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後悔葯
一
「咚咚咚，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的心率都敲亂了。
最近,我的心跳亂得一團糟，有時候跳兩下就停一下，有時候跳三下就停一下，有時候停了好幾下才又跳起來，我真擔心這顆心就停在那不跳了，那樣，我不就死了嗎？我怎麼能死呢？我不能死，我要活很久很久。我有很多錢，我賺的，我是一個賺錢的好手，父母是農民，小時候家裡窮得甚至沒有一粒米，可是現在，我有的是錢，不靠父母，白手起家。別說跑車，千萬級別的跑車，我有幾十輛，別說房子，我自己開發了幾十個樓盤，那些房子我想賣就賣，不想賣不還都是我的。哈哈哈，我有錢，有的是錢，我真的很了不起，我很會賺錢。
我怎麼能死呢，絕對不能！
我曾諮詢過非常專業的醫生，他說他畢業於美國斯坦福大學醫學院，是美國頂尖的心臟外科醫生。他告訴我，你這是病，大病，必須治，趕緊治。
我問他，這病是什麼引起的，怎麼治？
他說，這病不管是什麼引起的，都得趕緊治，馬上治。
當時，我嚇壞了，我真的嚇壞了，我今年才四十六歲，竟然患了這麼嚴重的病。「這病得趕緊治，趕緊治……」醫生的話在我的耳邊回蕩著，我憂傷地拿起電話，打給我的秘書：「喂，麗薩，我病了，很嚴重，你馬上過來幫我安排下。」
「你必須馬上住院，我建議你做這幾項檢查……」醫生指著電腦上的幾個項目給我看。說真的，我一點兒也看不懂！我又不是醫生，我怎麼能看懂呢？哦，不不，我也是醫生，對，千真萬確，我有行醫執照，我還有美國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的畢業證書，哎呀，我和這個醫生竟然還是校友呢！
「陳院長，您怎麼了？」麗薩走了過來，關心地問我。
「你問問他吧，對醫學我一竅不通，說不清楚。」我指著醫生，讓麗薩自己問他，我的心裡很難受，感覺我的心又停了好一會兒。
「麗薩秘書，這位是院長？」那醫生明顯認識麗薩，不過，似乎對我這個還沒怎麼露面的院長十分陌生。
「是呀，沒錯。」
這個醫生突然紅著臉，紅到了紅到了耳根子，那種紅讓他看起來極不自然。他的眼睛低垂著不敢看我。
我奇怪地問：「您剛才還意氣風發，現在怎麼變成這樣子？」
「院長，對不起……剛才我是嚇唬您的，我一點兒也不了解您的情況……您也許可以尋找更加專業的醫生給您看看。」這個醫生支支吾吾地，總算把話說完了。
「什麼？你不懂？那你還敢來這裡行醫？」我生氣地吼道。
「我是李董事長的外甥。」那個醫生沒被我的吼聲嚇到，竟然還抬起頭來看著我說。
「呵呵，」我突然高興地笑了，原來我還沒病到他說得那麼嚴重啊！
「院長，剛才真是對不起。」那醫生說。
「說什麼對不起，你剛才做得很好，成功地把我騙了，我差一點就要住院呢！到時候不知道還要花多少錢呢！有你這樣的人才在公司，不不，是在醫院，我們的還怕沒有保證嗎？」
「院長……」
「你別說了，小夥子，我以前也不會看病。慢慢來，有一天你也會和我一樣成為院長的。」我在小夥子的肩膀上拍了拍，臉上特意對他擠出微笑來。
他是李董事長的外甥，李董事長是誰呀，誰得罪得起呀，整個醫療行業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我這個院長和這家醫院還是他控股的呢。他的外甥，我巴結巴結他總是沒有壞處的。
二
敲門聲繼續急促而緊張，我生氣地叫道：「是誰呀！然後摁了一下遙控開關，門自動打開了。」
這時，一個老頭，滿頭銀髮，走了進來，微笑地說：「先生，您需要買葯嗎？」
原來是搞推銷的，天天都有人來我這裡推銷醫療器械和藥品，上一次還好幾個人來找我賣疫苗，自從山東疫苗案件轟動全國之後，疫苗這趟渾水我可不打算淌了。我朝著那老頭怒吼了一聲：「誰讓你進來的，是不是又在公司搞公關，買通了門衛與前台！」
老頭也不回答，繼續微笑著對我說「先生，您需要買葯嗎？」
「我這裡供藥商多了去了，什麼葯沒有！」
「我賣的葯他們一定沒有？」
「哼，大言不慚，你賣什麼葯？」
「後悔葯！」
「哈哈哈，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後悔葯，肯定也是坑蒙拐騙的行當！」我笑了起來，這老頭也太不自量力，想來坑蒙我，真是小瞧了我。
老頭繼續微笑地說：「先生，您需要買葯嗎？」
想起剛才那急促的敲門聲，我依然心有餘悸，這個奇怪的老頭我是越看越不順眼，我憤怒地吼道:「在我發怒之前趕緊滾，否則，我讓您爬著出去！」
我發現我越生氣，我的腦袋就越沉，我的胸口就越悶。
老頭也不走，繼續微笑著對我說：「先生，您難道沒有做過後悔的事嗎？」
這不識時務的老傢伙竟然還羅哩叭嗦的，我更加生氣了，剛想發作，我卻覺得腦袋越來越沉了，胸口越來越悶了，我的心跳一下子又停了，停著，我感覺不到它在跳。我緊張地期待著，期待著，一秒，兩秒，三秒，「噗——噗——噗……」他總算又跳起來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我還活著，還活著。
「先生，您總算緩過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剛剛……？」我奇怪地問。
「先生，您需要買葯嗎，我的葯能治好您的病？」那老頭還是微笑著，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
我下意識地認真打量著這個奇怪的老頭，我突然覺得他沒那麼簡單，因為他竟然能看穿我，剛才我心跳停止的幾秒時間裡，似乎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我頓時對他充滿好奇起來：「你知道我是什麼病嗎？」
「您的病是心病，很嚴重的心病！」
「是的，我的心臟不舒服！」
「不是心臟，是心，是您的心病了。」
「心臟不就是心嘛，不要跟我繞關子了，你說吧，你的葯真能治我的病？」
「千真萬確，百試百靈！」
我的眼裡突然放射出光芒，我被這疾病折磨了好久了，晚上，覺也會睡不好，我不敢睡，害怕睡著了心跳就停了。白天，心跳時停時跳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恐懼中，我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生不如死，不不不，我不能死的，我有的是錢，我有那麼多錢，我不會死的，我有那麼多錢，我怎麼能死呢！
「老頭，你開個價，多少錢能買你的葯？」
那老頭比出了一個手指頭。
「一千？」
老頭不說話。
「一萬？」
老頭依然不說話。
……
「一千萬？」
……
我暴跳如雷，這世界上有這麼貴的葯嗎？看著老頭繼續不說話，我怒吼道：「你直接說，你的葯要多少錢？」
「我這葯貴得很，要一百億。」
「一百個億！」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獅子大開口嗎？我哪裡有那麼多的錢。」
「你有。」老頭淡淡地說。
我有？我，確實，我在美國和香港有幾家上市公司，在國內許多省市都有控股醫院，個別幾個行業幾乎完全被我壟斷了，美容整形、男科、皮膚科，總之，那些薄弱的醫療項目統就是我大力發展的產業。如果把我所有的資產加起來，我確實有一百億。但是我怎麼可能把一百億拿去買葯呢，笑話，那我不就成了窮光蛋了嗎？沒有錢，我還是我嗎？那不行，不行。
「你怎麼不去搶啊，你這發瘋的老頭，你賣什麼葯能賣那麼貴，比我還能騙啊！你知道你在我這裡賣葯就是班門弄斧，立刻給我滾，不然你就別想活著從這裡出去了。」這傢伙還去了解我的家底了，真是來者不善，我呵斥著把他趕出去。
「先生，我和您不同，從來不賣假藥，也從來坑騙病人，俗話說，一分錢一分貨，行家手裡，就值這個價！」
「哼，你賣的是仙丹嗎？」
「是仙丹，不過，它叫做後悔葯。」老頭一臉嚴肅地說。
後悔葯，我差點沒噴出來，我此刻完全相信，這個站在我面前的老頭和曾經的我一樣，無非就是靠坑蒙拐騙，想騙點錢。這世界上豈會有後悔葯。
」吃了我這後悔葯，你做過的所有的讓自己後悔的事情都會消失，你將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我從辦公桌上舉起一個煙灰缸，朝這個老頭砸去，不過，他沒躲，不過煙灰缸砸偏了。我指著他的鼻子怒罵道：「我從來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別在這裡拿個神話故事說教我，
你趕緊給我滾，滾。」
我最討厭拿著良心說事的人了，就像我的父親，一想起他，我就憤懣！
那個老頭把一張名片放在我的面前，說：「先生，如果您什麼時候想起我，有需要買葯的話，給我打電話！」
「滾！」我拿起桌上的一個訂書機，朝著他有砸了過去，還是沒有砸中。我拿起老頭放在桌上的名片看了一眼：「姓名：有良心，電話：xxxxxxx」好你個「有良心」，我把名片撕成了稀巴爛。
三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胸口好悶，悶得我喘不過氣來，心跳一會兒跳，一會兒停，我真懷疑，這世界是不是還有和我一樣經歷的人，也許，我應該再去醫院檢查檢查。其實，我在香港和美國都做了一次檢查，檢查結果說我的心臟沒有問題，很健康。可是，可是我明明痛苦萬分，為什麼他們卻說我沒病呢？庸醫，肯定是庸醫。上次李董事長的外甥說我有病，我心裡還是高興的，有病得治，治了才能好，我才能不這麼痛苦，不是嗎？可是，我還能相信那些醫生說的話嗎？大部分的醫院都有李董事長的股份，我知道李董事長的為人，我太了解了。其實，我也是他的外甥，我能有今天，全是他，全拜他所賜，他在我心中就是一座珠穆朗瑪，誰也超越不了。我要感謝他，我會竭盡全力為他付出，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事實證明，這麼做的是對的，因為我成了百億富翁，我想買什麼就能買什麼，哈哈哈哈，我有錢，有的是錢。
還記當年我只有十六歲，因為我不愛學習，初中就輟了。我跟著老爹在田裡種地，種地的日子太苦了，我吃不了苦，後來，我就跟著李董事長。那時候，他還只是個游醫，在全國各地四處給人看病。起先，我們用來給人治療皮膚病——疥瘡的偏方還特別有效，賺了不少錢。只是後來，游醫越來越多，這個偏方也被越來越多的人掌握了，有一家製藥廠還利用這個偏方生產出了許多疥瘡藥膏，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個大打擊，我們再靠著給別人看疥瘡已經賺不到多少錢了。後來，李董事長轉型了，不做游醫，打陣地戰了。他租了一家門面，開了一家診所。
他讓我穿上白大褂，當醫生。說實話，我一點醫學知識也不懂，我是拒絕的。
「有什麼關係？誰知道你不是醫生，這裡一個認識你的人也沒有。」
「我，我，我也沒有看病的經驗啊！」
「經驗，經驗那是積累出來的！」
「再說，我也沒有行醫的執照啊，萬一被查，那是犯罪啊……」
「你放心，我花兩百塊錢就能給你買本執照……」
在李董事長的教導下，我從一個初中都未畢業的無業青年，變成了美國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畢業專業醫生。那時候，每天夜裡，我都會和李董事長跑到農村的廁所里貼小廣告。那會兒，農村都建了公廁了，我們白天不敢去，怕被人認出來。一到晚上，我們就提著漿糊，拎著一大袋子廣告單，忙活起來。電線杆和廁所幾乎遍布了我們的廣告。
好景不長，後來搶飯碗的人越來越多了，高瞻遠矚的李董事長又轉移了陣地，跑到公立醫院承包起了醫院比較薄弱的科室。在公立醫院裡面，我們的廣告不打也有許多人來看病，畢竟大家對公立醫院都是比較信任的。李董事長是個大方的人，他賺的錢都與別人分了，當然我也分了好一部分。我們都很喜歡跟著他，跟著他就有錢，有錢。
幾年後，當李董事長成立了第一家自己的醫院時，我們都很激動。他站在會議廳里，對所有的醫務人員慷慨陳詞：「我，李天斗，一個完全不懂醫學的人卻成為叉叉市最大的民營醫院的董事長，在這裡，我不要聽什麼治病救人，我只想告訴你們，我是個商人，如果你們讓一個病人不花一分錢就走出醫院，那麼你們就是失敗的醫生，最失敗的醫生！……」
李董事長志向高遠，後來，他又成了幾百家民營醫院的幕後老闆，甚至，一些非民營醫院也被他滲透了，他的資產已經不是我能估量得出來的了！他是成功的商人，太成功了！
不過，李董事長雖然富有，但是他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他的結髮妻子和他離婚了，她凈身出戶，不要一分錢，一分錢都不要，天啊，那個女人真傻，大家都這麼說，是的，我也這麼認為。
其實，我本來可以勸她不要離婚的，因為我叫她嬸嬸，曾經，我和她在同一家醫院裡面當醫生。我們感情很好，經常交流著如何讓病人相信我們創造的「新療法」。
那一次，一個病人被我們在「千搜「網上推廣的廣告騙來了。他身體微胖，年紀輕輕的，只有25歲吧，但是卻患有重度高血壓。
「醫生，我有重度高血壓，暈厥過好幾次了，你們在網上宣傳說能根治這病，是嗎？」
「當然可以根治了，我們和美國斯坦福醫學院有合作，針對高血壓開發出了一項新的治療方法。效果非常好！」我對他說。
「新的治療方法？」
「是的，不過治療費用比較貴。」我繼續對他下套子。
「醫生，只要能根治，貴一點沒關係的。」
「那你先去交錢吧，一會兒護士會帶你去治療室治療的。」
年輕人走後，我和嬸嬸對視一笑。我們怎麼可能和斯坦福醫學院有合作呢,那不過是噱頭，用來吸引這樣的傻子上鉤。說實話，我確實很佩服李董事長，他能夠每天花幾十萬在千搜網上做推廣，這在我看來分明是在浪費錢，但結果不是那樣的，這讓錢財源源不斷地湧來了。
這項所謂的治療高血壓的新技術還是我和嬸嬸一起發明的呢。我們兩個可是完全沒有醫學知識的，嬸嬸更誇張，連小學都沒讀過。
我們發明的治療高血壓的吸脂器，原理也很簡單。就是把兩根管子分別接在一個裡頭裝著黑色吸附顆粒的玻璃罩子的兩端，兩根管子末端的針頭分別打在病人的手臂上的兩個不同的位置上，使病人產生自己的血液正在經過那個玻璃罩子循環的感覺。我們會告訴他，那黑色吸附顆粒能夠吸附血液裡頭的油脂，那樣就能讓血液通暢，高血壓自然就好了。
天啊，我和嬸嬸自己瞎琢磨的這套完全站不住腳的理論卻矇騙了無數的人，我和嬸嬸這項發明為公司，不不，是為醫院賺到了許多錢。許多高血壓患者隔三差五地就要來做這樣治療。
其實他們上鉤的原因也很簡單，當他們「被治療」後，我們就用調製過的血壓儀給他們測量血壓，他們的血壓看起來當然就「降」了，等他們回家後，再次測量十，血壓又「高」了，自然還得再過來治療。
原本，這是一個伎倆，根本就不會死人的，但是，那個年輕人卻死了。他死在再來醫院做這項治療的時候，那時候，他以為自己的高血壓已經得到控制，拚命地吃，拚命地喝，當他再次發現自己渾身難受的時候，呼吸困難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連喘一下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死了，就站在嬸嬸的面前，艱難地說完一句話後，就轟然倒地了。他說的那句話，我沒聽清楚，好像是：「你們這些騙子！」好像是：「你們救救我吧！」也許嬸嬸聽清楚了，也許他也和我一樣，沒聽清楚。
後來，嬸嬸病了，病了很久，再後來，他和李董事長離婚了，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其實，那天之後我也病了，病了好久，一隻病到現在，我的心跳就是那時候出問題的。我很想知道，那些被我的治療過的病人死在我面前的有一個，而死在外頭的會有幾個？
我常常在算著，有幾個呢？有幾個呢？在醫療行業里，我這個一竅不通的人卻發明明幾十項治病的新方法，當然，那些方法有沒有用我不知道，但是知道，那樣來錢快，很快。特別是針對那些根本沒辦法根治的病，我們推出「新方法」是他們唯一的希望，所以，病人都願意嘗試，屢試不爽。錢財像流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流進我們的財庫里。我太滿足了，我太滿足了，如果，如果我沒病，我沒這個病話，我該多麼得意，我該多麼的幸福啊！
但是，我心裡還是常常會想，會算，我的治療害過人吧，害過多少人呢，一旦想起這些，我的心就會顫抖，我的手也會顫抖，我的眼睛都在顫抖，我的渾身都在顫抖。我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我有錢，我就想著錢，我有的是錢，我有的是錢……想著錢的時候，我才又心安理得起來。
現在，我早就不是醫生了，不用再為病人看病了。我掌管著好幾十家醫院，這些都是李董事長的栽培。
四
這兩天，我發現自己病得更加嚴重了，我站在鏡子前，我的眼圈就像是塗上了一層墨汁一樣，雙眼紅腫，血絲在眼白上似乎要炸裂了。我的腦袋像是有幾百斤重一樣，沉沉的，沉得讓我想躺著，可是躺著的時候，我的心口就悶，悶得我想坐著。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我對著卧室外的妻兒問道。
他們沒有回答，他們早就不在家裡了。他們喜歡揮霍，在外揮霍，哈哈，沒事，我有的是錢，我賺錢又快又輕鬆，花不完，花不完的。
「咚咚咚，咚咚咚！」卧室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是來催命的嗎？
我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被這敲門聲震得再也跳不起來了。
我步履艱難地走到門邊，打開門。
又時他。那個老頭，那個叫做「有良心」的老頭。
他依然微笑地問我：「老闆，需要買葯嗎？」
「後悔葯？吃了所有後悔的事情就會消失的後悔葯？」
「是的。」
「真的有效嗎？」
「百試百靈！」
「你能不能賣我便宜點。」
「不行。」
「我哪裡有一百億給你……」我已經沒辦法大聲和他說話了。
「一百億不夠，現在賣兩百億。」他依然微笑地說。
「兩百億？我哪有那麼多錢？」
「你有。」
是呀，我還真的有，這兩三年，我們的資本迅速擴張，連世界上的其他國家的許多醫院也成了我們的資產。
「我們要成為地球上最大的醫療大亨！」當李董事長舉著一杯價值連城的紅酒與我碰杯的時候，他說出了這句話。
我信，我深信不疑，我相信跟著他，我還會擁有更多的財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是，我現在只有兩百億，我不可能用兩百億去買葯，我不是成了窮光蛋了嗎？不可能，我不會那麼愚蠢的。
「你為什麼不去搶啊！」我對那老頭叫道。
「先生，強扭的瓜不甜，我不強人所難，您不買，自然有人買。告辭。」
老頭從容地走了。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突然後悔了。我多麼希望他能回來，再陪我說說話，難道他就不能便宜點賣給我嗎？我突然想把他叫回來，可是，那張名片早就被我撕爛了。
五
當我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我正在疲憊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新聞：「霸王集團董事長李天斗於家中不幸被雷擊中，因搶救無效死亡。李天斗是國內外最低調的企業家，他坐下的資產達到……」
什麼，李董事長死了，被雷劈死的？不不不，這是不是他的妻妾和兒女在爭奪家產時製造的陰謀呢？這會不會是被競爭對手設計的呢？李董事長死了，我的主心骨沒了啊，我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我真的動不了了，我的偶像，我的神李董事長倒下了，我接受不了這個打擊，我哭了，我是真的傷心哭泣，我覺得我比他的親兒子還要孝順他幾百倍，幾千倍。可是，我一點兒也不不孝順我的父親，那個老傢伙，自從我發達了之後，就沒再和我說過一句話。但是此刻，他在我十六歲離開田地跟著李董事長的時候，語重心長地跟我說的那句話讓我突然害怕起來：「做人一定要對得起良心，別做缺德的事情，要不然會被雷劈的。」
李董事長做的這些事兒缺德嗎？我缺德嗎？我突然想起來了，這些年裡，我的良心常常告誡我，別再沉淪下去了，可是我昧著良心，所以我的心口很悶，很悶……我突然明白了，也許，這是我「行醫」生涯中，真正正正看對的一次病，我的病是心病，是我自己在貪婪與與恐懼中衍生出來的心病！
啊，那個叫做有良心的賣葯人呢？
他在哪，他在哪？兩百億，我出，我出！如果我能不後悔，不後悔……我我的眼淚順著紅腫的眼睛傾瀉而下，我好後悔……
這時，天花板的吊燈突然鬆動了，「吱呀」一聲，我抬起頭，看著吊燈朝我的腦門上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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