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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Elon Musk說火人節就是矽谷,這篇長文告訴你答案

一座城市在儀式中拔地而起,之後又迅速消失。這是一場關於逃離、生存和找尋自我的萬人實驗。




歡迎來到黑岩城

布萊恩·多爾蒂(Brain Doherty)



一種莫名的激情將他們驅往沙漠。——T.E.勞倫斯(T. E. Lawrence)[1]


這事太奇怪了。我已經把我那輛 87 年產斯巴魯的儀錶板擦了好幾十遍,但是填在各種縫隙里的白色粉末怎麼都擦不幹凈。還濕的時候,儀錶板看起來很乾凈,這能持續個一分鐘吧。但是當水幹掉後,總有一層東西留在那裡。


就算我把這東西從車裡擦乾淨了,也無濟於事。這些灰塵——這些內華達州黑岩沙漠的餘燼已經進入了我的骨髓,再也抹不去了。

許多宗教信仰都源自沙漠中看到的幻象。而沙漠中最令人神往的年度集會莫過於火人節。記者丹尼爾·冒牌貨(Daniel Pinchbeck)在《爆頭》(Breaking open the Head)雜誌中的總結精確得讓人欽佩,他說:「火人節比安迪·沃霍爾 (Andy Warhol)的『工廠』[2] 更頹廢,比 20 年代的柏林 [3] 更妖嬈,比巴斯比·伯克利(Busby Berkeley)的音樂劇 [4] 更荒誕,比《胡椒城》[5] 更有愛,比格勞喬·馬克斯(Groucho Marx)的弗里多尼亞 [6] 更無政府主義,比所有海市蜃樓都更令人難以置信。」


每年都會有越來越多的朝聖者把車開上一條兩車道的高速公路,前往內華達州里諾市東北方向一百英里的地方。2013 年,參與人數接近了 7 萬。他們的目的地是美國內陸最荒無人煙的廣闊天地,那是一片將近四百平方英里的乾旱河床。那裡沒有水,沒有水管設施,沒有涼蔭,沒有生命——只有令人難以忘懷的灰塵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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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岩城


在黑岩沙漠這可怕而荒涼的不毛之地,氣溫能夠達到 38 攝氏度以上,這樣的高溫很有可能持續一整天。而到了夜晚,氣溫也許又會驟降到 0 度左右。無常而凜冽的風暴時常在這裡肆虐。沙塵四起,你被裹挾其中,眼前一片漆黑。無論你建起怎樣的棲身之所,它最後都很有可能被夷為平地。

許多人會來到這裡,全部擠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臨時搭建的帳篷之城看起來更像是「難民營」,而不是「度假區」。人們就在這裡住上一周,營地外的不毛之地就像一個愛開刻薄玩笑的旁觀者,注視著他們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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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多數人並不是被動地被流放到此,順從被發配邊疆的命運。他們心懷狂喜。他們是來參加火人節的。


火人節始於 1986 年,它最開始是一對兄弟和幾個朋友在舊金山海灘上舉行的一個小小儀式。他們只是單純地燒掉了一個簡陋的木頭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之後,他們決定每年都燒上一次。漸漸地,這事在不經意間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後來,人們對燒掉一個虛無的符號漸漸失去了興趣,他們開始探尋其他東西。


最開始,這不過是朋友集會的一個由頭。現在,黑岩城變成了一個充分運轉的城市——在儀式中拔地而起,之後又迅速消失。這臨時的城市包含一個當地警察隊、一家主流日報和一家小報周刊、十幾個廣播站、一家電力網、38 英里的公路,以及全球單位面積上最多元、最多媒體的藝術表現形式。記者菲歐娜·埃薩(Fiona Essa)曾經恰當地指出,火人節的場景類似於「在交戰地帶,爆炸沿途散落著藝術品」。

每年勞動節 [7]前的周六夜晚,在美國最美、最嚴酷且最空曠的土地上,一個 40 英尺高,裝飾著可愛霓虹燈的雕塑將被燒成灰燼。然而,燒掉雕塑只是一個麥高芬 [8],是一個故事發生的理由,並不是活動主題。當人們能使一個臨時社會在多方面與他們的日常迥然不同時,他們會怎樣(他們做什麼,這對他們意味著什麼,活動怎樣改變了他們)?這才是活動的重點。這是一個由所有參與者達成的共識構建起的文明,幾乎沒有商業成分,人們純粹地獻身於創造力和遊戲。為追求新鮮體驗和不同的社會身份,平凡生活的標準在這裡要麼被翻轉,要麼被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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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在火人節上也是要勞動的,而且還相當辛苦。為創作的快感,人們搭建起臨時的雕塑;為與人合作帶來的滿足感,大家努力做出卓越之舉;為在臨時社區里的地位和面子;為追求一種前個人主義式的美好生活——在火人節上,這種生活只存在於建設黑岩城、為城邦做貢獻的過程中。


這種經歷帶來的體驗比任何人能想到、看到、做到的都要豐富。火人節並不只是在主題公園或是藝術節上開展的一項活動,儘管它包含了上述活動一切的元素。火人節全然是一座城市。黑岩城最開始是由一群關係緊密的灣區藝術家和文化叛逆分子發起的嘲諷社會的戲謔之舉。但後來,它開始擴張,超出了他們的控制,也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一座真正的城市興起、發展、壯大、起火、消失,將豐富而帶有隱喻的共鳴寄予這片虛無。整座城市要麼在成長,要麼在消逝,因而形成了一片超乎尋常而又不斷變化的視覺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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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在 15 年間,火人節就從一個幾個人在海灘上焚燒一個小人的聚會演變成一個有數萬人參與的臨時文明。這其中的故事很長,從某種意義上說,卻並不複雜:它之所以發生,是因為人們願其發生,促其發生,並且不受阻止。沒有人籌劃、安排讓它成形,沒有人出錢買它,也沒有人為它買單。它是一場自發的對人民自由的繁盛需求。


火人節的體驗是獨一無二的。它在很多方面確實跟過去的傳統或其他理念社區的集會有些相似。人們聚集在一起焚燒塑像讓人想起凱爾特人獻祭柳條人的古老神話和那部同名邪典電影《柳條人》(The Wicker Man),還有吉瓦尼斯俱樂部(美國工商業人士的一個俱樂部)在新墨西哥州聖達菲舉行的佐佐布拉:人們在一個城市公園裡點燃一個巨大的本·拉登煙火,然後開上一整天派對。彩虹家族是另外一個在美國聯邦土地上舉行的反主流文化理念社區。它在國有森林而非乾涸的河床上舉行,但彩虹集會更像是用來延續嬉皮士價值觀的聚會,或者說是派對。火人節是堅持要求參與者發揮創造力積极參与的一項獨特的綜合活動——它以一種故作冷酷且令人不快的虛無的方式,成為人類史上規模最大的臨時集體創造活動;火人節在一種極度不強加意義或社會行為規範的氛圍下進行——沒有任何活動能真正與其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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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2015 火人節檔案:燃燒當日月相、火人高度、形狀、歷年主題和參與人數


火人節提出了一個生命體最本質的核心問題:我在當下應該做什麼?文明使得生存鬥爭從獵殺乳齒象升華到去辦公室上班,很多時候也給這個問題下了定論:我要工作。我們做我們必須做的,好賺錢養家,購買食物和庇護所。如果我們足夠幸運,還可以從事其他屬於高等哺乳動物的行為,讓我們在工作之餘過得更甜蜜。在火人節上,人們盡全力為所有人的歡愉提供閃耀、娛樂和奇景,這使得火人節充滿了生活的真諦——愛、自由選擇的創造性工作、派對、學習、即興的犯傻、嗑藥、充滿挑戰的對話——而你,對日常生活的感知在此顛覆。過剩的絕妙體驗像潮水般淹沒你,每一天每一夜都像是永恆的重複,重複著人類社會生活中最好與最壞的一切。火人節生催生了一種難以言喻且令人期盼的相互依賴性。這種依賴性與其說是共產主義的想像,不如說是一種理想:我們是一個團體,由獨立而富有創造力的成年人組成,並且大家為了火人節的成功而通力合作。火人節只有成為所有人當年最狂野、最極端和最特別的體驗,才算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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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人節是很美國的。它開疆擴土,自由且充滿活力,它以實用主義經驗而不是任何意識形態為基礎。就像巔峰時期的美國那樣,火人節致力於幫助參與者按個人條件追求幸福和意義。


也如同美國,大多數人都被某些觀點激勵著。組織者提出的一些座右銘,也被大多數參與者認可:「沒有旁觀者」——活動鼓勵你發揮創造力,為你的同胞增加一些新鮮體驗;「極端自給自足」——在沙漠盆地中除了咖啡和冰塊什麼也不賣,你必須自帶所有在嚴酷環境下生存所需的裝備,包括食物、水和庇護所,這裡不需要你買或是賣任何東西。這種期望指引了實踐,也催生了一個貫穿火人節的新觀點:火人節遵循「禮物經濟」,只要有好心腸、開放的胸懷、充足的時間和能量,我們就能用免費提供的親切禮物共同繁榮昌盛。


只要綜合以上觀點,我們確實能實現共同繁榮。在一片不毛之地,生存是艱難的,你必須照顧好自己。我們鼓勵你發揮自身的所有創造力,讓它作為一個禮物,在這座城市裡沸騰。禮物經濟的最好表達並不是贈送華而不實的禮物,而在於一種表露,一種言語,一個自己做的禮物或是一場表演。


儘管火人節是被意識形態驅動的,但從某種意義上講,禮物經濟的概念也是一種推動力(這活動有太多層面,也太過無序,想要把它歸納成任何一種單一的意義都是誤導)。火人節是由一家盈利性公司舉辦的,你確實需要買票入場,票價從 145 美元到 250 美元不等。經營這家公司的人是最先在舊金山巴克海灘燒掉稻草人的成員之一,他叫拉里·哈維(Larry Harvey)。在火人節這個充滿惡搞愛好者的社區中,拉里被視為一個玩笑人物。他表示,在這裡,他最重視的是即刻的體驗,而不是神秘主義的冥思苦想。儘管火人節激發了人們高度的虔誠投入,其程度簡直如同邪教,但是在歷史大多數時期,活動並不推行信仰,並不堅持信條,參與者完全是自由的。拉里·哈維曾說過,「我認為,有一種方式能聯合我們所有人。」這一高屋建瓴的綜述貫穿了整個活動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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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里·哈維(Larry Harvey)


我是在 1994 年第一次聽說火人節的。當時我剛搬到洛杉磯,參加了「不和諧社區」的一些活動。「不和諧社區」那時已經在黑岩城舉行過荒誕主義的激烈遊行。當時關於活動的不實報道過於強調沙漠的嚴酷,我想自己這個書獃子、雜誌記者和卧室廠牌音樂家去到那無情的沙漠可能會被搞垮。所以 94 年,我沒有參加。到了 95 年,我聽到太多關於無政府主義在黑岩城成功推行的事,所以我必須得去了——無政府主義是我作為知識分子的主要興趣。我周六早晨到黑岩城,周一早晨就離開了,所以我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在我去的那兩天里,無政府主義確實在成功推行——人們在沒有強制性法律的條件下住在一起,平安相處,自得其樂,在喜歡的地方紮營,用喜歡的方式表達自己。在大部分時候,所有人看起來都很滿足,甚至是心懷狂喜。火人節確實兌現了它令人嚮往的承諾:任何人都能在嚴酷環境下平安相處,而不需要很多規則和警察干預。


但我知道,我總會再來的。其原因並沒有這麼抽象。有天下午下了場雨,之後又下了冰雹(沒錯,這是在內華達沙漠的夏末時期)。然後,一整條彩虹突然出現,結實而又純粹。地上出現了泥塘,各個或輕盈或不那麼輕盈的身體堆成了一堆黏糊糊的灰棕色物體,一個爬上一個,一個滑過一個。接著,我看到一個穿著全套 SM 束縛具的侏儒,在被一輛皮卡車拉著「衝浪」。他戴著那種皮質的尖刺頸環還有其他 SM 束具之類的。卡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時不時陷在自己製造的淤泥小坑裡,把厚厚的泥漿摔在那侏儒身上。他正在跟著卡車滑行,自己也拖出一條軌跡,濺起小小的泥塊。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泥,卻並不是一場危機——這是一個遊戲和自發展現靈性和生存本能的機會。對於一個用皮卡衝浪的侏儒正是如此。就在那時,我決定我會回來再過火人節。自此每一年,我都會來。


自第一次前來,每一年的體驗都增添了更多的愉悅,更多的達達荒誕主義和令人窒息的美人。1995 年,有四千人來到了黑岩城;2003 年,人數達到了三萬。只要在黑岩城半圓形的城牆周圍走上一遭,你就可能看見一個憤怒的送奶工穿著連體工作服吆喝著哪有擠奶女工願意讓他擠擠奶;一個拴在繩子上的球被點著,圍著中心的球杆迴轉;一輛車拖著一個男人,他坐在點燃的馬桶上讀著報紙;移動廁所上貼著一張海報,警告有黑猩猩出沒,只要打開廁所門,就有一個小孩穿著黑猩猩戲服彈射出來,發出尖利的笑聲;兩個人穿著馬具在一個網格狀圓頂的競技場里歡騰跳躍,互相用馬鞭猛抽對方;人們在贖罪堂接受鞭打,或是用自己的身體當棋子,在一整個街區大的棋盤上下象棋。你能搭到各種絕妙的交通工具,從飛毯到巨大的人頭,到公交車一般大的白鯨;你可以嘲笑一個穿著西裝用咖啡館裡的 Wi-Fi(黑岩城有 Wi-Fi,但是沒有手機信號)瘋狂工作的人:他旁邊放著水壺,水壺也穿戴著精心製作的水壺大小的西服和領帶;你能看到一隊色情片小丑戴著雛菊花環,每個人的手指都插在彼此身體的洞里;你能在免費的流動圖書館止步,進行一場知識分子間的對話;一個可愛的陌生人會攔住你問道:「你曾經相信過生活能如此美妙嗎?」;你會看見一群陌生人集體用某個人的小雞戲服掉下的線頭當牙線;你能和隨機的人群就任何你能想到的話題進行真誠有趣的談話,話題從放寬電力管制到靈氣療法、漫畫、古代武器、高級電子物理學、冶金術,再到鷹級童軍;你能觀賞絕妙而複雜的燈光秀,而在遠方,人們在用點著的廁紙卷在打高爾夫;你會為噴吐著烈焰的巨型金屬蓮花而驚嘆;你會發現一罐蛋黃醬獨坐地上,幾百碼內空無一物,罐子上貼著張紙條寫著免費蛋黃醬。這是一場如電影《陸上行舟》(Fitzcarraldo)中描述的超凡生活 [9],也包容著最微小的怪異念頭。這裡樂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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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火人節裝置藝術:打字機


但這並不只是好玩。也許火人節聽上去只不過是一場放縱的感官盛宴,只是感官轉瞬即逝的微光和愚昧。但太多東西在夏末這條幹旱的沙漠盆地上噴薄而出,想要將它為參與者提供的東西歸納成一點很難。


曾經,在德州奧斯丁的一個通宵咖啡館裡,我試圖定義火人節會帶來怎樣的精神通感。泰勒·漢森(Tyler Hanson)為此提供了一些很有趣的想法。他稱其為神聖一刻。「在那個瞬間,你體驗你所體驗的,你知道什麼即將發生,它本該如此。這是當下能發生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這時你就知道,那一刻來了。」


儘管這體驗需要反思覺察,這一刻一定會偷偷向你襲來。「你不能對神聖一刻有任何期待。你必須暴露出自己薄弱的一面,只有那時,你才能感到這種頓悟:我在這裡,這就是要發生的事情,事情來的前一刻我並不知曉,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會在此時的每一刻盡情狂歡。」


泰勒告訴我,火人節的方式時常需要被重新解讀,因為金科玉律並不存在。「所以,存在著三萬個理由讓你重新解讀什麼是火人節的方式,其實真的沒有什麼方式。這方式需要被隨時毀掉和重建。」


對於一場重複被燒毀的儀式,這似乎是一種略顯而易見的解讀:每一年,黑岩城都會被會燒毀;每一年,它又被重建。許多其它藝術品在過去的年頭裡被燒掉。藝術品的靈感來源於核心儀式,來源於總體上無序的鬆弛,來源於對鳳凰涅槃的渴求,來源於毀滅、變形,從而為新生製造空間的機會,也來源於重置藝術品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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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的火人節裝置藝術之一 Church Trap。每一年,黑岩城都會被會燒毀;每一年,它又被重建。


斯坦福大學的人類學家理查德·波柯林頓(Richard Pocklington)曾在火人節上做過一些實地研究。他告訴我,他曾問過很多人火人節的意義是什麼,幾乎被問到的每一個人都表示火人節的意義不止一種。不過,我對大多數人是否懷有能倚仗的「終極意義」始終持懷疑態度。


泰勒的現象並不是個例。早先,只有幾百人把火人節帶到了沙漠盆地中,現在,參與者數以萬計。泰勒的解讀觸及了火人節的某些根本改變。「我認為,火人節的方式,過去在於一群人在沙漠里做些跟在家做的一樣的事。他們就是這樣生活的。他們並不只是穿上戲服。隨著人數的增長,有更多的人邁進了這個已經成形的模式。你總是能看見人們穿著制服——毒氣面罩,仙女服,機器人,裸男。這就像是一場身份預定好的萬聖節,人們扮演著哥布林、外星人和女巫。」


「然而,對大多數人而言,這仍然是他們此生最能充分表達自己的機會。上帝保佑,我們需要這種機會。火人節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它為那些怪胎們打開了一扇門,讓他們展露不能在家裡表現的自我。身著奇裝異服,或是能夠討論(甚至親身體驗)毒品和性事,也許這就意味著一場自由的大爆發。」火人節能在最微小的尺度上彰顯自由的價值觀。制度雖小,卻至關重要。舉例來說,泰勒喜歡跟遇到的每一個人聊天。在火人節上他能這麼做,在奧斯丁或是亞特蘭大他卻不能。他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我們真正交談的時間太少,以至於一旦開始交談就像是在搞什麼大動作一樣,我們戲稱這是新部落主義。部落主義——天吶,只是聊天而已!我們圍坐在火堆旁重新開始跟彼此聊天。哇!還真是在進化樹上前進著呢,兄弟們。我們人類是如此複雜精緻,以至於圍坐在火邊講話就像是邁上了絕世的台階似的。」


火人節創造的部落團結精神被彰顯到了無以倫比的地步。就像泰勒告訴我的那樣,「我試圖讓人們產生這樣的印象,你在任何時候想要的一切都在這裡,如果你需要,只要提出來就行。在中央營地咖啡館,我自己承擔了幫助實現這個設想的任務。不管什麼時候,當我聽到有人想要,或者需要什麼,我都會大聲喊出來:『剪子!』剪子就會出現。人們會向我提出他們的要求。『好吧,跟我喊出來就好,』我會這麼說,『咱們一起喊——西瓜!』西瓜就會出現。」


泰勒又給我講了幾個火人節里他覺得特別有趣、特別動人的瞬間,但他止住了自己。他覺得這些東西並不能通過言語傳達,他無法表達它們對他的意義。你知道的,你必須去那裡。「但你『必須去那』其實就是火人節經歷中重要的一課。」他意識到,「它告訴你,你必須每時每刻在那裡。你必須鮮活地存在,對所有可能性保持警覺,享受世界提供給你的一切,以及你能給世界提供的一切。這就像我記得,在 97 年,我在一個早晨醒過來,看見一輛傾斜的大巴失控撞進一頂帳篷。大巴車身後是一盞搖搖晃晃的燈,然後就在車身上撞碎了。當時的感覺就像是……怎麼樣,來杯咖啡吧?有時,這種景象都讓你見怪不怪了。你看到什麼,早餐是什麼樣子,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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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火人節,一輛蒸汽朋克風格的飛艇。


火人節的出現也可以從學術理論的角度來解釋。哈維·考克斯(Harvey Cox)的《愚人慶典》(The Feast of Fools)探索了復興美國文化中狂野、神聖歡宴的需求;約翰·赫伊津哈的《遊戲的人:文化中的遊戲元素研究》(Homo Ludens: A Study of the Play Element in Culture)也很有幫助。當赫伊津哈寫道「遊戲能達到一種絕美和神聖的高度,其程度遠超認真能及」,所有遊行參與火人節的人都只能口稱「阿門」。


從歷史角度看火人節的某些體驗,馬歇爾·莫斯(Marcel Mauss)的《禮物:在古老社會交換的形式和功能》(The Gift: Forms and Functions of Exchange in Archaic Societies)也有所助益。書中講到了一項古老的傳統冬季贈禮節,作者認為這種活動「純屬是毀滅式地浪費積攢起的財富」。各個部落通過展示他們到底能有多浪費,來比誰更富足。冬季贈禮節一定會讓你不禁想到,每年夏末,到底有多少作品、能量和金錢會在黑岩城的沙漠盆地中激烈地化為灰燼。這僅僅是為了黑岩城居民的愛、愉悅和歡樂。


個人皆為個體,人們為不同的原因參加火人節。你能在這裡遇見形形色色的人,儘管大多數人確實是白人,大多數人來自加州,大多數人似乎介於 25 到 45 歲(只是個人印象,並非科學統計)。許多人反覆前來,但大多數時候,近半數人都是第一次參加。火人節並不是個年輕人的文化儀式。我得重申,我缺少科學數據,我的印象是年介 45 到 60 歲的參與人數與 20 到 25 歲的相當。參與者並不能簡單地被分類,其中包括社交場常客、技術宅、機械藝術家、嬉皮士、易怒的朋克、互聯網百萬富翁、地下叛逆分子、郊區父母、學者、馬戲團怪胎、圖書編輯和甩火圈的人,以及其他各種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類探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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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人節可能會讓人感覺很新世紀,或是很異教。活動中會發生各種靈異事件,各種同步體驗(在無因果關係的事件中發生的巧合),也會展開各種儀式。每頂帳篷里都大量開展著各種現代治癒和「能量活動」。並且,不用說,圍著火堆跳舞無疑就是「異教」的表現,但你也能在火人節上找到各種對這些東西的嘲諷和戲仿。如果有哪些人想吸收最先鋒的新時代思想,聚在一起試著領會火人節的精神是個不錯的方式。


然而,火人節結合所有不同的癖好、靈性和態度,說明了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有所缺乏:我們缺乏閃現的靈感、自我實現的機會、些許逃離挑剔和冷酷的個人關係的自由。這些東西必須遠離窠臼才能找到。在 21 世紀渴求意義和社區的美國,火人節提供了一座激烈的競技場。


在火人節上能想像到、創作了的東西已經比火人節更加重要。這也是為何火人節值得讓你動一動念頭的原因,哪怕你這輩子從來沒想過冒著炎熱、大風、噪音和瘋子的威脅去參加。在火人節上,藝術家吉姆·曼森(Jim Mason)觀察到,儀式「成為了數千人清算個人身份和自我價值的機會。這是一場顛覆的儀式,日常社會的標準被翻轉和擱置,而這樣的體驗在平常很難碰到。它是一種必需品,這種需求被感知到,並通過火人節表現了出來。」不僅是火人節本身,人們發現火人節上關於生活和文化的思考極大地充實了自己,因此他們會努力散播這些領悟,將其推向內華達州沙漠的邊界之外。


拉里·哈維將火人節設計為反商品化的儀式,他譴責商品化將人們從自身的體驗和存在,甚至從彼此中疏離出來。因此,火人節堅決拒絕贊助和廣告,主辦方甚至鼓勵黑岩城居民遮住租賃卡車上的品牌標誌。


許多廣告(特別是軟飲和各種朗姆酒的廣告)都是對火人節實質的蒼白模仿:這是一種拔高的、嗡嗡作響的愉悅和歸屬感;是一種全宇宙都生氣蓬勃、鮮艷多姿的感覺,讓你覺得能活在這裡、感受它的脈動是無上的幸運。很多時候火人節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但在那之外,另一種想法撲面而來:這就像活在朗姆酒廣告里。我想到的是廣告,這有點悲哀,但火人節所帶來的感覺絕非如此。


火人節能在很多方面讓商品化體驗蒙羞。有時,在黑岩城,在延展、包圍一切的黑暗中,閃爍的彩燈讓你感覺像活在電子遊戲里。這很刺激也很迷人。並不是說活在電子遊戲里這想法有多美妙,而是這種活在遊戲里的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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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參與的 9 年裡,我當過賭桌莊家、賭場貝斯手、懺悔電視節目明星、鋪草地工人、挖溝者、焊工、司機、挖洞人和裝配工。在黑岩城之外的生活里,我嘗試過其中一些角色,但多數從未做過。火人節吸引我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於它給了我許多的可能性——我曾經和成就斐然而令人愉快的夥伴們完成過令人著迷的表演。它提供了一次讓你認識更豐富的自己的機會。許多人在火人節上都把這想法推到極致,他們採用了全新的身份,在社區這被叫做「沙漠盆地身份」。這是現代社會和美國自由主義的終極展現:自我發明。黑岩城提供了極其誘人的場地,讓你做想做的自己。像我在火人節遇見的斯蒂文·拉斯巴(Steven Raspa)有次說的那樣,「人們能按喜好做自己所愛,這對所有人都有益處。」


有些故事講到了危險、荒謬、衝突、傷害甚至是暴力。但是儘管如此,整個人類的面貌還是讓人感到樂觀的。我見過,也聽過,知道總體上世界是奇異和美妙的。冷言冷語和大麻確實存在,但總體來說,在黑岩城人們都盡自己所能讓生活有趣、滑稽和充實,讓新奇的事發生。


火人節始於創造的渴望,延續於圍繞著創造的姿態共同創造的渴望。它的發展是自發而偶然的,它演變成了丈量數千人生活的標尺。


歡迎來到黑岩城。


* * *


[1] 出自勞倫斯自傳《智慧七柱》。


[2] 1963 年,安迪·沃霍爾在紐約東區 47 街成立工作室,把它塗成銀色,命名為「工廠」。工作室中聚集了大量藝術家、作家、音樂家、地下名人,專註於顛覆傳統的概念創作。


[3] 柏林的黃金 1920 年代是柏林歷史、德國歷史和歐洲歷史上最生氣勃勃的時代,一直延續到 1933 年初希特勒掌握政權並鎮壓了所有對納粹黨的反抗為止。


[4] 巴比斯是好萊塢歌舞片時代最偉大的編導之一,擅於從攝影棚頂部腑拍大全景歌舞場面。


[5] 《胡椒城》(PepperLand)由披頭士的製作人喬治·馬丁(George Martin)為電影《黃色潛水艇》(Yellow Submarine)作曲並指揮的管弦樂作品。


[6] 格勞喬·馬克斯在電影《鴨羹》(Duck Soup)中飾演虛構國家弗里多尼亞的領袖。


[7] 此處指美國的勞動節,即九月第一個星期一。


[8] 麥高芬(MacGuffin),電影術語,指推動劇情發展的情節或人物。


[9] 理想主義者費茲卡拉多(Fitzcarraldo)帶領一群非洲土著試圖在熱帶雨林中的小鎮建造一座歌劇院。


* * *


封面照片:Galen Oakes


gif 插圖:fumedm.com/simpsons-visit-burning-man/Simpsons visit Burning Man



本文選編自《這就是火人節:新美國地下文化的崛起》(This is Burning Man: The Rise of a New American Underground),作者布萊恩·多爾蒂(Brian Dohe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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