族，很多人想推翻皇帝，而不是建立「萬世一系」的君主立憲制。內外雙重的正統性危機。

當然光緒皇帝通過君主立憲是可以克服正統性危機和合法性危機的，頒布了憲法，確立了君主立憲，光緒就是中國第一個君主立憲制下的皇帝。可是，光緒本來試圖這樣做，奈何實力不夠，又用錯了人。最後被慈禧軟禁。

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論大清皇帝的正統性與合法性危機（慈禧）

實際上光緒如果對政治比較老練的話，就應該事事都聽慈禧的，韜光養晦，畢竟自己還年輕啊，把慈禧熬到老了，死了，自己不就有出頭之日了。到時候再來搞君主立憲，水到渠成。正因為慈禧看得真真切切，所以臨死之前，慈禧還叫人毒死了光緒，生怕光緒日後清算她鎮壓維新變法運動的責任。

大清皇位的合法性危機，不用多說了，那就是西方民主制度被介紹到了中國，整個帝制的合法性都打了一個問號，因為有君主立憲制下的民主制，所以大清皇帝本可以通過君主立憲來克服帝制的合法性危機。可是呢？皇位的正統性存在危機，這個正統性危機是雙重的，一個是少數民族皇帝的身份，另外就是咸豐以後的皇位繼承順序因為慈禧的干政而被打亂了。

最後解釋一個小問題，有人會說，清朝的皇位繼承製度本來就不是嫡長子繼承製，想立誰就立誰？秘密立儲，光緒怎麼就不正統了？注意！秘密立儲，是皇帝秘密立儲，皇帝留下遺囑，說立誰就立誰。同治並沒有立遺詔，當然不排除他想立遺詔，卻被慈禧故意隱瞞了。在無法施行秘密立儲的環境下，清朝皇位的繼承順序就必須按儒家傳統政治的那一套來，也就是嫡長子繼承製，按倫序排列繼承順序。

中國為什麼沒有建立君主立憲制？論大清皇帝的正統性與合法性危機（孝庄太后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