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名社，只此一家
西泠印社
文 | 物道
2011年冬天，彼時105歲的西泠印社苦等6年，終於等來了第7任社長——國學泰斗饒宗頤。這是一個沒有大師只有大亨的年代。即便如此，西泠印社卻寧願無主，也要等那個大師出現。寧缺毋濫、才德兼備，做得天下第一名社，就要挺起不願隨波逐流的鐵骨，高冷的西泠印社想堅持的，恐怕就是這個時代最難以守住的「才德」。
你有沒有去過西湖邊那個叫孤山的地方？還記不記得那裡有一個粉牆青瓦的神秘院子，它精緻小巧地偏安一隅，在喧鬧中格外靜謐。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存在的是海內外篆刻金石界乃至漢學研究者公認的「天下第一名社」──西泠（líng）印社。
這個到2016年就已經112歲的名社，當家的掌門人總共不過7位，這種精英之中選大師的堅持，即使在全世界也無人能及。不管你是否熟悉抑或熱愛中國的詩書畫印，不管你是否認識西泠印社的「泠」字怎麼念，我們相信，總有一些關於文人氣骨的故事值得你聽，總有一些燦若星辰的人值得你追。今天，我們試著來說一說。
吳昌碩 ── 梅之鐵骨
1914年，成立十年的西泠印社終於等來了他的第一位社長──吳昌碩先生。當時吳昌碩已是名滿天下的大家，集「詩、書、畫、印」於一身，無人不服。吳昌碩一生酷愛梅花，自號「苦鐵道人梅知己」。而且別人的梅多是「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清雅，他畫的墨梅卻彷彿長著錚錚鐵骨，多是肆意生長，瘦蛟凍虯，蒼勁十足。吳昌碩60歲時，眼見中國遭列強侵略，心中憤慨。恰有日本友人來求墨梅圖，他運筆如風，畫成一幅《古梅圖》，老梅虯干倔強不屈，如「怒龍沖霄」，並附詩，「報國報恩無磋跎，惜哉秋鬢橫皤皤。雄心空對梅花哦，一枝持贈雙滂沱。」令人動容。
吳昌碩 折枝雙色梅
馬衡──故宮的守護人
第二位社長馬衡先生亦是故宮博物院院長，在北京「遙領社職」。那時候正值國難當頭，烽煙四起，國民政府決定將故宮博物院文物南運。你無力想像在那樣動亂的時代里，將一大批文物遷移是一件什麼樣驚心動魄的事。可是在這十幾年的遷移中，文物卻常常化險為夷，興許是「古物有靈」，但更離不開像馬衡先生他們如性命般的守護與堅守。馬衡先生一輩子都在守護著故宮，甚至後來拒絕將故宮文物遷往台灣，又在北平解放時拚命交涉協助談判和平。
馬衡 篆書對聯 (局部)
張宗祥──心懷西泠天下
張宗祥先生出任西泠社長時，已是高齡，但是他對印社事業有著十足信心。有一次他提議要將印社的界牆推倒，連成了一片，讓印社更有「國際性學術團體」的氣勢。其他人卻不以為然。張老回去後寫了一首五律詩：
策杖下坡行，林邊雨乍晴。
亂雲天際散，新竹路旁生。
山斗靜中色，泉爭閑處聲。
孤懷同倦鳥，歸趁夕陽明！
本是一片雨過天晴，新竹漸生，泉水潺潺，生機盎然的大好時機，卻話機一轉，說心如「倦鳥」，只想趁夕陽歸。一語相關，卻也反襯出張老的拳拳之心。而事實上也是在張老之後，西泠印社從當初的文人結社逐漸走到獨立正規的單位。
張宗祥 《擔當僧筆意圖軸》 42cm×21cm(局部)
沙孟海──堂堂大氣
沙孟海先生一生中經歷過時代的滄桑巨變與人間的悲歡離合，這樣的經歷也影響了他的藝術風格。他年輕時寫楷書求平正，到中年後寫行草追險絕，古拙樸茂。到了晚年，他的書法有著「堂堂大人相」，既有早年的正氣，亦有中年的豪爽，如他自己所說，「被一種更為大氣的風度所淹沒。」或許，這就是一個人閱盡千帆後的境界。
沙孟海 進德(局部)
趙朴初──字字如蓮花，筆筆有梵音
趙朴初先生每日會作一詩以代日記，多為直抒胸臆之作。他的書詩可稱「雙絕」，他深厚的佛學功底讓他的詩有如清風明月的禪意，書法有著飄逸之感，深隱骨氣，如蓮台靜坐。雖看似不在意，卻自有章法氣度在其中。有人評價每看一遍，「都能發現新的妙趣」，既見法，又能悟情，潤物細無聲般地感動你。
趙朴初-行書十二言聯-106cm×15.5cm×2 (局部)
啟功──大智者心凈如水
啟功老先生是個可愛的老頭兒，圓圓的臉一笑起來喜感十足。他的書畫都有種自然天成的俊雅之氣，境界遼闊，可生活中他卻是一個萌感十足的段子手。外出講學時，人家說「請啟老作指示」，雍正皇孫的他卻說不敢，因為自己祖先是滿族，以前通稱「胡人」，所以他說的話是「胡言」。他自撰的墓志銘也很有意思，「中學生，副教授。博不精，專不透。名雖揚，實不夠。高不成，低不就。癱趨左，派曾右。面微圓，皮欠厚。妻已亡，並無後。喪猶新，病照舊。六十六，非不壽。八寶山，漸相湊。計平生，謚曰陋。身與名，一齊臭。」他將自己坎坷的一生幽默風趣地做了總結，讓人莞爾又深思。
啟功 書法 (局部)
饒宗頤──秉守國學根基
現任社長饒宗頤先生，與季羨林並稱「南饒北季」，是國學的泰斗級大師。有人評論，他的治學「所涉及的時代，從上古史前到明清，幾乎沒有一個時代是交白卷的」。剛邀請他為社長時，饒宗頤先生認為篆刻僅是「小技」，可見其深厚的學術修為。對於西泠印社來說，社長的標準就是「西泠印社的堅持的傳統國學根底」，是命脈不能斷。
饒宗頤 十二尺荷花巨幅及六尺對聯 設色紙本 143cmx370cm 1999年
文字為物道原創，圖片由「西泠印社」授權提供，圖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物道x西泠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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