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問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
最新上市的《芭莎藝術》2016年5月刊封面人物為北歐藝術家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在同一期雜誌中,我們也採訪了另一對來自北歐且紅遍全球的藝術雙人組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Elmgreen & Dragset)。
2016年4月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在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的展覽「好博」落下帷幕,緊接著,其最新作品《梵·高的耳朵》(Van Gogh"s Ear)又在紐約第五大道上的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入口處亮相。
在這次訪談之前,我們首先提起了《芭莎藝術》曾在2012年9月刊中刊登的藝術家莫瑞吉奧·卡特蘭(Maurizio Cattelan)訪談專欄《莫瑞吉奧·卡特蘭與邁克爾·艾默格林和英格·德拉塞特的嚴肅對話》,邁克爾·艾默格林(Michael Elmgreen)笑著大叫:「他壓根就沒聯繫過我們。」
他笑著說道:「那個渾蛋!大混球!」
於是,我們對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又進行了一次並不嚴肅的專訪。
背景:
誰是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
Elmgreen & Dragset
1994年的丹麥哥本哈根,33歲的邁克爾·艾默格林(Michael Elmgreen)在當地一家名叫After Dark的夜店遇見了25歲的挪威人英格·德拉塞特(Ingar Dragset)。
巧合的是,凌晨5點曲終人散時,兩人發現彼此不僅住在城市北部同一個區,更是同一棟樓的鄰居。這一程並肩回家的路,不僅是一段十年戀情的開始,更為這個藝術雙人組至今二十餘年的合作關係埋下伏筆。
彼時的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一個從事詩歌寫作,另一個剛剛涉足戲劇,從未接受過正統藝術教育的兩人自認是藝術界的局外人。
按他們的說法,兩人合作的起步只是個單純的意外:德拉塞特幫助在藝術圈初試身手的艾默格林製作了一系列以寵物為原型的抽象雕塑,展覽開幕的現場卻無人領會,於是他們席地而坐,把雕塑百般疼愛地擁入懷中,眾人便誤以為展出的是一場行為藝術表演。他們由此意識到行為藝術正是兩人詩歌與戲劇背景的最佳交匯點。
於是1995年起,兩人以「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Elmgreen & Dragset)的名義開始了藝術創作。
Q1.
最早關於藝術的記憶是什麼?
艾默格林:這對我來說發生得比較晚,我並沒有出生在一個會去美術館的家庭。我記得小時候學校組織去博物館參觀古典雕塑,我百無聊賴時突然發現這些雕塑都有著很美的屁股,總算提起了點興趣。非常單純幼稚的迷戀。我還記得站在一幅羅斯科(Mark Rothko)的畫前,只覺得它和家裡的地毯顏色樣式一模一樣,不明白為什麼要把一塊地毯掛在牆上。
德拉塞特:我來自一個挪威小鎮,成為一名藝術家是種很不現實的想法。戲劇就不太一樣,所以我考慮過演戲,或是寫劇本。不過我倒是很清楚地記得幾件事。
有次媽媽帶我去參觀應用藝術博物館,看到有個名叫Hannah Ryggen的紡織藝人,媽媽告訴我,她把絨線染得顏色鮮艷的秘訣是使用酒鬼們的尿液,因為酗酒者尿液的酸度對上色很有效。想像那個女人捧著罐子滿大街地找老酒鬼們討尿的畫面,是我第一次強烈地體會到,從事藝術工作的人生活會有多麼地不同。
我小時候還挺會畫畫的。有次學校的美術課上要求畫落日,我就簡單潦草地畫了幾筆,老師很不滿意,我理直氣壯地說畢加索畫的就是這樣。因為我記得家裡有一幅《堂吉柯德》的印刷品,畫里的太陽就是這樣。
艾默格林: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是個女孩,她爸爸是馬戲團團長,家裡有許多鞦韆之類的道具。我們做遊戲時,她總是扮演馬戲團的公主,戴著一頂皇冠。這麼玩了一年,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跺腳大哭道:「該輪到我當公主了!」
德拉塞特:現在他還對我這麼說呢。跺著腳叫:「我要當公主!」他可停不下來呢。
艾默格林:從來沒有。
在鹿特丹,他們發現了一個「棄嬰」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Michael Elmgreen & Ingar Dragset)《一個與許多(The One & The Many)》,大型裝置,尺寸不定,2011年。展覽:2011年荷蘭鹿特丹港的潛艇碼頭,博曼斯美術館「一個與許多」。攝影:Tot en met ontwerpen
Q2.
作為藝術雙人組亮相的第一件作品是1996年互相拆掉身上線衫的行為表演。此後,你們越來越多地採用演員,不再親自上陣了,為什麼?
艾默格林:因為我們變懶了,也變老了。而且那些演員比我們好看。
德拉塞特:那是為了把藝術家從作品的語境中抽離出來,消除作品個人化的性質,使其處於更為中立的狀態。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任何藝術家親力親為的表演都在某種程度上帶有自傳的性質。在早期,這種自傳性對我們很重要,因為它關乎我們作為一對同性情侶藝術家身份的建立;此後,當我們作品的重點發生轉變,比如要演繹粉刷工之類的職業角色時,就不該由我們來表演了。
在威尼斯,他們「殺死」了一個收藏家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Michael Elmgreen & Ingar Dragset) 《收藏家之死(Death of a Collector)》,綜合材料, 100 x 600 x 200 cm,2009年
2009年威尼斯雙年展北歐展館「收藏家(The Collectors)」,版權歸西班牙海爾格?阿爾韋爾亞畫廊所有。攝影:安德斯?蘇內?伯格(Anders Sune Berg)
Q3.
兒時偶像?
德拉塞特:(不假思索地)沒有。
艾默格林:我記得我少年時見過一本畫冊,裡面有一組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在他非常摩登的工作室里赤膊作畫的照片。我覺得那真是性感極了。我根本沒在想什麼藝術,只是對自己說,我想要像他那樣畫畫,還得被拍下來。
Q4.
當初為什麼搬去倫敦?
艾默格林:為了愛。現在那段愛情也結束了。
德拉塞特:他在倫敦的那段時間,我們也藉機做了不少項目。2013年在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V&A Museum)的「明天」(Tomorrow)、2012年特拉法加廣場(Trafalgar Square)的大型雕塑《無力結構第101號》(Powerless Structures, Fig. 101)、利物浦雙年展等等。
艾默格林:現在回到工作室也很好,兩人可以一起專註工作。之前我一直在倫敦與柏林之間頻繁來往,雖然飛機只要一個半小時,但是我坐了太多廉價的易捷航空(EasyJet),以致我現在對橙色產生了巨大的厭惡,家裡沒有橙色的東西,身上不穿橙色的衣服。
在倫敦,他們讓男孩將木馬騎上高空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Michael Elmgreen & Ingar Dragset)《無力結構第101號(Powerless Structures, Fig. 101)》, 青銅鑄造,高度:411cm,2012年。受倫敦市長委託製作,展示於倫敦特拉法加廣場「第四基座」。攝影:詹姆斯?歐?詹金斯(James O Jenkins)
Q5.
能否描述在柏林工作生活典型的一天?
德拉塞特:哪有典型的一天,我們可是藝術家。
艾默格林:大家10點會來工作室上班,所以我一般9點半起床,喝一杯濃咖啡,抽幾支煙。夏天我會把天窗打開,坐在太陽下享受獨處的半個小時。然後電話就開始響了。10點一到,整個工作室就進入一種高度系統化程式化的辦公模式,這邊說雕塑來不及做了能不能換一種材料,那邊問義大利的運輸延誤了該怎麼辦,如此等等。一天能有兩百甚至五百個這樣的問題亟待解決。下午6點就累垮了,出個門,試圖做回一個正常人。中午大家會一起吃廚師做的飯,討論些工作以外的話題。但每個工作日都是這樣充斥著無數麻煩的問題和危機。人們可能想像不到藝術創作會是這樣一種實際的事務,但事實如此,80%的時間都是在處理這些實際的問題。
德拉塞特:我和他過的日子沒什麼兩樣,除了早上我是騎自行車來工作室。騎行在視野開闊的飛機跑道上,穿過整片廢棄的Tempelhof機場,讓人神清氣爽。
艾默格林:我以後就在那間水泵站頤養天年了,像瑪琳·黛德麗(Marlene Dietrich,著名德裔好萊塢演員)一樣,過幾年老得腦袋糊塗了,就從窗戶里向外面的行人開槍。
在丹麥,他們塑造了一個男孩版的「美人魚」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Michael Elmgreen & Ingar Dragset)《他(Han)》,不鏽鋼拋光機械眼球運動(Polished stainless steel with mechanical eye movements)2012年,作為公共雕塑在丹麥赫爾辛格的克隆堡宮新文化中心展出。版權歸藝術家本人所有。效果圖:弗里德?佛力施(Fred Fr?hlich)
Q6.
你們著名的《無力結構》(Powerless Structures)系列作品中的裝置、雕塑等作品雖然名稱一致,但都標註著不同的數字。這些看似隨機、無序的數字背後是否暗藏玄機?
艾默格林:我們對數字有些迷信。有些數字我們很避諱,就像香港有些樓房沒有4樓一樣。而一些對我們有特殊意義的作品,我們會用11或101這種對稱的數字來命名。但我們也不遵從什麼順序規則,跳來跳去,所以還真一不小心把兩件不同的作品以同一個數字命了名,不過發現了之後也沒改。
德拉塞特:作為藝術家,我們竭力為自己創造最大程度的自由。沒必要在數字的選擇上約束自己。如果老老實實按照時間或什麼順序來命名,人們反而硬要去胡亂聯想。
(避諱什麼數字?)
德拉塞特:那是秘密。
(哪兩件作品有重名?)
德拉塞特:也是秘密。只有作品的藏家知道,這樣他們才覺得自己特別嘛。
艾默格林:有一次我們在倫敦的泰特現代美術館(Tate Modern)辦展,我們給這個展覽取了三個名字,發出了三種名稱不同的邀請函。「在世界某處,正是四點鐘」,「一招敗棋」,「擋住視線」,媒體用這三個不同的名字報道了同一個展覽,公關部門都抓狂了,實在是好笑。其實展品只有一件,現場也沒有標明作品名稱,空曠的展廳里只有一隻夾在兩扇玻璃窗之間垂死的小小麻雀。
德拉塞特:很感傷的作品。那是我們分手後的第一件作品。說不定也有些這個層面上的象徵意義。
在悉尼,他們用跳水板穿透博物館的窗口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Michael Elmgreen & Ingar Dragset) 《無力結構11號(Powerless Structures, Fig. 11)》,中密度纖維板、防滑橡膠、鋁、玻璃,60 x 75 x 200 cm,1997年,2000年悉尼雙年展,現代藝術博物館「體育生活」。
版權歸哥本哈根尼克萊?沃勒畫廊(Galleri Nicolai Wallner)所有。攝影:本特?呂貝里(Bent Ryberg)
Q7.
你們常常自稱是雙頭怪,也說過在分手之前,兩人的大腦運作已變得步調一致,分手後有什麼變化?
艾默格林:這正是我們分手的原因。我們在一起做的事情太多了,很難在私下依然維持戀人的關係。分手之後,兩人自然有各自不同的經歷,為創作帶來新的靈感。
德拉塞特:我覺得分手之後,我們失去了那個兩人共享的身份。
(艾默格林:還在呢。)
德拉塞特:是,它還以某種形式存活在我們兩人之間。只是現在這頭怪物是從左右兩邊獲取食物,而不再啃食自己的腦子了。
在紐約,他們用戲劇探討當代藝術界的荒謬與活力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Michael Elmgreen & Ingar Dragset)《在藝術世界的快樂日子(Happy Days in the Art World),三幕劇,舞台最小尺寸:700×1000cm,2011年。預演:2011年格拉斯哥,電車國際藝術空間。首演:2011年紐約PERFORMA行為藝術雙年展,紐約大學斯哥爾柏表演藝術中心(NYU Skirball Center for the Performing Arts)。攝影:尼爾?托馬斯?道格拉斯(Neil Thomas Douglas)
Q8.
靈感來源?
德拉塞特:社會現象之於個人的意義,對工作生活周遭的觀察與體驗。
艾默格林:電影。電影對我們的影響遠大於其他任何一種藝術形式。
(你們說過希區柯克和伯格曼的電影對你們影響很大,哪一部印象最為深刻?)
德拉塞特:很難說哪一部,英格瑪·伯格曼的《婚姻生活》、《假面》,希區柯克的《迷魂記》等等。
艾默格林:重要的是這些導演是如何僅僅通過場景的設計營造出一種情緒氛圍,這在很大程度上啟發了我們,通過傢具、角落裡的藝術品、光線和色彩可以傳達很多信息。
德拉塞特:這是場景和對話的結合,只有這兩個元素,沒有動作,沒有繁瑣的劇情。這在我們自己的創作中也有很明顯的體現。
在德克薩斯,他們在荒漠上建了一座無法進入的Prada專賣店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Michael Elmgreen & Ingar Dragset)《普拉達·馬爾法專賣店(Prada Marfa)》,土坯磚、石膏、鋁框、玻璃面板、中密度纖維板、油漆、地毯、普拉達的鞋子和包,760 x 470 x 480 cm,2005年,美國德克薩斯州馬爾法
版權歸藝術家本人及紐約藝術創作基金會,馬爾法宴會廳所有。攝影:利澤特?凱末爾(Lizette Kabré )
Q9.
創作時有什麼必不可少的東西?
艾默格林:煙!現在我就滿腦子想著抽煙。
遇到瓶頸時就喝醉。不是開玩笑。當我們把工作室的電話鈴聲遠遠拋在腦後,安安心心地坐在酒吧,本該搭搭訕、跳跳舞享受的時候,我們就會突然討論起藝術來。這樣好點子就來了。
在北京,他們組織了一場不能買的藝博會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Elmgreen & Dragset): 2016年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好博」(The Well Fair)展覽現場,攝影:Eric Gregory Powell,圖片由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Q10.
最喜歡的藝術家是?
德拉塞特:邁克爾·艾默格林。
(如果不互相說對方呢?)
德拉塞特:那第二喜歡就我男朋友好了(藝術家Simon Fujiwara)。
艾默格林:我不喜歡排名榜單之類的東西。
在紐約,他們建了一個垂直的泳池
艾默格林與德拉塞特(Michael Elmgreen & Ingar Dragset)《梵·高的耳朵》(Van Gogh』s Ear)鋼,玻璃纖維,不鏽鋼和燈,900×500×240cm,攝影:Guillaume Ziccarelli
*完整版請關注最新上市的《芭莎藝術》2016年5月刊
[編輯/韋禕] [採訪、文/陳仕騁] [人物攝影/程文(Buzz Studio)] [攝影助理/王棟] [鳴謝、場地提供/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 [作品圖片提供/藝術家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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