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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恰恰無:中國的留白美學

無即是有


少即是多

有心恰恰無:中國的留白美學


即便是不懂畫的人,也能一眼看得出中國畫和西洋畫最不同之處:西洋畫,滿;中國畫,空。


一句話,道出了中國式留白的精髓。


出神入化的留白是中國人對藝術追求和藝術表現的最高境界,中國的繪畫大師一定是留白大師,書法大師、文學大師也一定是留白大師……

有心恰恰無:中國的留白美學



繪畫


它源自中國繪畫和書法的布局藝術,講究在畫面上要適當留有空白,不能太擠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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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


名家作畫,都是惜墨如金,計白當黑。


清八大山人,石濤的畫,大部分是空白。


空靈虛幽,如散僧入聖。我們觀齊白石的蝦,便能感受到水的清澈;賞徐悲鴻的馬,便能體味到風的速度。

板橋畫竹,稀稀落落幾筆,風骨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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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馬遠的《寒江獨釣圖》里,一隻小舟,一個漁翁在垂釣,整幅畫中沒有一絲水,而讓人感到煙波浩渺,滿幅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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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亭閑眺圖》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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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汀放棹圖》 佚名


畫家的神來之筆、畫幅中最能引人冥思遐想玩賞不止的地方,往往是「留白」


我們常說「有心恰恰無」「留白」即是「無」的表現。


哲理中「道以無為大,大而無所容」,說的也是這個意思。


【書法】


書法更是如此。書法講究「疏密」。疏,就是簡練,就是留白。


黑處要精心結撰,而白處 —— 字裡行間的布置也須措置得宜,使疏密有致,兩者相映生輝,從而獲得良好的藝術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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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宗白華所言:「空白處並非真空,乃靈氣往來生命流動之處。且空而後能簡,簡而練,則理趣橫溢,而脫略形跡。


然此境不易到也,必人格高尚,秉性堅貞,不以世俗利害營於胸中,不以時代好尚惑其心志;


乃能沉潛深入萬物核心,得其理趣,胸懷灑落,莊子所謂能與天地精神往來者,乃能隨手拈來都成妙諦。」


音樂】


音樂中的留白,是為休止。可能比音樂本身,更有感染力。


白居易在《夜箏》里寫道:「弦凝指咽聲停處,別有深情一萬重」


無語凝噎,這是音樂的留白 —— 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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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的舞台之美,也在留白。在那「白」中,有時光流轉,有山動水移。


留白,讓觀眾得以把心跟隨水袖,在舞台上看似有限實則無限空間沉浸迷戀,歸途就此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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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聽不見的聲調尤其優美。此語中的。


沉默,是語言的一種形式,對話的一部分,同時也是藝術表演的一部分。


詩歌】


詩歌中的留白是含蓄。王維的詩可說是留白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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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在這芙蓉花自開自落的畫面中,詩人並不外加任何抒情議論的文字,只是掃空心靈,進而契入大自然永恆、超然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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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一首或一句詩中出現的意象、聲音色調都非常簡單,捕捉瞬間卻永恆的動態,這使得景與心純凈相融,似乎充盈整個空間和耳目,並貫穿了過去、現在與未來,顯得空曠無隔,物我同化。


一個「無」字,倒比「有」更豐富,更吸引。


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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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記》的最後部分就出現了很多留白,如「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


如果讓這些「留白」都得到證實,文章就會減少神秘的色彩和浪漫主義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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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說《紅樓夢》,更是留白到了極致,讀著高鶚的後四十回,總是深以為恨。


抱殘守缺,余香幽遠,世上事,莫不如此。


從某個角度說,所有的小說都是留白,因為沒人知道小說結束後的故事。


但這樣的留白人們已經習以為常,彷彿想像到的,和想不到的開放式尾聲,更符合人生的真實。


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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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明描述過一個很美的畫面:有時我們夫妻倆就同坐窗下,她綉她的花草,我裁我的皮包,窗外落葉無聲,屋內時光靜好,很有一種讓人心動的美感。


真正的生活,特別需要留白 ——需要我們停下來等一等自己的靈魂,花一些時間和精力,滋養心靈。


走一走陌生的街道,看一看半彎的月亮,喝一杯下午茶,聽一首輕音樂。栽一株小花等它枝繁葉茂,畫一張小卡片裝點書桌前的白牆,寫一張明信片問候遠方的朋友。


做些無用的事,重新感受時光慢慢流逝的力量。


君子之交淡如水。放到人際交往中,到底人與人的留白要留幾分,並沒有一個確定的標準。


如果你感到通體舒暢,那很可能就是因為雙方的距離恰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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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並不在於要將人與人隔離開來,恰恰相反,是要用它留出的空間和想像,將人們聯繫起來。


空和無並不是西方意義上的「0」,而是一個實在的東西,遠遠超越了「0」的概念,引得人們神往和遐想。


日常的這些空白之處,就像藝術作品中的留白一樣,往往就是生命質量中最點睛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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