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故事）竟有寫在水面上的契約，令人瞠目結舌，謎底太曲折

一：端盆水來告狀

鎮江縣的縣令名叫繆乘風。繆縣令滿腹經綸，詩文絕佳，可是他卻有些眼高於頂，繆縣令除了自驕自傲的毛病外，他倒是一個廉潔自律的好官。

繆縣令上任後，他為了提高自己的斷案技巧，便開始研讀宋慈的《洗冤錄》，這本書都快被他翻爛了，可是民風淳樸的鎮江縣，卻沒有什麼大案要案可供他來審理。

繆縣令這天正百無聊賴地瞪視著庭院出神呢，就聽外面的堂鼓爆豆似的響了起來。繆縣令當時就來了精神，他穿戴整齊，升堂落座往下一看，當時就愣住了。只見堂口處跪著兩個人，他們的面前還放著一個盛滿清水的銅盆。

原告邱牧四十多歲，紅面黑須，穿綢裹緞，一看就是個有錢人。被告三十多歲，身穿布衣，一臉的忠厚，他的名字叫趙存意，外號趙老實。兩個人打官司也就罷了，弄一個裝水的銅盆放在堂口，這是何意？

邱牧家裡有一個鎮江縣最大的醬油坊，邱家釀造的醬油色澤褐紅，香氣濃郁，暢銷四方。

邱牧還真的有冤情。邱家想釀製醬油，必然要用到黃豆，邱家為了保證黃豆的質量，他每年都得去一趟東北，買來個大粒圓的豆種，然後免費給鎮江縣的農戶分發放下去。

作為交換條件，鎮江縣農戶種出的黃豆，必須賣給邱家，邱家出的豆價不低，而且白送農戶們豆種，買賣雙方都滿意，這些年也沒起過什麼紛爭。

邱牧講到這裡，他用手一指身旁的趙老實說道：「可是他在鎮江縣高價收購黃豆，破壞我家和種豆農戶之間的規矩，懇請大人給我做主！」

趙老實只是一個販賣黃豆的小商人而已，他竟敢捋邱牧的虎鬚，膽子確實不小。

繆縣令「啪」地一拍驚堂木，喝到：「趙老實，原告講的屬實嗎？」

趙老實是個慢性子，他一板一眼地道：「大人，邱牧純屬強詞奪理！」

趙老實收黃豆，是得到邱牧父親邱老爺子允許的。邱老爺子生前，他特許趙老實每年可以在邱家收黃豆之前，以略高於邱家的收購價收購八千斤黃豆，然後再轉手到外地賣掉。

繆縣令納悶地道：「你們一個說東，一個說西，可有什麼契約作為證據嗎？」

趙老實不慌不忙地用手指了一下地上的銅盆，說道：「當然有契約，只不過邱老爺子將給我的契約寫在了城外清水河的河面上！」

趙老實用水盆端來的水，竟是清水河的河水。他們竟然訂了一個水契呀。

滿堂的衙役竟「轟」地大笑了起來。繆縣令的鼻子差點氣歪，他也是連聲說道——荒唐，太荒唐。

趙老實正色地說道：「這怎麼能說荒唐呢！」要知道君子一諾，擲地千斤，寫在水面上的契約，難道便不算契約嗎？

繆縣令皺著眉頭說道：「公堂之上，最重證據，可是這種寫完後，便消失的水契怎麼能算證據呢？」

趙老實說道：「河在，水在，就代表著水契還在！」繆縣令為了讓趙老實心服口服，他坐上大轎，領著原告和被告，直奔清水河而去。

清水河河寬三丈，水流潺潺。距離河岸不遠，還有一處宅院，宅院中，不時地傳來了一陣陣的犬吠之聲。

河面波紋粼粼，哪有什麼水契？趙老實一見河面上確實沒有他說的水契，他急得「撲騰」一聲，跳進齊腰深的河水中，開始尋找可以為他作證的水契。繆縣令一擺手，幾名衙役下水，將在河裡亂撲騰的趙老實拉上岸來。

邱牧對濕成了落湯雞的趙老實問道：「當初邱老爺子寫水契的時候，旁邊可有什麼人看到？」

繆縣令的一句話提醒了趙老實，他用手一指不遠處的宅院，說道：「那日我們訂水契，這家的胡文胡老爺便在場釣魚呢！」

繆縣令急忙派人去問，胡府的管家告訴差役——胡老爺出門去了，至少也要半年之後才能回來！

二：窮人家值萬貫

繆縣令回到了府邸，他對張師爺說道：「明日我們到邱牧和趙老實的家去一趟。」

第二天一大早，繆縣令和張師爺換上便裝，首先來到了邱家，邱牧一聽縣令大人駕到，急忙迎接了出來。繆縣令說道：「邱先生，我想去你家醬油坊觀看一下！」

邱家醬油坊佔地一百多畝，十幾個醬池子散發著濃郁的醬油香。釀製醬油，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往簡單了說，就是把黃豆碾碎蒸熟，放到池子里，然後加上醬曲、食鹽等等的配料，令其自然發酵，池子中的黃豆發酵後，便會成為兩種東西——底下是豆醬，浮在豆醬上面的液體，便是醬油。

繆縣令參觀完邱家醬油坊，便向邱牧告辭，然後兩個人直奔趙老實的家而去。趙老實家住鎮東，三間上房，籬笆小院內還有兩件低矮的廂房。

趙老實雖然家境小康，可是因為老實木訥，今年30多了，還是光棍一個人。現在他正一個人在東廂房中忙活什麼呢。趙老實一見繆縣令微服私訪，他身子一哆嗦，手中一根黑乎乎的棍子，「咣當」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繆縣令問道：「你在忙什麼？」

趙老實出了廂房，轉身關嚴了房門，然後慌亂地說道：「我，我沒幹什麼，繆大人駕到，草民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繆縣令呵呵一笑道：「但願我沒有耽誤你幹活！」繆縣令在趙家看了一會，便轉身回了縣衙，張師爺小心地湊了過來，說道：「繆大人，您微服私訪一趟，可有什麼收穫嗎？」

繆縣令瞧著趙老實就不像個會撒謊的人，可是如果找不到證據，他也不好偏袒趙老實，繆縣令搖了搖頭，他對張師爺說道：「我們一定要叫胡文快一點回來！」

張師爺眼珠一轉，便想出了一個辦法，他當天中午，便領著幾個衙役來到了胡文的宅子，他對看門人說道：「縣裡想徵用你們的宅子，你趕快轉告胡老爺，叫他快點回來！」

胡文也想不明白，繆縣令怎麼就看上了自己的宅子呢，他接到家人的書信，三天後，便騎馬趕回了鎮江縣的縣衙。

繆縣令給了胡文個低價，胡文自然不肯賣自己的祖宅，繆縣令說道：「不賣就不賣吧，不過有件事，還得請你講句實話！」

胡文聽繆縣令講完水契的事，他卻把腦袋晃成了貨郎鼓，說道：「這，這不可能吧！」

趙老實不僅寡言木訥，為人還近於迂腐。別看他在為人處世方面一無是處，可是他有一樣別人沒法比的能耐，那就是會培養鎮江縣第一好的醬曲。

趙老實培養的醬曲從不外賣，都供應給了邱家的醬油坊，故此邱家的醬油才能在鎮江縣獨佔鰲頭。可是知道趙老實會培養醬曲的人，在本縣也超不過三個。胡文因為和趙老實的父親是好朋友，所以他知道。

趙老實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小時候鬧瘧疾的時候，邱老爺子曾經舍葯救過他的命。趙老實分文不取，供應邱家醬曲，只是為了報恩。

邱老爺子為了叫趙老實有個謀生之道，他便和趙老實定了一個規矩，那就是每到秋天，他可以先在縣內收八千斤黃豆，然後轉手賣給臨縣的糧食商人，這一轉手，趙老實便可從中可以賺取幾百兩銀子的差價，有了這些銀子，趙老實至少也能衣食無憂了。

繆縣令聽胡文講完話，他也愣住了——如果趙老實一急眼，不給邱家醬曲了，那麼邱牧的醬油坊還不得關門呀？

胡文聽繆縣令講完話，他也是一個勁地搖頭，說道：「邱牧告狀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您還是去問問當事人吧！」

繆縣令急忙派衙役去傳邱牧和趙老實，可是差人回來稟報，邱牧和趙老實都不再家，這兩個人一見繆縣令解決不了水契的問題，趙老實又用銅盆舀了一下子的河水，然後找府台大人說理去了。

繆縣令嘿嘿一陣冷笑道：「這個水契一案，別說是府台大人，換了神仙，也解決不了！」

果然半個月後，邱牧和趙老實蔫頭耷腦地回來了。府台大人也是審不明白水契案。

趙老實剛回到家裡，他就急三火四地跑到了縣衙，他先把堂鼓敲得「咚咚」響，然後沖著升堂的繆縣令急叫道：「繆大人，你趕快給我做主，我家的房子，被邱牧給扒了！」

三：水契真正的秘密

邱牧真是膽大妄為，憑空扒人家房子這樣的壞事，他都幹得出來。

繆縣令領著衙役們來到了趙老實的家，可是根本就沒有殘垣斷壁，有的竟是一座嶄新的宅子。

邱牧扒了趙老實的房子不假，可是他扒完了舊房子，卻給趙老實蓋了一所新宅子。

繆縣令用手指著新宅子，開心地說道：「去舊迎新，這是好事呀？」

誰曾想趙老實卻急叫道：「繆大人，您有所不知，在這新宅子里，我真的做不出上佳的醬曲來！」

繆縣令沒有辦法，只得命衙役把邱牧找了過來，繆縣令一問邱牧把趙老實的舊房子扒到哪裡去了，邱牧呵呵笑道：「那扒舊房子剩下的材料，都在我府的後花園裡堆著呢！」

趙老實也不說話，他撒腿便往邱牧家跑去，邱牧領著繆縣令來到自己家的時候，趙老實正在舊房子扒剩下的材料中，尋找東西呢。

過了好大一會，一身塵土的趙老實才從舊房子的廢料中站直了身子，他的手中握著一根黑乎乎的木棍。這根木棍竟是榿木製成的，榿木並不是一種非常稀少的木頭，可是讓它在上面生出優質的醬油用的母曲，卻需要培養三五十年的時間才成。

繆縣令看著趙老實拿著那個寶貝似的榿木木棍離開，他對邱牧問道：「邱老闆，你和趙老實究竟是啥關係？」

邱牧氣呼呼地道：「趙老實就是一根筋，我想花高價購買他的制曲秘方，可是他就是不賣，現在我拆了他的房子，呵呵，那制曲秘方，我終於知道了！」

時間一轉眼，又到了天寒地凍的冬天。繆縣令命人將邱牧和趙老實找到一起，然後他領著人直奔清水河而去。

清水河上的冰已經凍絕底了。繆縣令指揮著手下，高舉著破冰的工具，不大一會，他便將趙老實和邱老爺子寫有水契的冰面刨開了。

隨著冰面被刨開，便露出了河底，河底上竟有三列白石頭，那三列白石頭，拼的竟是一個義字。

邱老爺子當年救了趙老實的性命，趙老實便用自己獨家培養的醬曲來報答他。邱牧把趙老實的房子扒掉，他並不是圖奪趙老實培養醬曲的秘方，而是在幫趙老實——娶媳婦。

趙老實30多歲了，還是光棍一人，邱牧也是著急，趙老實為人厚道，還真有一個姑娘愛上了他。這個姑娘就是吳記雜貨鋪的吳翠翠姑娘。

吳翠翠雖然想和趙老實結成秦晉之好，可是她爹吳老闆卻不同意。邱牧親自上門提親，可是吳老闆卻道：「想叫我女兒嫁給趙老實也成，你只要應我三個條件便可！」

吳老闆的三個條件便是，讓趙老實蓋一座大宅子，趙老實必須學一樣別人不會的能耐，最後的一個條件更是苛刻，那就是讓鎮江縣的繆縣令當證婚人。

前兩點倒也好辦，蓋宅子難不倒邱牧，趙老實培養醬曲的手段本縣第一，第二個條件不能算條件。可是第三點卻棘手異常，繆縣令走路的時候，眼睛都看著天，他怎麼會為一個平民百姓當證婚人呢？

邱牧思前想後，便和趙老實訂了一個水契之計，想感動繆縣令。那水底的白石頭，也是兩個人擺的。兩個人的義氣之舉，最後被繆縣令察覺了。繆縣令講完了事情的經過，邱牧和趙老實竟一起跪倒再地，他們倆一個勁地口稱——有罪。

繆縣令紅著臉說道：「要說有罪的是我這個父母官，本縣的百姓請我當證婚人，那是信得過本官，可是我的傲氣，卻讓你們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來求我，看來，還是本官做得不到位呀！……」

三個月後，趙老實終於將吳翠翠娶回家來了。繆縣令是他們的證婚人，飲罷新人敬的喜酒，繆縣令面色酡紅，他念念有詞地道——鸞儔結堂前，鴛帳紅燭後。官者為父母，說易做到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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