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雅清供：古代文人的家居生活

文史 05-18

「書屋前，列曲檻栽花，鑿方池浸月，引活水養魚；小窗下，焚清香讀書，設凈幾鼓琴，卷疏簾看鶴，登高樓飲酒。」

這是陳繼儒寫在《小窗幽記》里的句子，代可陳歷代文人之雅趣。

文人們多在紙墨之間指點江山，鮮少出門。皓首窮經是常事，有的竟在腳底踩出坑窪。大半輩子都熬在了書房這一方天地里，自然要布置得妥當。若是書房太過安逸，倒又物極必反了。

好在古時的中國人向來不缺時間，更不缺閑情。

幾隻菖蒲斜插，掛一幅友人題贈，無須出自名家之手，敝帚自珍，亦能賞心悅目。

這個便被稱作「清供」，即是文人雅客擱置案頭的，清雅的供奉。筆墨紙硯，鎮尺筆山，皆成風景。

風雅清供：古代文人的家居生活

玩得太甚，只怕玩物喪志。漸漸的，一味地朝富貴堂皇看齊，早已失了文人氣。若是清供不清，反而比常物更顯俗氣。

如今，文人墨客愈少，而清供之價一路攀升，竟成了古玩市場與投資者的新寵。那些在拍賣會上舉牌爭價的買主只知此物價值不菲，卻不曉得清供涵義。最終只怕是買櫝還珠，叫人心寒。

其實，清供境界又何囿於案頭上的精雕細琢的硯台鎮紙。奇石瓜果，盆景插花，但凡是可以賞玩之物，都能被供若珍寶。

女校書妙手染制的薛濤箋，《浮生六記》里稱作「香中君子」的佛手柑，抑或是園中採摘的小葫蘆、老玉米…… 只要供者有心，萬物都能品出情和道來。

屋後有臘梅，歲末剪一枝供於室內，滿室沁芳。再不濟，向菜園裡尋個雪白泛紅的大蘿蔔，門前溪水裡洗刷乾淨，朝敞口的瓷盤子里一擺。誰不許，寒酸人家也有詩情畫意？

記得《紅樓夢》里，賈母攜諸女眷遊園，來至寶釵房中。書中寫道：

「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

如此清冷，恰與寶釵的冷香相宜。賈母見了搖頭，而我卻覺得真是清亮素凈。說是玩器全無，那案上清供卻恰到好處，教人覺得餘韻無窮。

與「清供」相比，其實「清玩」二字倒更顯親切，中國文人的可愛隨性由此可窺一斑。

風雅清供：古代文人的家居生活

清·蔣廷錫《清供圖》

還有一詞，叫作「歲朝清供。」

這詞，最初是在汪曾祺的文章里學到的。年年歲首，家中擺放些插花，乃至瓜果素食，也是一樣清供，祈年吉祥如意。其中，天竹、水仙、臘梅都是常見之物，頻頻入畫。

這類畫，名作「歲朝清供圖」。畫多靜物，或只存一物、大片留白，或群物齊現、無章法可尋。畫得大多是廳堂櫥柜上隨處可尋的物件，氤氳著煙火氣，明清之後尤盛。吳昌碩、任伯年、張大千、齊白石乃至豐子愷，都曾作過。

歲朝清供圖畫得是實實在在的人間煙火，卻又漫漶著寫意超脫的中國畫韻味。明明是生活中易得的玩意兒，卻又平白生出許多趣味，十分的耐看。

前人吟過：「不令俗物擾清供，只除哦詩一事無。」

這種心境，如今只好在故紙堆里追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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